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

激戰

少年的身形在空間的空隙中很快地閃出,眼神裡帶着強烈的警惕與戒備:“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如果說上一次他只是漫不經心地跟隨,被人察覺也不奇怪,但是這一回不同,這一回他充分利用了天生的血統內的優勢,用了他所能夠使用的藏匿身形的最佳技巧,他原本有着充分的把握能夠躲避一切想要追尋他下落的人——除了已經跨越鬥氣九級,擁有領域的人以外。

而面前的這兩個人,明顯都沒有達到能夠產生領域的層次。

阿洛看到了對方的懷疑,只是笑了笑而沒有解釋。他利用的是金丹期才能使用的靈識,可以輕易探測方圓千里每一寸空間裡的氣息,無論它們隱藏得多麼仔細,都無法瞞過他的觸覺——即便是在這個世界上的巔峰人物也是一樣,體內能量的不同循環系統導致了他們對阿洛修行法門的完全不瞭解,當然也就不可能對其作出任何的防備措施。

“修利亞先生,你好像遇到了一些小麻煩。”阿洛迴避了這個問題,目光掠向另一個方向。

是的,在這寂靜的夜晚,即便是很細微的破空聲也能給在場的幾人極爲敏銳的感官帶來深刻的影響。修利亞察覺到了,阿洛和流牙也同時察覺到了。

修利亞的身體繃得緊緊的,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於是他手指動了動,指間就立刻出現了兩把線條流暢的黑色的匕首,尖端發出森寒的光。隨後他身子一扭,消失在空氣之中。

“流牙,我們跟上去。”阿洛輕聲說道。

流牙抓住阿洛的手,要把他拉到懷裡來,而阿洛卻搖搖頭,反手握住流牙的手臂:“放鬆一點,我帶你走。”

道家的“縮地成寸”永遠是好用的,但是在這裡,阿洛用的卻並不是它。早在走出帳篷的剎那,阿洛已經注意到四周還算茂密的叢林,所以這也同時能讓他使用他最擅長的、極快速的功法——五行遁術之木遁。

只見一陣淡淡的青色光暈在阿洛身上柔和地打了個旋,就讓他整個身子——包括被他緊緊抓住的流牙在內,都漸漸變得影影綽綽起來,而後兩個人身形越來越淡,只一眨眼間,就化作了一道青芒,鑽進了最近的樹木之中不見。

對於流牙而言,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領略過的奇妙的感受。他的手臂被一隻修長的手搭上,有一種奇異卻不可違逆的“抓握”力量,讓他覺得無論他使用多麼大的力氣都絕對無法將之掙開——雖然他也絕不會這樣做。而後,是耳邊輕微的風響一掠而過,讓他幾乎都沒有什麼感覺,只有一片茫茫的青光在他眼睛裡沉澱着,眼前的事物就在接連不斷地發生變化。而他稍微偏一下頭,就能看到旁邊青年溫柔的側臉,在他的視線裡定格,與他一同行進,仿若永恆。

在朦朧之中,這些時間似乎轉瞬即過,又彷彿亙古不變,當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流牙站直身體,直覺性地重新攬回了熟悉的青年,意識卻有一瞬間的恍惚。

“流牙,你要好好地看一下這個……”阿洛的嗓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他反應過來,把視線投向青年所指的方向。

就在前方的那一片空地上,有好幾個黑色的影子在空氣之間不斷地穿梭——與平常的戰鬥不一樣,它們若隱若現,像是飛快彈射的彈丸不停地撞擊,並且讓氣流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有兵刃交接時候閃現的火星,在每一次爆鳴後突兀地迸發,幾乎是全無停歇地不斷地飛濺着,每一次都能夠讓人感受到空間因爲那些兵刃的彼此磋磨而產生的顫動,以及那些因爲無數細微的能量混在一起或者碰撞而引起的小型的紫色的閃電。

阿洛仔細地觀賞着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屬於一個人與一羣人的羣擊。他很容易就看到了修利亞的身影,矯健而勁瘦,但是舉手投足間都有着讓人不可忽視的力量……,還有速度。

修利亞表現出了他那個年齡應該無法達成的水準,每一個動作——無論是使用匕首還是肘擊,都無比流暢以及優美,就彷彿他不是在攻擊、而是在舞蹈一般。

戰鬥的雙方互相交錯,劃出一道道淡淡的殘影,有時是手腳、有時是身體,從空間的夾縫裡不小心露出,讓人明白那不僅僅是虛空的能量碰撞,還有屬於種族的特殊技能不斷地重現、不斷地整合與對抗。

他們的技巧,從某個方面來看是很相似的,那樣繁複的讓人眼花繚亂的華麗身法,還有在戰鬥到了酣暢時,他們眼睛裡爆發的奇特光彩,都昭示着一點——他們不是純正的人類,而且,也許他們屬於同一個種族。

