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奕幾個人出了大堂,安伊雪先回了她住的院子,瘦猴到山莊裡面巡邏,嶽莫愁也回後院了照顧若若去了。.大堂裡面就剩下了佘玉和佘奕兄妹兩人。
兄妹兩人沒有回內院,而是止徑直走到了山莊的大門口。看門的家丁開了門,兩人出了大門,站在不遠處的一個高坡上,望着山莊下面視線盡頭鬱鬱蔥蔥的樹林。
逍遙山莊在一個地勢相對高的小山塬上,通往山下面是一條蜿蜒的道路,道路的坡勢相對平緩。
不過站在這上面,依舊給人一種傲視凌然感覺。
山塬下面,那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就是狐子林,狐子林很大……從洛陽城北城門外開始,一直向西和北方向延伸。西直逍遙山莊山塬這邊,正北方則和邙山原始樹林延伸到了一起。
邙山,很大,很荒,很僻,少有人煙。
佘奕和妹妹佘玉站在外面的高坡上,安靜的看着。
剛給開門的那兩個家丁站在不遠處的後面,謹慎的注意着四周。蔡卞一方對對逍遙山莊不軌,現在夜色深沉,倘若有人躲在暗中伺機對佘奕和佘玉不利,也和可能的事兒。他們作爲值夜的家丁,雖然有些本事,但斷不會有佘奕和佘玉厲害。 不過保護佘奕是他們職責上的事情,他們會很盡心的。
佘奕是他們心甘情願追隨的主兒,是他們仰慕爲止折服的偶像。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良禽擇木而棲。他們追隨佘奕,除了對佘奕的尊崇之外,自然也希望跟着佘奕過上好的生活。
此刻西南方向的天空中,有着一鉤斜月,斜月被雲層遮蓋,朦朦朧朧,偶爾可以看見一抹光暈。
雲塊滾動,大有重疊之勢。
一眨眼,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天空中的那一鉤斜月已經徹底被雲層遮擋的嚴嚴實實了。遠處的狐子林看起來更加漆黑的,遠遠的只是幾個模糊的輪廓。
佘奕和佘玉依舊不說話,平靜的看着,兄妹幾年未見,難得享受這種靜謐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狐子林方向傳來了一陣朦朦朧朧的嚯嚯叫聲,這種聲音會變幻,有起伏,像是一種動物在叫喚,又像是一種奇怪的樂器發出的聲響。聲音不是很高,若放在白天,很難聽到的,說就算在黑夜裡,要是不靜下心來認真傾聽,也不見得能聽的到。
佘奕平靜的臉上波動了一下,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微笑。頗有欣慰之意,好像對於傳來的這嚯嚯聲音,他並不覺得奇怪。
佘玉微微吃驚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站在這裡,只是想享受和哥哥佘奕在一起的那種久違的溫馨感覺。
不料今日居然能意外聽到這種奇怪的聲音來。
她來這裡時間不長也不短,有時也會在半夜出來,但從未留意過,聽到過這種奇怪的聲音。佘玉微微側過頭,看着哥哥佘奕。
看到哥哥佘奕很平靜的表情,欲言又止。
猶豫了一下後,側回頭,很是認真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傾聽了不到片息,又忍不住側過頭,欲開口詢問,依舊看到佘奕古井不波的表情,再次猶豫了一下後,側回頭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認真的聽,很好聽的。”
佘奕沒有看妹妹佘玉,只是淡淡的說道。
“嗯,哥……這個聲音一直有?”
佘玉開口詢問。
“不算一直有,偶爾夜色甚濃的時候方能聽的見的。”
“難怪,我來這麼長時間了,還從未聽到過,咦,沒有了……”
佘玉驚訝道。
佘奕的眉頭皺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
(這個聲音就像一首歌曲,過去的時候,若若經常依偎在他身邊,兩人一起傾聽。只有完全“演奏”完畢後,纔會停止或者消失,今夜才“演奏”了不到三分之二,戛然而止,卻是有些奇怪)。
“哥,那聲音沒有了。”
“嗯。”
“我們回去吧……你不是說,明日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嗎?”
