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握住自己的手有些顫抖,月落塵將右手覆蓋上安陵泓宇微涼輕顫的手背,默然無語。良久後才輕輕道:“是意外還是被害,你、、、你知情麼?”
喉頭微微顫動,安陵泓宇極力壓抑着自己心頭涌上的苦澀。事隔幾年,本以爲絕口不提能淡忘,本以爲再次能再提起時就能釋懷,但傷疤依然是傷疤,被揭開總是會痛。
“我懷疑有人蓄意在初雪的安胎藥中放了東西,首當其衝懷疑的就是麗妃。盛怒之中的我要求太后徹查此事,可太后卻不那麼在意,甚至說我無憑無據不能隨便懷疑麗妃,畢竟麗妃無辜。那時登基尚且不久的我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個沒有全部大權的皇帝是多麼悲哀,悲哀到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護不了。更讓我覺得悲哀的還不止如此,初雪她、、、”
眼睛溼潤的安陵泓宇微微擡頭,彷彿這樣能阻止心頭的哀思衝上腦海,將他從頭到腳的淹沒。隨着夜色越發幽沉,灑遍天幕的星星光亮被襯托得越來越亮,眨呀眨呀,不知疲倦,不懂喜樂亦不懂憂傷。
高高在上的帝王又如何?很多時候連尋常百姓也不如。榮華富貴盡在帝王家,無奈痛苦也在帝王家。這是他說過的話,想來他是深有感觸吧?月落塵很想說些什麼來安慰,卻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溫暖來慰藉,來告訴他她在身邊。
“因爲失去骨肉,所以她傷心欲絕麼?”梅初雪是如此摯愛他,卻也知道他活不過二十三,肯定是特別想爲他留下點血脈吧?對於他們來說,血脈是延續是希望是愛的見證,不是麼?
收回眼眸再度凝望稍起細波的湖面,安陵泓宇感覺到手中的溫暖,哀慼遍心之中彷彿終於找到點安慰和希望,他的手亦緊緊貼向月落塵:
“失去孩子對初雪是個沉重打擊,她的笑容不再明媚,也很少說話,我十分擔心卻也無計可施。當時襄國邊界小國時不時有衝突爆發,也許是因爲一直對襄國俯首稱臣而心有不甘,位於南方的益國頻頻來犯,太后命我掛帥親征,立宇泰宇隨行。深知初雪情緒不佳的立宇要我別去,他替我出征,可我沒答應。不是不答應,而是我不能答應,因爲太后對我下的是死旨,必須完成。那時我登基不久,根本無法違背太后,不忍立宇替我去求情遭斥罵危及他們母子感情,我告訴立宇自己必須去,因爲得證明給人看襄國的新皇帝亦不是泛泛之輩。”
“是不是你去征戰後她過於思念,憂疾未除且又添新愁,所以、、、”
再怎麼聰明,梅初雪畢竟也只是一介女子。當她所依靠的人不在身邊,她在這泱泱深宮中恐怕是度日如年吧?畢竟,這奢華的皇宮大院,對經年走南闖北的她來說本來是一座精美的囚籠,而生性又率真的她對後宮深淺恐怕也是甚爲苦惱,由此鬱郁不歡。
安陵泓宇搖搖頭,眼眸中的痛苦之色越發沉重:“揮師南下後和益國的戰爭拉得很久,但經過一個月艱苦卓絕終於稍有起色。立宇勸我回去見見初雪,我亦沒答應,因爲那時是關鍵時刻,我想一舉拿下益國然後班師回朝。進入冬天,糧草有些供應不來。泰宇主動要求回聖襄解決糧草和軍餉問題,我央求他代我問候初雪,可他帶回來的卻是晴天霹靂。在他回去後的第三天,初雪用一根白綾在沁雪宮結束自己的生命,留下遺言只叫我好好照顧她姐姐初恵,對自己爲何尋死隻字未提。”
想過她可能是憂疾至死,也想過她可能是在宮闈爭奪中被害,但唯獨沒想到她是懸樑自盡。櫻脣微張的月落塵驚詫的看向安陵泓宇,一瞬間明白過來他爲何不願提及這段往事。
梅初雪的死不僅僅帶走他最純真的愛,也讓他失去希望。就像湛藍的天空忽然烏雲壓頂,天地不再開闊,再也沒有如銀鈴般的笑容,剩下的只有哀思和傷痛,以及遺憾。
可梅初雪爲什麼要自殺呢?真的是因爲失去骨肉而痛不欲生麼?她本是明朗女子且深愛安陵泓宇,失去孩子雖傷心也不至於尋死,她怎麼能放得下安陵泓宇呢?
心存疑惑的月落塵默默陪安陵泓宇坐了很久,她相信梅初雪爲何會自尋短見亦是安陵泓宇想知道的答案。聲音從細喉中低低傳出,她生怕自己讓眼前傷懷的男子再添疼痛:“她爲何如此你查過沒有?失去骨肉是傷痛,但照她的性子不至於到了結的地步,不是麼?”
“查了,一無所獲。待我和立宇匆匆趕回,她已秘密下葬。因爲太后認爲這乃皇室醜事,不能外傳。自那後本來和我感情要好的立宇對我生出成見,覺得我不但搶走初雪,還根本不能保護她害她喪生。而更讓他氣憤也讓我震驚的是,在益國表示永遠稱臣後不久,太后爲了慰藉以及表功,同時也爲安撫梅家,她將待字閨中的初恵冊立爲妃。也許你不會相信,初恵入宮成妃一事,我最後一個知道。”說過這麼多,安陵泓宇的聲音已有些沙啞,聽得讓人心疼。
“如果早知道,你會反對麼?”將所有一切聯繫起來想想,月落塵頓時很明白安陵泓宇爲什麼能對惠妃那麼仁慈——惠妃的骨肉是他所在意的兄弟的骨肉,而惠妃本人是他深愛過女人的姐姐。兩情濃厚,所以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也許反對也無用,但我會。對我又惱又恨的立宇大概也很早就知初恵會進宮爲妃,且他始終覺得初恵入宮是我的意思,所以被初雪之死刺激得偏執的他故意情挑初恵,藉機報復。呵,是不是覺得我很失敗?”見月落塵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自己,安陵泓宇露出苦笑,眉宇間的憂傷昭然若見。閱讀精彩小說,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