修利亞佔着上風,他的戰鬥風格比起他的對手來更加犀利且順暢,帶着一種殘酷的美感,他匕首的尖端不斷有鮮血滴下,而與之相配的是雖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卻一個個向下墜落的沉重的軀體。

“流牙,想不想去感受一下它們?”阿洛看着灰髮少年遊刃有餘的表現,側頭對身邊的高大青年微微地笑,“如果再晚一點,修利亞就要把它們殺光了。”

阿洛從修利亞的對手身上,看到的是濃濃死氣包圍的**,沒有自主控制的意識而全憑某種指令機械行動,所以,他用了“它們”來形容。

流牙搖搖頭:“比起這個,我可以跟……”他頓一下,阿洛笑着說出“修利亞”的名字。

“對,修利亞,我可以跟他打。”流牙眨一下眼,“他比它們強,而且想跟我打。”

“嗯,這也是個好主意。”阿洛摸摸流牙蹭過來的腦袋,帶着寵溺地笑着。

流牙神情滿足地再蹭一下,就重新把視線投到了“戰場”之中。

包圍着修利亞的黑影逐漸減少,到最後只有四五個仍在負隅頑抗,阿洛看着加深的夜色,決定在天亮前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包括留下活口,以及對修利亞身上一些存在的問題的答案的尋獲。

阿洛擡起手指,指尖青色的光芒流轉,他輕輕張口,念出“疾”字,就有一道青光竄出,化作一條靈動的繩索,一下子縛住了那僅剩黑影中的一個,而繩子的另一端,就牽在阿洛手裡——這是他第一次使用修真的法門對付人。

然後他手臂揚起,青色繩索瞬間收回,直直地把那個被縛的黑影拉了過來,五花大綁地栽倒在他面前的地上。

另一邊,修利亞的動作也更加輕鬆起來,他轉動身體,伸手狠狠地刺穿了後方一個偷襲者的心臟,而後左手變動成彷彿爪子的形狀,擰斷了前面撲來的敵人的脖子,最後,他一腳飛出,徑自把斜向而來的人踩到地上,一直踩斷了那人的頸骨……至此全部解決。

然而,他身上被戰鬥所激起的堪稱暴戾的冰冷殺氣並沒有消散,還縈繞在他的周圍,仿若實質,而後他緩緩收回了自己沾滿血肉的右腳,轉過身,一步一步朝着面帶微笑的青年走來。

流牙感受到來自於修利亞的危險的氣息,喉嚨裡不自覺發出“嗚嗚”的威脅聲,他張開手臂把阿洛圈進自己的懷中,雙眼霎時轉換爲純金——無機質的、鬥獸一樣的純粹的顏色,死死地盯着慢慢走來的灰髮少年。

他幾乎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如臨大敵一般。

阿洛當然也察覺到空氣裡瀰漫的彷彿凝固住的強大壓力,但是他也只是掛着面對外人時候的溫和笑容,把自己的氣息釋放出去……柔和而且平緩,與屬於流牙的剽悍截然相反,卻又互不干涉、甚至彼此融合。

終於,灰髮的少年在兩個人面前站定,在慘白的月光之下,阿洛看清了少年的樣貌,是與他們已經熟悉了的完全不同的——不是五官不同,而是他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氛,以及他臉上明明白白顯示出來的奇異的紋路。

紫色的,仿若藤蔓一樣,從少年的額頭,一直蜿蜒到他的右頰上,精細複雜,詭異而瑰麗。

就好像不願意打擾到少年一樣,阿洛的聲音很輕:“修利亞先生,我想,你現在可以從戰鬥的狀態解放出來了……”他安撫着流牙繃緊的手臂,把屬於水系魔法師的魔法——“水之安寧”緩緩釋出,讓魔法元素漂浮在三個人的周圍,“而且,我覺得,我們應該有一次比較深入的談話。”

“……爲了不打擾到還在沉睡的另一個少年,也爲了修利亞先生能夠更好地解釋一下今晚的所作所爲。”

他說完,慢慢地轉過身,用一種看似毫無防備的姿態往回處走去,而流牙則以一種強烈的保護姿態守在他的身邊。

灰髮的少年在後方安靜地站了一會兒,他臉上的藤蔓變幻不停,縮短——又在下一刻拉伸,恢復到原本的長度,隨後再次收回。最終,藤蔓停留在那個固定的、阿洛之前見識到的狀態上,不再發生其他變化,他自己也擡起了腳步,像一縷輕煙一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地跟隨前面的人而去了。

濃黑的夜色中,兩個偌大的帳篷依舊安放在月光下的空地上,被叢叢灌木所包圍,屬於精靈的紋絲不動,精靈安然沉眠,彷彿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而另一個帳篷的主人歸來,擡步走了進去,在很短的時間裡,另一個人影也閃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