佘玉轉身望了一眼山莊裡面,開口說道。打他們兄妹重逢後,她還很少有機會和哥哥單獨相處。她想說一些想要說的話,但礙於不遠處那幾個家丁。現在內院裡面空空的,他們兩人要是回去了的話,就沒有人打擾了。
“嗯,你先回去吧,我下山走走。”
佘奕皺起來的眉頭鬆開,淡淡的說道。
“哦……我和你一起去。”
佘玉遲疑了下後,開口道。
她和若若不同,倘若是若若,會詢問佘奕爲什麼會下山,下去看什麼。而她不會,哥哥佘奕要做的事情,她不會阻止,也不會詢問,哥哥佘奕認爲對的事情,她也會認爲對的,哪怕別人看起來是錯的。
“好吧!”
佘奕轉過身,給不遠處的那兩個家丁交代了幾句,然後帶着佘玉沿着山坡朝下面走去。
山道雖然蜿蜒,但很寬闊,兄妹兩人走在這山道上,走的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一邊走,一邊說些從前的事情以及現在的事情……
……
洛陽城的北城門口,陸昊蔡卞乘着馬車帶着幾個手下,來到了北門的門口。此時北門關閉了,守門的官兵也在城門附近的小房子裡面休息。
而今太平盛世,他們這些守門的官兵也沒有必要像戰爭年代一樣,恪守盡職,站在城牆上巡夜。
蔡卞派了一個手下喚那看門的官兵過來開門,那手下過去半柱香的時間了,依舊沒有動靜。
“陸大人,狐子林很是荒蕪。經常有光怪陸離的事情發生。”
“是嗎?”
陸昊淡淡的說道。
“確實如此,據說,那狐子林裡面有精怪,曾經甚至有人丟了性命。”
蔡卞說的很認真。
“蔡大人,若陸某沒有記錯的話,陸大人應是我們大宋國的理學大儒吧……鬼怪的事情,怎可盲信。”
陸昊似笑非笑。
蔡卞的一怔,隨即尷尬一笑。
“哈哈,陸大人說的是。老了,糊塗了……枉了這一身功名。”
蔡卞搖了搖頭釋然道。
“蔡大人,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陸昊側過頭,凝重道。
這個時候,蔡卞派出去喚看門官兵的那個手下回來了。
“大人,那看門的官兵不肯過來開門,說現在是深夜,要有出城令牌或者逍遙山莊的令牌方纔會開門。”
“什麼?”
蔡卞眉頭一挑,眼睛中射出兩道寒芒,憤怒不加掩飾。他記得清清楚楚,之前這北城門只要來的人說一聲是逍遙山莊或者紅塵客棧,守門的官兵就會立馬開門,根本用不到那所謂的令牌。
就在前一陣子,他和崔知州商談完之後才取消了逍遙山莊和紅塵客棧的特權。
沒想到,逍遙山莊的特權依舊,反倒他一個堂堂朝廷一品大官連行個方便都不行,這人丟的。
“你沒有告訴他, 是我來了嗎?”
蔡卞陰着臉說道。
“說了的……那官兵說……”
“說了什麼?”
“說……說,擋的就是……就是蔡大人您。”
這手下緊張的說道。
“什麼!”
蔡卞一身叱喝,嘴角抽搐了幾下,一陣青,一陣白。
“蔡大人,無須動怒,陸某過去瞧瞧。”
陸昊下了馬車,徑直朝那邊走去。隨行的那幾個鷹衛跟在陸昊身後,跟了過去。
不到片刻。
陸昊過來了,那守門的官兵也過來了兩三人,其中兩人拿着鑰匙去開城門了,另外一人跟在陸昊的身後,一臉諂媚。
蔡卞冷冷的瞪了眼那官兵,拳頭緊緊捏住,又緩緩鬆開。他沒有再說話。一切念頭放在心中,他會讓這些人付出代價的。
出了城門後,離那幾個開門的官兵走了老遠之後,陸昊看見蔡卞依舊陰着的臉後,微微一笑。
“蔡大人還在爲剛纔的事情生氣?”
