南漓香是帶着禮物來軒遙閣的,說是想見見兩個小侄子,楚遙猶豫了一下,還是讓人將她帶進來了。
“六妹妹的身子不好,怎麼多休養幾日呢?”楚遙淺笑,朝着放在她面前的茶杯努了努嘴,“喝喝看,清歡今日一早就在那兒搗鼓的,說是將好幾種乾花都放在一起了呢,我喝着味道倒也還不錯。”
南漓香含笑執起茶杯,輕輕聞了聞,未必雙眸彷彿十分享受的樣子,旋即才喝了一口,眸色一亮:“果真味道很特別,和平日裡喝的梅花茶很不一樣。”
在她喝茶的時候,楚遙便在觀察她,不得不說這個六小姐雖然沒有養在南忠公府裡,但是大家閨秀該有的規矩她是一點不差,甚至可以說,要是南玥菱在的話,興許她還能壓上南玥菱一頭來的。
可是據她所知,南漓香住在江南,雖然是南忠公府的宅子,但是卻沒有正經主人,而她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姐便算是唯一的主人了,而且也一直都聽說她的身體不好,想來對琴棋書畫什麼的應該也並不上心,既然如此,又怎麼會如此禮儀俱佳呢?
當然這樣的問題,也不過在楚遙的心裡遊蕩一圈,她自然是不會問出口的,只是在看向南漓香的目光裡多了幾分審視。
“我猜,二嫂一定在想,我明明是被送去江南養大的,身上爲何卻沒有半點市井味道。”南漓香雖然只喝了一口茶,但是並沒有將杯子放下,反而拿在手裡捂着手。
“看六妹妹的意思,是願意爲我解惑了?”楚遙淡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是真的小看了南漓香。
不得不說,南漓香是真的很聰明,她善於觀察和分析,她可以將每個人的優劣個性都分析一遍,興許有些人她未必能全看透,但是在許多問題的處理上未必需要全都看透的。
就如對楚遙,她很清楚,只有坦率才能得到她的善意。
“我知道,總有一日我會回到京城,回到南忠公府,這裡有我的家人,也有……屬於我的一切。”南漓香說這句話時,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淺笑緩緩地爬上了嘴角。
她的話,叫楚遙眸光微閃。
很顯然,她沒有撒謊,至少沒有全部撒謊,向來只有亦真亦假的說辭才能忽悠人,在楚遙還弄不清楚她的意圖時,她自然是不會多說什麼的,不過對於她所釋放出的善意,楚遙倒是接收到了。
見楚遙淡笑不語,南漓香便又說道:“雖然我人在江南,但是對京城和南忠公府還是有所關注的,我很好奇,二嫂爲什麼放棄了我大哥,而選擇了二哥。”
楚遙依然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是的,要是說原先她對南漓香有些防備的話,那麼現在她的防備又升了一級,因爲這個小丫頭太厲害了,幾乎句句戳中重點,讓人招架不住,實在難以想象這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
“不過就算二嫂不說我也能想象得到,單看大哥如今的慘狀和二哥如今的風光,便能大抵明白二嫂的選擇了。”南漓香微微低下頭,復又說道,“可是若當初二嫂選擇的是大哥,那麼現在他們的情況會反過來嗎?”
又是一個刁鑽古怪的問題,楚遙依然不會選擇回答,亦或是該說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府裡那些人,會對你如此忌憚了,確實是有些道理的。”楚遙陡然開口,似笑非笑。
“哦?原來府裡的人還對我忌憚?”南漓香淺笑,明亮的眸子裡滿是小女孩般的開心和愉悅,彷彿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似的。
楚遙輕笑:“怎麼,覺得他們不應該嗎?我倒是覺得,他們對你的忌憚還太輕了,我猜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這次回來,是打算來……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的吧?”
她的話叫南漓香有些意外,只是不知道她意外的是楚遙有話就說的坦白態度,還是她話語中的意思。
“是呢,屬於我的東西。”南漓香順着楚遙的話往下說,淺笑在她的嘴角蔓延開來,彷彿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似的。
“那麼,你打算怎麼奪回來呢?”這樣打太極,是宮裡人最慣用的,雖然楚遙不喜歡,但是使用起來還是很熟稔的。
“那就要二嫂是打算站在哪裡了。”南漓香擡眼看向楚遙,眸子裡的明亮似乎又多了幾分。
直到這會兒,楚遙才似乎明白幾分她會突然跑來軒遙閣的目的了,敢情這是來尋找支持的麼?
“謹軒對南忠公府沒有興趣,所以對於大房和三房的爭奪,我們自然是冷眼旁觀,莫不是六妹妹認爲,你就說這麼幾句話,我們就會幫着你了麼?”這話當然也自是隨口說說,她也不信這南漓香會蠢到這個地方。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喜歡說實話。一種是聰明人,因爲知道許多事藏着掖着倒不如早早地挑明,另一種則是愚蠢之極的人,因爲他們認爲就算說了出來事情也會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至於南漓香是哪種人,則是顯而易見的。
“這樣就夠了。”南漓香的笑意擴大,“只要二房不跟着參和,就夠了。”
瞧這話說的,彷彿他們二房就是專業蹚渾水的了,他們明明最喜歡的是幸災樂禍好嗎?
“看來六妹妹是準備幫你三哥再爭奪世子之位了?”楚遙的笑意裡多了幾分嘲諷,“莫非你們以爲這世子之位的廢立是這麼容易的事?”
然而,南漓香並沒有正面回答楚遙的問題,只是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幫我三哥麼……”
不知爲什麼,她的聲音飄忽不定,夾雜着說不上來的古怪,讓楚遙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她到底想幫的人是誰。
可是照理說,南梓彥是她一母同胞的嫡親兄長,要是她出手,幫的人自然該是南梓彥纔是,可是她方纔說話的神情,卻讓楚遙覺得,她對南梓彥似乎並沒有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反而帶着一股嘲笑。
直到南漓香離開,楚遙還支着頭沉思,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