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一見花知縣回來,馬上快步迎上前去,希冀的眼神先往蘇循天臉上投去,卻見蘇循天一副沒精打采要死不死的模樣,葉小天心中些許希望頓時散去。
葉小天道:“縣尊大人,可是……沒得治麼?”
花晴風搖搖頭,嘆了口氣。
蘇循天自覺隱瞞真相,有愧於這位內定的大舅哥,便怏怏地道:“我去見姐姐。”說完低着頭走開了。他若蠱毒未解,這種反應實屬尋常,所以葉小天也沒多想,只是失望地嘆了口氣。
花晴風見狀,安慰葉小天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本縣詳細請教過展姑娘,得知這蠱毒說是叫瘋蠱,其實也不算非常恰當,只是會偶而讓人情緒失控,並不是特別嚴重,發作起來就像……耍酒瘋……,咳,你不要想太多,順其自然吧。”
葉小天點點頭,因爲情緒低落,也沒多說。花知縣道:“我帶循天去訪展姑娘時,見大堂外有許多百姓,出了什麼事?”
葉小天便對他說起徐林當街毆死人命一案,花知縣聞言大怒,厲聲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小地痞竟敢打死人命,真是無法無天,兇手可逮捕歸案了麼?”
葉小天道:“那兇手打死了人,便馬上離開了家,想必是知道闖了大禍。下官派人緝拿,目前還未抓到……”
花知縣道:“抓!明日畫影圖形,張榜各處,一定要把這等兇手逮捕歸案,還百姓一個公道,還葫縣一個青天!”
葉小天乍見知音,欣然道:“縣尊大人說的甚是,我估摸着,那兇手十有八九是藏到了齊木家裡,明日再抓不到人的話,我帶人去齊家搜一搜。”
花知縣登時變色,駭然道:“齊木?此事與齊木有何干系?”
葉小天解釋道:“聽說這徐林是齊木的手下,是以在坊間非常囂張。”
花知縣臉色一連數變,沉聲道:“本縣治安一向良好,如今竟有街坊口角,繼而毆傷人命,其中必有蹊蹺。我們也不能先入爲主,只聽一面之辭,須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葉小天疑惑地道:“縣尊大人的意思是……”
花知縣道:“此事本縣會交待孟縣丞去辦,事情很棘手,你就不要摻和了。”
葉小天默然半晌,答道:“下官知道了。”
葉小天一聽就知道花知縣畏懼齊木,便沒有把他已派人去蹲坑抓人的消息告訴花知縣,心想等我明天把那兇手逮捕歸案,直接讓郭家擊鼓鳴冤,到時兇手在案,你縱然想息事寧人,又能如何?
花知縣見葉小天聽勸,暗暗鬆了口氣,忙道:“你今日辛苦了,因爲這狂笑之症,連嗓子都啞了,這就回去休息吧,本縣一會兒派人給你送些潤喉之物,你且滋養一番。”
這時候,在縣城打死人命,又去青山溝釀下一樁血案的徐林、祥哥一羣地痞無賴剛剛回到縣城,幾個人正商量着一會兒把虎皮獻與齊大爺,得了賞錢後去哪裡玩耍,忽聽有人喚道:“徐大哥?”
徐林擡頭一看,認得是與自己住一條巷子的一個潑皮少年,平日裡跟在他左右大哥長大哥短的,算是一個小兄弟。只因才十三四歲年紀,不能爲齊木效力,否則投靠齊木時,徐林就把他也帶過去了。
徐林見是熟人,倒是露出些笑模樣,道:“你小子,又去哪裡鬼混?”
那潑皮少年湊到近前,神情詭秘地道:“大哥,你去哪兒啦,官府去你家找你呢?”
徐林一怔,訝然道:“官府找我做甚?”
那潑皮少年道:“你還不知道?郭胖子讓你給打死啦!”
徐林動手固然夠狠,可當時郭櫟楓只是嘔血不止,徐林也沒想到他這麼不禁打,不禁有些發愣。祥哥等人見了,便譏笑他道:“徐大哥,你本來潑天的膽子,怕個逑啊!不要忘了,你現在可是齊大爺的人,官府想來也是走走過場,還敢把你怎麼樣?”
“嗤!";
徐林不屑地冷笑,睨了他們一眼,傲然道:“我怕什麼?只是沒想到那郭胖子這麼不禁打,所以有些意外。”
潑皮少年道:“還有,還有呢,那捕快去你家找你,因爲你不在,和你妹子口角起來,後來還打起來了。”
徐林怒道:“打起來了?誰跟我妹子打起來了?”
潑皮少年道:“就是周班頭啊,那個三腳蹬不出一個屁來的悶嘴葫蘆,嘿嘿!他讓你妹子罵了個狗血淋頭,惱羞成怒,就和你妹子動了手。”
徐林道:“我妹子怎麼樣?”