“老夫怎會那般小氣。”
蔡卞裝作不以爲然的說道。
“呵,蔡大人難道就不想知道,陸某使了什麼法子,讓那守門的官兵心甘情願來開門?”
“陸大人有御林軍令牌,那守門的小廝又豈敢違抗拒命?”
蔡卞的語氣帶着幾分嘲弄,有些酸酸的味道。
“蔡大人誤會了,陸某雖然是御林軍指揮使,但並沒有那令牌。剛纔只不過是給了一些銀兩打點而已。”
陸昊似笑非笑道。
“這……哈哈……”
蔡卞忍俊不禁的笑了。
“陸大人,崔浩這知州也該當到盡頭了。”
“也許吧!”
陸昊沒有流露出他的情緒。
“咦,要下雨了?”
陸昊擡頭看着天空,天空中漆黑一片,雲層重疊,之前流動的空氣沉悶了許多,頗有一種大雨要來的預兆。
“山雨欲來風滿樓……。”
蔡卞感概道。
“蔡大人此言差矣,就算山雨欲來,也要讓它靜如一灘死水。”
陸昊微笑的看着蔡卞。
“對,對!”
“嗯?”
陸昊的眉頭忽然一皺,跟在陸昊身後的鷹衛,臉上也露出謹慎的表情,幾個人擺好了戒備狀態。
就在剛纔,那隱隱約約的嚯嚯聲音戛然而止了。
“陸大人,怎麼了。”
蔡卞看見陸昊幾人凝重的表情,疑惑的問道。
陸昊擺了下手指,示意蔡卞不要說話。蔡卞點了下頭,不再說話,而是順着陸昊以及鷹衛的目光望向叢林深處。
靜心傾聽,叢林深處,平靜如水,隱隱約約有着一種嚯嚯的聲音從狐子林的深處傳來,這聲音像是一種動物的叫聲,又像是一種器樂演奏出來的聲響,聲音圓潤平緩時高時低……
陸昊看了一眼隨從的鷹衛,其中兩個鷹衛嗖的一聲,化成一道殘影憑空消失,出現在百十步開外的叢林邊。
接着又是嗖的一下,那兩鷹衛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蔡卞倒吸了一口冷氣,隨行保護他的那兩個侍衛臉上露出羨慕的表情。心裡感嘆陸昊的鷹衛果然名不虛傳。先不說其它,單單是這靈活的身法,就非常人可及。
陸昊幾人站在原地,並沒有前行。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兩道黑影從樹林中一閃而過,出現在陸昊面前。
“怎樣?”
陸昊開口問道。
“未曾見到任何古怪,不過……前方的道路兩側有一股血腥味兒,應該有打鬥發生,道路兩旁的一段樹枝被一鋒利的劍氣攔腰削斷,刀口平滑,沒有任何切入口,應是是劍氣所發,使招的人內功非凡,恐不在我等之下。”
其中一個鷹衛開口說道。
“帶我去看看。”
陸昊淡淡的說道。
那鷹衛點了點頭,兩人走在前面朝沿着道路走去。走了約一里路,幾人來到一處道路邊。這一處道路是一個拐彎點,兩側的樹木很是茂盛。
路面上果然有淡淡的血跡,血跡雖然乾枯了並被一些叢林中的野獸舔過,但認真看的話,還是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陸昊走到路邊,其中一棵小樹的側枝從這一頭伸到了道路上空,其中一根手指般粗的樹枝明顯被什麼東西削掉了。
陸昊伸手抓住那一截樹枝,拉了下來,打量着這一根斷掉的樹枝。
這一根斷掉的樹枝雖然不粗,尋常力氣大的小孩都能折斷,更不用說兵器之類的。但,這截面平整,就像自動脫落斷掉的一樣。
陸昊一臉凝重的表情。一般人看了這斷枝截面,看不出什麼來。但他能看的出來,這種截面只有一個人的內功達到了極其深厚,才能做到。劍本沒有氣,所謂劍氣,不是劍發出的,而是人的內功通過劍釋放出來的。
能用劍氣劈斷這一根樹枝……陸昊的嘴角動了一下,這得多麼高深的內功方能做到。
若他沒有猜錯的話,應是一人乘着馬車朝前走去,前方有幾人衝了上來,馬車上的人一劍凌空劈去……衝上來的人,全數喪命……這些人的屍體應該剛好滾落在道路的兩側。
他放開手中的樹枝,沿着路邊走去,走到一棵灌木叢邊時,止住了腳步,蹲下來,用手撥開灌木枝,灌木低下有一團血跡,還有一節森白的手指骨。顯然,他猜測的正確,只是這些殘肢被叢林中的野獸吃掉了。
陸昊站了起來,心情沉重了起來。
“蔡大人,這一條道路通往何方?”
