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鷹衛在人羣裡面走動,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在紅塵客棧後面的新潭湖上,有幾條船隻在晃盪,不過都在邊緣的地方,很少有船隻深入到新潭湖裡面去。
在靠近新潭河出口哪兒停着一艘船,這一艘船的船頭上,陸昊負手而立,目光凝重,遠遠的望着紅塵客棧方向。
思索中……
崔知州和州府官員如此高調的迎接佘奕進城,讓他很是意外。沒有想到這少年在洛陽城的威望會達到着如此的地步,在洛陽城 會有如此之大的影響力,州府官員會如此懼怕他……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他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思忖着這個深刻的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岸邊,四個人走了過來,這四個人就是那四個鷹衛。四個鷹衛 朝這邊揮手,坐在船另外一頭的船伕看見的揮手的鷹衛後,站了起來 。
“主人。長老他們過來了。”
船伕低聲說道。
這船伕是陸昊前幾天派過來安插在洛陽城的人。
“把船駛過去!”
陸昊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
“好的,主人。”
船伕點了點頭,轉身走到船的另外一頭,控制着船朝岸邊走去。很快的,船靠了岸,四個鷹衛上了船。
船伕划着船緩緩離開了岸邊,朝湖中心劃去。
船上,四個鷹衛站在陸昊的身後,給陸昊彙報關於紅塵客棧的消息,陸昊雖然依舊沒有回頭,但是聽的很認真。
“大人,您可有把握?”
其中一個鷹衛開口問道。
“這個不好說,釣魚的事兒,講究的是天時地利。魚餌放下了,魚上不上鉤,就是魚的事情了。不過這次,天時我們有了,地利也有了……剩下最後一個就是人了……”
陸昊平靜的說道。
“大人說的太高深莫測了。大人以爲,這魚會上鉤嗎?”
“不好說。貪食就會上鉤。”
……
紅塵客棧。
紅塵客棧裡面,宴席擺放的到處都是,整個大院裡麪人來人往。佘奕的手下的幾個掌櫃以及安伊雪瘦猴招呼着宴請來的客人。
這些客人有州府各大笑官員,有城中城外的鄉紳商賈,有學院的先生。有隱居阡陌的大儒……
這些人都是早上發的邀請函,中午來的。基本上,凡是邀請的,十有九來。沒來的,也是實在無暇分身,讓手下把賀禮送來了。
在紅塵客棧的後院,有一座單獨的小樓,這一小樓是佘奕平常在這裡休息的地方。小樓的二樓上,窗戶開着。佘奕和妹妹佘玉站在窗戶口,說着話。
“哥,你真厲害。皇帝出巡恐怕也沒有這等威風。”
佘玉笑着說道。
佘奕:“呵呵,皇帝要是出巡。可以比這更威風。丫頭,今天開心吧?”
佘玉:“嗯,開心。”
佘奕:“下午和晚上還有更開心的。”
“嗯,哥……你有把握嗎?”
佘玉忽然沉默。半響開口。
“這個不好說,有的魚餌能釣的大魚,有的魚餌只能釣到水草。魚餌是其一。釣魚水域是其二,其三,魚的聰明程度。這第三點也是最爲重要的。”
佘奕解釋道。
“呃,坑人還有這麼多學問。哥,我還記得你寫的那首岸似綠的詞。那先生要你的詞,你就把那岸似綠送了他。”
佘玉臉上盪漾着幾分笑意。
回想到那時他們兄妹兩人被隔離在綏德城佘府後院的生活,她的心裡就特別開心,特別快樂。
那幾個月的生活,是她人生中最值得回憶的日子。
尤其是她坐在桃樹下的凳子上,哥哥站在旁邊給她講那紅樓夢的畫面……
可惜了的是,她到現在也不知道黛玉和寶玉的結局,是悲劇還是喜劇?紅樓夢是哥哥編的嗎?如果是哥哥編的話就好了,他要是講述一個大團圓的結局, 寶玉和黛玉的結局就是大團圓,他要是想講一個悲劇,結局就是一個悲劇……
“哥,問你個事兒。”
“嗯,說。”
“紅樓夢是你寫的嗎?”