潑皮少年道:“當然沒事啦,誰能讓她吃虧啊。我方纔出來時,她正威風凜凜地跟劉家二姑娘對罵呢,說是爲了一個什麼釵子。”
徐林聽了不覺有些心虛,那劉家二姑娘跟他有點不清不楚,前兩日他答應送劉二姑娘一件首飾,因手頭一時拮据,爲了討二姑娘歡心,就把之前送給妹子的一枝釵子偷了來,送給了劉二姑娘,不想竟被妹子發現了。
祥哥一直對徐小雨有那麼點意思,這時一聽捕快和小雨姑娘動手,便罵罵咧咧地道:“這葫縣官人什麼時候這麼有種了?徐大哥,不是兄弟我挑事兒啊,你在葫縣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你妹子被人打了,你能裝聾作啞?換了我可不能忍。”
其他幾個潑皮一起起鬨:“是啊徐大哥,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要不然你徐大哥的臉面可往哪兒擺?”
徐林一聽,便道:“當然不能忍!不就是姓周的那個王八蛋麼,兄弟幾個,閒着也是閒着,咱們教訓教訓他去!”
一幫潑皮**立即轉向周思宇的家,那潑皮少年興奮的一臉青春痘都凸了起來,忙不迭跟去看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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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葉小天自然無從知曉,晚上他用花知縣派人送來的潤喉養肺藥物泡了水喝,半夜裡又無故大笑了幾次,等到天亮,那怪笑的症狀已經好了,葉小天心裡便輕鬆了許多。
葉小天收拾停當出了門,一如前幾天情形,李雲聰和蘇循天門神一般站在左右,只不過這一次又多了一個大亨。羅大亨一見葉小天,馬上獻寶似的奉上一錠足足五十兩的大元寶,笑嘻嘻地道:“大哥,銀兩奉上,一文不少,咱們是不是該去選店址了?”
葉小天還記掛着昨夜蹲坑抓捕徐林的那些捕快,也不知道他們完成任務沒有,哪有心思陪大亨胡混。他收了銀子,對大亨道:“衙門裡還有些事情沒有料理,你要不急就先跟我去衙門。如果着急,你就先去尋摸幾個中意的地方,回頭我再和你一起去敲定。”
大亨爽快地道:“還有一個月呢,不急,不急,我陪大哥先去衙門好了。”
四個人先去前街用早餐,這次葉小天學乖了,再不提請客的事兒,大亨倒是極四海的一個人,很豪邁地承擔了請客的角色,幾人吃過早餐,一路遛着食兒便來到了縣衙。
葉小天一進縣衙,就見馬輝等人打着哈欠,沒精打采地站在儀門外,一見葉小天到了,馬上迎上來。葉小天問道:“抓到徐林了?”
馬輝苦着臉搖搖頭:“大人,小的們守了一夜,那徐林根本沒回來。”
葉小天蹙了蹙眉,道:“一夜未歸?莫非他畏罪潛逃了?”
馬輝訕笑道:“大人,如果他真的畏罪潛逃了,那倒好了,起碼說明咱們縣衙還有點官威,就只怕……,小的打聽過了,這徐林吃喝嫖賭,無惡不作,平日裡本就常常爛醉不歸,昨夜難說不是宿在那個娼寮了。”
葉小天點點頭,道:“你們幾個都回去休息吧,先補個覺兒,只要他沒逃走,那就有得抓,本官另派些人去尋他。”
馬輝幾人答應一聲,各自散去,葉小天對蘇循天道:“自打你跟在我身邊,也沒見你幹過什麼正經事兒。先是酒遁,躲過了黃大仙嶺一劫,接着笑遁,又躲過了下鄉,這一遭兒無論如何也輪到你了,帶幾個人去查訪徐林下落,見到了馬上逮捕歸案。”
蘇循天心道:“我姐夫昨兒都說了要你不要再管此事,你還真拿自己當葫縣典史了?”
不過,姐夫的話,蘇循天一向是不大聽的,他現在正想做葉小天的妹夫,大舅哥他卻是一定要巴結的。況且他也不認爲抓一個地痞有多嚴重的後果,便一口答應下來,點了幾個捕快,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大亨揹着書包,眼巴巴地看着葉小天:“大哥,沒別的事,咱們可以走了吧?”
葉小天對許雲聰道:“同去?”
許雲聰板着臉道:“悉聽大人吩咐!”
“那就走吧!”大亨歡喜地說了一句,揹着書包蹦蹦跳跳地走向縣衙大門……
青山溝,青山嶺,青青綠野之中,兩座新墳。
華雲飛跪在墳前,淚已哭幹。
紙錢的灰燼被風一吹,像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飛舞。
華雲飛將酒壺中最後一點殘酒淋在面前土地上,拔出腰間短刀,五指往地上一按,忽然用力切了下去。鮮血淋漓,地上遺下一截手指,華雲飛卻好象全無痛覺,眉頭都未皺一下。
斷指盟誓後,他取出一截白布條,慢慢纏在手掌小指處,又將帶血的佩刀插回刀鞘,便挎起獵弓,滿懷仇恨地奔向葫縣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