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路窄

雲姨最近找了個新活計,繡品鋪子的掌櫃夫人給介紹的,教一個參軍家的小姐蘇繡,每月三兩銀子,平時做繡品雲姨一個月最多能賺到一兩多點,但是教人刺繡的銀兩卻是以前的三倍,所以雲姨做極爲用心,每天上午在家做繡活,午飯後便早早的去參將家候着,一直到晚上纔回來。

所以雲姨不在的這段時間,徐長清就要留在家裡看門,順便練上幾個小時的大字,他之前在外乞討多年,徐家時認的幾個字兒早已忘得差不多,現在再拿起書,能識得的字實在少得可憐。

好在雲姨也認些字,平時有徐長清不懂的多少也會指點一下,徐長清學得極認真,不用雲姨囑咐,每天至少都要照着寫着兩個時辰,十天半個月下來,那狗爬字竟也有了些進步。

這天寫得累了,徐長清想出院子轉轉,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對面那殺豬鋪子家的小子跟他打招呼,嘴裡還吃着東西,說話含含糊糊。

“徐長清,你這幾天怎麼沒有出來玩啊。”他問。

“我娘找了份工,所以我得在家看門,你這幾日可是去買石頭了?”徐長清問道。

“唔,買了兩塊,但是都不是玉,花了我二十六文錢呢,這能買多少好吃的啊……總之,我以後再也不去石場了。”

徐長清聽着也不戳破他,這小子耳根軟,過兩天別人一找他就又樂顛顛的去了。

“徐長清,你知道我剛纔去哪了嗎?”殺豬鋪家的小子左右張望,突然神秘兮兮的說。

“買吃的了?”徐長清坐在門口的石臺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回。

“沒有。”見徐長清沒猜出來,頗爲得意,“我剛纔去了上條街的許家,看他家娶媳婦兒了,可熱鬧了,那許家還給了我一塊喜餅呢,吶,就我剛纔吃的那塊,嚼在嘴裡又香又糯好吃的舌頭都要吞下去了,現在嘴裡還有那香香的芝麻味兒呢。”

許家?徐長清對那條街不太熟,只去過幾次有些記不清了,便道:“即然那麼好吃怎麼不多拿兩塊?”只拿一塊喜餅絕對不是這小子的性格。

殺豬鋪的小子道:“你當是人人都給啊,那可是喜奉家的點心,我是幫他們家幹了點活纔給我吃的。”說完嘿嘿笑,“我剛去打聽了,那一塊值一百文錢呢。”

徐長清聽罷有了些興趣,忙問:“許家讓你幹什麼話兒?還有點心吃?”

“拔花……”

“拔花?”徐長清聞言一怔,臉色有些怪異,這麼一說他記起來了,喃喃道:“哦,原來是那個賣綢緞的許家……”

“是啊,他家之前花了大價錢買了株野花,還僱了馬車大老遠從外鄉運過來呢,就栽在院子裡,結果那花沒幾天就枯了,喜婆說花死了不吉利,所以那許家的丫鬟就讓我悄悄把花給拔了扔掉,扔完就賞了我一塊喜餅吃……”

徐長清還能記起那野薔薇剛運來時的樣子。

含苞欲放,暗香浮動。

滿枝罕見的粉紫看着極爲驚豔。

徐長清心裡一動,立即對那小子露出笑臉來,眼神也一改之前的懶散,語氣頗爲熱絡的問道:“虎子,你將那花扔到了哪裡?現在還記得不?”

“記得,就扔在巷尾的土溝裡。”

徐長清認真的點點頭:“那你還能找得到嗎?”

“當然能……但你找那花幹什麼?”殺豬家的小子反過味兒疑惑的問,那花拔,出來後都蔫吧了,燒火還嫌它不夠幹呢。

徐長清忙解釋道:“你不知,那花剛運來時我見過,顏色很漂亮,我娘就喜歡那種山裡的野薔薇,所以我想能不能移栽在我家院子裡,運氣好的話也許就能養活呢。”

殺豬家的小子一聽立即撅嘴,這沒好處的事他纔不幹咧,便道:“我不去了,這得走多遠的路啊,上下來回兩條街呢,而且那花根帶着土老沉了,拖着走都能累死人……”

徐長清看了看他這一身“膘”,若不是自己這個時候離不開,還能求着他?徐長清表情立即有些淡淡:“這樣啊,要是你能把那花找來,我就請你吃兩塊喜奉家的糯餅。”

殺豬家的小子聞言眼睛登時一亮:“你說的是真的?”喜奉家的糯餅都不便宜,一斤糕還要一兩銀子呢,那可都是有錢家的人才能吃得起的。

“三塊……”那小子貪婪的說,他知道徐長清這小子有錢。

徐長清早就把他看透了,二話不說直接轉身,那小子立即在身後一臉諂笑道:“兩塊就兩塊,你在這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拖來。”說完轉身飛快的跑了。

徐長清見他去了,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笑嘻嘻的回屋從牀底拿出土罐。

有私房銀就是好啊,然後從裡面掏了掏,數了六百文用布一包。

果然,一會兒的工夫,那殺豬家的小子便滿頭大汗的把枯花給拖來了,徐長清一瞅,竟能感覺到這花勉強還吊着一口氣,再這麼曬一會兒怕是要徹底的枯了。

徐長清看了看,此時的花身與剛運來時的樣子幾乎天壤地別,那時花色開得正盛是何等美麗,但凡看上一眼都移不開視線。

可現在……只能說是一堆殘花敗柳,枝上的花瓣花葉都萎的厲害,花根上的枝叉皆有折損,看了便知是生生從土中拔,出來所至,果真如當初雲姨所說,這花本在深山裡,卻硬是被人生生挖了出來,命不久矣。