“不是,是一個叫曹雪芹的老頭寫的。”
佘奕實話實說。
“哦,那魚美人的故事呢?我還想再聽一遍。”
佘玉思忖了下接着問道。
“也不是……那魚美人是童話故事,給小孩子聽的。現在連若若都不聽了,你還要聽? ”
“若若爲什麼不聽?”
佘玉聽到佘奕提若若時,並不生氣,相反生出幾分好奇。好奇這小女孩爲何能得到哥哥這麼多的關愛。
“那小丫頭現在只要聽一下我講的故事的開頭,她就能很快猜到結局。所以,後來直接不聽我講故事了。”
佘奕呵呵一笑。
“哥,你有沒有覺得這小女孩有些古怪呢?”
佘玉的眉頭皺起。
“有……”
佘奕肯定的說道。
“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佘玉的眼睛睜大。
佘奕:“早熟。屁大點的孩子,就惦記着和我圓房……”
佘玉:“……”
……
蔡府,正堂。
蔡卞和一個白鬚老和尚相談甚歡,不得不說,蔡卞的理學大儒身份不是憑空而來的,他對理學的理解力達到了相當高的層次。
這白鬚老和尚就是蔡卞從白馬寺請來的外援玄冥。
玄冥是白馬寺現今唯一的一位得道高僧,雖然是玄字輩,但他的年齡造詣比其它玄空玄字輩的師兄弟們高太多。年齡的問題主要是,他在四十歲換了職業,出的家。
他出家之前是一個茅山道士,在江湖上就頗爲名聲,後來不知爲何,拜了白馬寺上一任住持爲師,改投佛門。法號玄冥。
自古佛道不分家,玄冥進入白馬寺之後,佛學上的造詣很快就超過了同輩,成了白馬寺的得道高僧。因爲他之前是道士,有些道士的手段。在對付靈異之類的事情時,遠比其他高僧厲害。於是乎,他有了對應的名聲。
“大人,您的額頭?”
玄冥和蔡卞交談了有一陣子了,起初看見蔡卞額頭上的包時,不好意思開口。經過這一陣子的交談。他的目光總是忍不住看蔡卞額頭一眼,想着蔡卞早晨來白馬寺的時候,還沒有,現在怎麼就有了一個腫包?看着看着,越是覺得這個腫包有問題,最後忍不住還是開口詢問了。
“嗯,我從白馬寺回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在了一棵老樹上。所以……唉,老了。”
蔡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手掌緊緊握住,隨後又緩緩鬆開,裝作很是淡定的說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貧僧虛驚一場。”
玄冥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大師,此話怎講?”
蔡卞的臉色頓變。
“大人。實不相瞞,您額頭上的這一腫包乃不祥之兆,若是自己碰的還好,只是暫時的小磕絆而已。倘若是別人砸的話,就是血光之災。”
玄冥凝重的說道、
“什麼?”
蔡卞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手一伸抓在了桌子一角,纔沒有摔倒。但是經此一搖,桌子上的茶杯哐啷一聲打在了地上。
“大師我……”
穩住了身子的蔡卞咯噔一聲跪在地上,這一跪,不歪也不偏,恰恰跪在了摔碎的瓷片上。
“啊……”
蔡卞一悽慘的聲音響徹大堂。
門外面的兩個侍衛化成一道流光衝了進來。
“大人……”
“大人!”
玄冥伸手去扶蔡卞,門口進來的兩個侍衛也連忙去扶蔡卞。
……
片刻之後。
蔡卞坐在椅子上,雙膝蓋上綁着兩條帶子,一個大夫收起醫箱抱拳告辭了蔡卞。一個下人給診金給了那大夫,那大夫虛以委蛇的推脫幾下後,收入懷中,出了大堂。那下人跟着出了大堂。
大堂裡面,就剩下蔡卞和玄冥兩人。
蔡卞開着玄冥,神情複雜,有些哭笑不得。心裡嘀咕着玄冥說的真準,剛說血光之災,就應了……他這還真是血光之災。
玄冥看着蔡卞,眉頭緊皺,一臉凝重的表情。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
“大師,您真乃神人也。”
蔡卞僵硬的一笑,說道。
“大人,貧僧說的血光之災非此血光之災。”
玄冥緊皺的眉頭散開,轉過頭看着門外面,緩緩說道。
“啊……”
蔡卞雙腿一軟,差點從椅子上直接下來,再次跪在地上。
“大師……說的血光之災莫非是……?”
