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亨和李雲聰領着一班衙役逃脫了打算賣身抵債的穆家六姐妹的魔爪,追到村外一看,就見葉小天扶着一棵小樹,一邊大笑,一邊滿臉痛苦地捶着樹幹。
羅大亨剛走到葉小天身邊,葉小天就拉住羅大亨肥厚的手,苦笑道:“不行了,我真的生了怪病,再這麼笑下去要出人命的,嗚嗚嗚,哈哈哈……”
大亨一臉同情地看着葉小天,憋了半晌,纔想出一句安慰話:“大哥,人常說千金難買一笑……”
葉小天快要氣瘋了,他用力彈着大亨腦錛兒:“難買一笑!我叫你難買一笑!你試着這麼笑笑,哈哈哈哈……,哎喲,笑得我肝疼,哈哈哈哈……,哎喲,我的肚皮疼……哈哈哈哈……”
李雲聰和那些捕快站在不遠處,看着葉小天的狼狽相,一個個忍俊不禁。
羅大亨訥訥地道:“要不,我帶大哥去找個郎中看看?”
當下衆人也顧不得繼續催收糧稅了,帶着葉小天就往回趕,一路上葉小天如何的縱馬狂笑,睥睨風雲暫且不提,衆人回到縣城之後,馬上由李雲聰領着,往本縣最有名的一位郎中家趕去。
這一路走去,葉小天依舊歡笑不停,令路人紛紛側目。走着走着,葉小天忽然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葉小天還以爲遇到了病友,他滿臉同情地扭過頭去,就見展凝兒正笑吟吟地站在身邊。
今天展凝兒見吹箭無效,怏怏地回了客棧,她那大表哥安南天見小表妹神色不善,連忙陪着小心哄她出來逛街。展凝兒雖然有些男兒習性,終究還是女兒身,但凡女子哪有不喜歡逛街的,於是就跟着表哥出來了。
不想兩兄妹正走着,忽然聽到一陣大笑,展凝兒循聲望去,就見葉小天騎在馬上,捂着肚子笑得好不痛苦,展凝兒先是一愣,繼而便雀躍起來,道:“啊!奏效了,奏效了,哈哈哈哈……”
葉小天見是展凝兒,便跳下馬來,捂着現在只要稍稍一笑就疼得厲害的肚皮,有氣無力地道:“啊,原來是凝兒小姐,你……你也患了笑病啊?呵呵呵……,我正要去看郎中,你要不要一起去?哈哈哈……”
展凝兒得意洋洋地笑道:“笑病?虧你想得出這名字,不過呢,你這大笑不止的毛病,可是本姑娘的手筆呢。”
“什麼?”
葉小天大吃一驚,又驚又怒地道:“是你做的手腳?你……你給我下了什麼毒?爲什麼……哈哈哈……,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蠱毒?”
葉小天已不只一次聽人說起過苗人養蠱,把那蠱毒形容得匪夷所思,這時知道自己這奇怪的笑病竟是展凝兒做的手腳,馬上就聯想到了那無所不能、惡毒無比的蠱毒來。
展凝兒正想只是略施薄懲,讓你笑足十二個時辰,“笑不欲生”就好,不想葉小天竟想到了令人聞聲色變的蠱毒,展凝兒呆了一呆,順口便道:“不錯,這正是本姑娘下的蠱,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
葉小天大驚:“哈哈哈……,當然不好受,這蠱……這蠱可以讓人一直髮笑?”
笑本來是一件極暢快的事,可是任何事情都過猶不及,葉小天現在才知道笑到不想再笑,卻不能不繼續笑,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如果他中了這蠱毒,從此每天笑個不休,那真不如死了算了。
展凝兒眼珠一轉,道:“這個嘛,卻也不會,你這只是中了蠱毒之後身體還未完全適應的反應,只需一天功夫,那蠱在你體內安家落戶,穩定下來,你就不會再笑了。”
“在我體內安家落戶?老天爺,這又不是女人懷孩子!”一想到有條生命將在他的體內落戶成長,葉小天不覺毛骨怵然,他聽人說過,蠱毒其實是一種毒蟲,是活物,不想竟是真的。
葉小天臉色蒼白地道:“我……我中的什麼蠱?”
展凝兒笑吟吟地道:“你中的嘛……,是瘋蠱!”
“瘋蠱?”
葉小天腦海中馬上幻現出這樣一幅畫面:一個蓬頭垢面、嘻嘻傻笑的瘋子,在垃圾堆裡撿着發黴的饅頭和爛菜梆子裹腹,不時還有調皮的小孩子拿石子打他的頭……
葉小天機靈靈打個冷戰,顫聲道:“瘋蠱?我會瘋掉嗎?”
展凝兒道:“不會一直瘋的,只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作一次。”
葉小天緊張地道:“那我發作起來會怎樣?是不是會撕掉衣服光着屁股跑上街?”
展凝兒:“……”
葉小天一看她的神色,頓時悲從中來:“真會這樣?天啊,我還怎麼做人!”