加上被殺豬鋪家的小子一路沒輕沒重的拖着,無意中再踩上幾腳,枝杈連斷了好幾根,有些慘不忍暏,換誰都知道這花是不能活了,那小子自然也看出來了,生怕徐長清會反悔,直接伸手跟徐長清要錢。

徐長清故意慢騰騰的看花,就是不提錢字,直到那小子憋得快內傷不斷的跟着他開口討要,這才應了他,但卻沒有給錢,只說兩時辰後再過來,到時一起去喜奉點心鋪買糯餅,殺豬家小子一聽這才做罷,並連說了三遍,“到時我過來找你啊。”這纔不舍的離開。

兩塊糯餅便是二百文錢,徐長清有些肉痛,雲姨都還沒吃上呢,倒讓這小子先解了饞。

徐長清把花拖進院子裡,關上門,原本他是貪圖這花開得顏色漂亮。想用綠液救活它好栽在院子裡討雲姨喜歡。

但是最遲也得晚上纔能有一滴綠液可用,可這花眼瞅着就不行了,徐長清原地一轉便想到了小山,小山裡的精氣也是極爲濃厚,對玉如此,只是不知對花草如何,一念動便立即手一揮,花突然憑空不見,這要是被人看見估計得嚇破膽,以爲遇見鬼了,好在是在自己家的院子裡,也沒什麼外人。

進了裡屋後,徐長清立即盤腿坐下,意識一進入小山,便看到了地上他剛纔移進來的野薔薇。

徐長清在小山裡環顧一圈,看到山頂那塊平坦的帶泥之地,小山到處是石頭,那裡算是唯一的一塊有土的地方,面積也不太大,用它來壓花正好。

於是便用意念挖了個坑將野薔薇小心移了進去再埋上,這小山上要水也沒有,只能這樣等着晚上有綠液再給她澆灌,徐長清目光在那花枝上逗留了小會便出了空間。

雲姨今天回來的早,路上還買了點豬肉和白菜,滿面笑容的對他說晚上給他蒸豬肉包子吃,徐長清看了看雲姨的氣色,這段日子竟養的極好,皮膚遠比當初剛進京城時要細膩通透的多,也更加顯得年輕,若說是二十出頭也不爲過,這也是徐長清經常給雲姨碗裡滴綠液的緣故,這常做繡活的女子一般用眼多,眼睛容易澀,但云姨卻是眸中含水,極是潤澤,比以前竟多填了幾分清柔來。

雲姨前腳進屋,那殺豬鋪家的小子後腳便跟來了,一直站在門外向屋裡張望並時不時的虛聲喊了幾聲徐長清的名子。

雲姨聽到了,見清兒也幫不上什麼忙,且天兒還早,便道:“虎子叫你呢,你就和他出去玩一會吧,到時記得回來吃飯。”

徐長清這才應了聲。

見徐長清出來了,虎子樂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們快點去吧,要不一會點心鋪要關門兒了。”

“還早着呢。”徐長清有些漫不經心,卻還是跟着去了。

這喜奉點心鋪子位置好招牌大,各種點心都用着上好的糯米紙半包着,放在雕漆木盒裡盛着,不僅看着讓人食指大動,也是顯得極爲貴重的,奉天鋪的點心是出了名的貴,雖然好吃是好吃,但是窮人拮据,一般都買不起。

徐長清和虎子進去時,那夥計正閒着,見兩個半大小孩進來,雖然沒露出不待見的表情,但也沒多熱情,只道:“兩位想買些點心?”

虎子立即看向徐長清,徐長清往櫃檯上掃了幾眼,然後指着那臺子上的標價最便宜的糯米紅棗糕,五十文錢一個,不單賣。

可真夠貴的,兩個一百文呢,徐長清有些肉痛,但還是掏出一百文買了,那夥計利落的用油紙包好。

徐長清接到手也沒回頭,直接遞給了虎子,虎子見這個不是他之前在許家吃的那種糯米糕,倒也沒不滿,怎麼說也是喜奉家的,都是好吃的點心,於是把紙包緊緊的抱在懷裡,要不是此時是在人家店裡,有些畏懼,他真想當場拿出來吃掉,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紅棗。

徐長清沒急着走,而是又看了看其它點心,最後指着其中一種問道:“這點心叫什麼名兒?”

那夥計立即回道:“那是杏仁蜜卷,味道極好,裡面塗着厚厚的一層蜜漿,還夾着甜酸的葡萄乾,價錢是貴了些,但是吃了你就知道這是好東西了,一塊二百文,只剩下最後兩塊……”

徐長清尋思,雲姨是應該喜歡這口味的,尤其是蜂蜜,在老家時若聽到有人採了野生蜜巢,都會開口買一些回去。

此時的徐長清一反剛纔的肉痛,也不在意一塊二百文錢的高價了,開口就想讓夥計把兩塊給裝起來,手也放進懷裡準備掏錢。

這時,門口有人高聲道:“夥計,把那兩塊杏仁蜜卷給包起來,小爺要帶走……”

徐長清聞聲一怔,立即回頭看過去,便見一頭帶玉冠的公子,正手搖着摺扇,與一身黑袍,腰繫鏽金邊腰帶的戰無野一起走進來。

戰無野似乎心情不錯,眼底還帶着絲笑意。

可徐長清此時卻正好與他相反,一看到他眼角便隱隱抽動,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將軍府離得這麼遠竟然也能遇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子絮,偷得半日閒扔的地雷,摸摸毛

寶貝er們,表潛水啦,粗來冒個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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