蔡卞心在顫抖,血光之災通常指的是性命……
“不錯……正是大人您所說的。”
玄冥平靜的說道。
“啊……大師……您……您可要救我!”
蔡卞的雙手顫抖, 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玄冥。
“大人,解鈴還須繫鈴人。”
玄冥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
蔡卞臉色一變,不顧雙腿上的疼痛站了起來,幾步上去,抓住了玄冥的胳膊,咯噔一聲跪在了地上。
“大師,看在我蔡家與白馬寺這麼多年的交情上,救我一命。”
蔡卞雙手扯着玄冥的袖子。
“大人這是作甚,使不得,快快請起……”
玄冥連忙伸手扶起蔡卞。
“大師,您一定有法子救我,求您救我一命。”
蔡卞老淚縱橫。
“大人請起,貧僧既然來了這裡,自然會竭盡所能幫大人您渡過此劫。”
“大師今日之恩,蔡某日後定當涌泉相報。”
蔡卞在玄冥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玄冥心裡想着——貧僧救的可是你的性命,你居然只當是滴水之恩……)
“大人,請帶貧僧到院子裡面走走。”
“好的。”
蔡卞連忙喚了一個心腹護衛進來,攙扶着他,出了正堂的門。
“大人,這蔡府有前院和後院……”
蔡卞帶着玄冥從前院轉悠一圈後,走向後院。他一邊走,一邊介紹蔡府。
“大人,您還是給貧僧講述一下近來發生的事情吧……”
玄冥開口說道。
“好……蔡某這就給大師您細細道來。”
蔡卞開始講述近來的事情。
他從來洛陽城開始講起,講到紅塵客棧的土豆中毒事件時,他隱藏了龍幫脅迫李廣生去紅塵客棧的情節(蔡卞心裡想的是,這事情是龍幫做的,不管他的事)。
玄冥似乎聽出了倪端,但並沒有詢問。
蔡卞帶着玄冥繞了整個院子一圈後,回到了大堂裡面。這個時候,也把近來的事情大概講述完畢了。
“大師,您看如何?可有破解之法?”
蔡卞小心翼翼的問道。
玄冥一身嘆息,有些無奈。當今蔡家的人,蔡京蔡卞蔡攸皆威高權臣,大富大貴之人,這是蔡家祖上積累了多少功德才換來的今日輝煌。
奈何這蔡京蔡卞蔡攸糊塗,近些年多行不義之事,惡事近乎做盡。蔡家數百年的氣數毀在了他們這一代,實乃大悲之事。
“大人,破解之法依舊是解鈴還須繫鈴人。今日之果乃昨日之因。大人您也是當今理學大儒,應明白天道不可違……”
玄冥搖了搖頭,惋惜道。
“大師,蔡某自然知道天道不可違,但那紅娘子母子毀我大宋社稷,蔡某實在不忍我大宋江山被這些妖邪鬼怪禍害,蔡某自知爲了除那小賊使了些見不的光的小手段。這只是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並未禍及平民百姓。”
“一葉障目而泰山阻。大人只看到了賈施主的惡,未看到他的善。暫且不說其他,今日賈施主散盡千金之舉,大人可否做的到?”
白馬寺雖然和佘奕有過節,玄冥本人但對佘奕並沒有偏見。
“這……”
蔡卞語塞。
今日的事情,他親眼目睹,如此之多的銀子,在佘奕的手中就像沙子碎石一樣拋灑了出去……
加上紅塵客棧的幾箱子紅包,遠遠不止千金。
他自問自己做不到。當今朝廷裡面,沒有幾個官員能做的到。十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不是蓋的。
“大師,不管怎樣。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蔡某就算想要後退,也無路可退。那小賊斷不可能放過蔡某的。只要除去那小賊,蔡某日後一心向善,哪怕就此隱身而退。”
蔡卞不死心。
“好吧。貧僧竭盡所能……該開始的,已經開始了。”
……
眨眼間,已是下午。
一輪紅日漸漸西沉,紅塵客棧依舊熱鬧番茄,那些吃酒上禮的賓客們匯聚在紅塵客棧外面的靠近新潭湖邊的寬闊場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