陸昊看着蔡卞問道。
蔡卞盯着這一拐彎處,怔怔的發呆,陸昊剛纔的話,他似乎沒有聽到。
“蔡大人?”
“哦!啊……這一條道路通往的就是逍遙山莊。”
蔡卞連忙說道。
“還能通往其它地方嗎?”
陸昊接着問道。
“沒有了,這一條道路並非官道,是逍遙山莊自己討銀子修葺的,平常除了逍遙山莊自己的人之外,再沒有其它人走這條道路的。”
蔡卞回答道。
“那麼說……昨夜這馬車上的人,是前往逍遙山莊?”
陸昊的心裡生出幾分怯意來。
“陸大人,實不相瞞,這裡死掉的人,應該是我派到這裡監視逍遙山莊的張六。沒想到他們居然出了意外。”
蔡卞有些慚愧的說道。
“哦,莫非是派來協助蔡大人的那幾個小痞?似乎有些印象。難不成……?”
陸昊深吸了一口氣,心裡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兆。
“正是他們幾人。陸大人,您的意思是?”
蔡卞看見陸昊鄭重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擔心一些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如果他們真出現的話,恐我們短時間內沒有機會平掉這逍遙山莊了。”
陸昊緩緩說道。
“他們?不知陸大人說的他們是何人?”
蔡卞面露疑惑之色。
“蔡大人,有些東西,不是我們這些平常人能瞭解到的。想必蔡大人對紅娘子當年的事情有些瞭解吧。”
“天機…………”
蔡卞遲疑了一下,只是說了兩個字,接着再沒有說下去,臉上露出幾分緊張的表情來。佘奕的身世他們多數了解,號稱江湖第一匪盜紅娘子乃傳說中天機老人的關門弟子,佘奕是紅娘子的私生子。
正因爲佘奕掛着母親紅娘子的招牌,他才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擁有如此之高的聲望。朝廷曾發過公告,說紅娘子死了。大家也就當紅娘子的死了。
但真的有沒有死去,誰也不能保證。如果紅娘子還活着的話,看見有人對付她的兒子,一旦報復起來……後果何其恐怖……
“蔡大人無須驚慌,就算他們出現了,保的了那小賊一時,也保不住一世!”
陸昊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好!陸大人如此說來,想必心裡已有應對的招數,既然如此,蔡某就放心了。凡是有法,無法就無所依,那女匪禍害我大宋數年,而今那小畜生亦如此。若不除之,有朝一日必成大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我們傷不了那小洞,就暫且回府,養精蓄銳,待萬事具備之後,以雷霆之勢一舉除掉那小畜生,陸大人以爲如何?”
蔡卞“正氣浩然”斬釘截鐵。在官場上廝混久了,哪怕是跑路,也會說的冠冕堂皇理直氣壯。
“蔡大人此話有理,不過,既然今夜我們出來了,先行看看也無妨。蔡大人放心,有我陸某人在,保您平安。”
陸昊微微一笑,關於蔡卞謹慎的行事風格他還是聽說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