安南天:“……”
展凝兒忍住笑咳嗽兩聲,道:“不會這樣啦,你不會神智全失的,只是偶爾發病的時候呢,你會控制不住自己,比如……打人啦、罵人啦,做出某些不合乎官員體面的事啦……”
葉小天鬆了口氣道:“這還好!”說完又察覺不對,苦着臉道:“這也不好啊!凝兒姑娘,咱們的過節不是早就揭過去了麼,你把蠱給我解了好不好?哈哈哈,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得罪你了。”
展凝兒攤開雙手道:“解?我怎麼解?要解蠱毒除非剖開你的肚子,在你的五腑六髒裡翻吶翻吶,找到那隻蠱,把它揪出來。”
葉小天直着眼神道:“那我不是死定了麼?哈哈哈……”
展凝兒輕輕一拍葉小天的肩膀:“節哀順變。”
展凝兒轉身便走,走出三步,嘴角就抿不住地翹起來:“哼哼!聰明人就是心眼兒多,自己嚇自己。嘿,這可是你自己想到蠱毒的,怪不得我,看你以後還敢得罪我不……”
“凝兒姑娘、展姑娘……”
一見展凝兒走了,葉小天拔腿就想追上去,九當和九高抱着肩膀往他面前一橫,葉小天擡頭看看這兩個雖然不是葫縣男人,卻也一樣非常健壯的男人,只好無奈地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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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怔怔半晌,才牽着馬垂頭喪氣地往前走,這時他笑得已經不像先前那麼厲害了,大概因爲他中的那枝吹箭藥力較弱的緣故,所以此時已漸趨正常,只是抽冷子纔會怪笑幾聲。
可是一想到以後很可能會間歇性發瘋,葉小天就憂心忡忡:“發瘋!即便只是偶爾……,那可是發瘋啊……”
大亨挎着書包走在他旁邊,好心安慰道:“大哥,你別擔心,有我呢!”
葉小天有氣無力地道:“你能做什麼,你會治瘋病?”
大亨從書包裡翻出板磚,得意地對葉小天道:“我決定,以後要把這塊板磚一直揣在身上,什麼時候大哥你發瘋了,我就給你一磚頭。”
葉小天:“……”
大亨笑起來:“大哥,你想什麼呢,我不會拍死你的,只是把你拍暈,等你瘋勁兒過去就好了。”
葉小天怒道:“臭小子,就你那沒輕沒重的手,你一磚頭拍下去,沒準我瘋病好了,傻病就來了。你過來,把板磚給我,讓我先拍你一下出出氣!”
大亨道:“啊!爹!”
葉小天道:“叫爹也沒用,拿來!”
大亨向前一指,道:“真是我爹!”
葉小天扭頭一看,哈哈哈幾聲大笑。
洪百川老遠看見兒子,眉頭馬上就擰成了大疙瘩,他皺着眉頭擺出一副嚴父的派頭,剛剛走到近處,葉小天就抽冷子怪笑了幾聲,把洪員外嚇了一跳。洪員外看着葉小天,奇怪地道:“艾典史,何故發笑?”
葉小天心中懊惱:“他孃的,這病又來了!”突然,葉小天心頭靈光一閃,暗道:“洪員外是葫縣有名的大富紳,見多識廣,他會不會知道瘋蠱的解法?”
想到這裡,葉小天丟開馬繮繩,一個箭步衝過去,抓住洪員外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洪員外,我中蠱啦!”
洪百川怔了怔,呵呵地微笑起來:“啊!我就說呢,艾典史怎麼笑得這麼愉快。呵呵,原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葉小天:“啊?”
洪百川笑吟吟地問道:“艾大人中什麼獎了?”
葉小天弱弱地解釋:“我中的是蠱!”
“哦!”
洪百川恍然大悟,道:“鼓?鼓好!鼓好!鼓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能聽響兒,討個吉利唄。”
葉小天:“……”
洪百川放開葉小天,轉向大亨,臉馬上就板起來:“你這混小子,這一天都死到哪去了,啊?一大早就找不到你人,你跑黃大仙嶺看吊死鬼去啦?成天介不務正業,我不是說過你要是不想上學就得學着做生意嗎?”
大亨耷拉着腦袋,憨憨地道:“喔……”
洪百川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中更是怒火萬丈,他擡腿就要踢大亨,可他肩膀只一動,早就熟悉了他動作的大亨就把肥臀一扭,很麻利地躲到了葉小天身後。
“你……你……”洪員外指着兒子,好半天才忍下一口氣:“你這混帳,早晚把你老子氣死!”洪百川恨恨地罵着,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恨恨地往前一遞,道:“拿着!”
大亨遲疑地上前,從父親手中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登時喜笑顏開:“銀票!三千兩!”
大亨趕緊收好銀票,低着頭,腳尖在地上划着圈圈,忸忸怩怩地對洪百川道:“爹,這麼多零花錢,人家怎麼好意思拿,不過爹你儘管放心,我會省着點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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