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姍姍來遲,秋高氣爽萬里無雲,湛藍的天空純淨無暇,隱隱已有丹桂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
陪月落塵用過早膳,安陵泓宇帶着小容子前往晏國皇宮。同樣的明瓦朱牆,晏國皇宮雖不及襄國皇宮富麗精湛,卻也巍峨大氣。因有喜事,四處張燈結綵,來來往往的宮娥太監莫不喜氣洋洋。
一襲明黃色錦緞長袍的安陵泓宇髮絲高束,上纏騰空金龍,腰繫黑玉帶,足踏黑色龍靴,胸膛上繡着的五爪蛟龍騰雲駕霧昂首擺尾活靈活現,袍角隨步伐而微微揚動,他的優雅不凡和顯赫氣勢引得多人側目,到達笙樂飄飄的宴客廳後立即成爲全場焦點。
“久聞襄國皇帝器宇軒昂風度翩翩,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來來來,請座。小女大婚能請動襄國帝王親駕,蓬蓽生輝。”同樣身着龍袍的宋威約莫五十光景,留着不長不短的鬍鬚,身材幹癟,雙眼凹陷,嘴脣微凸,毫無半點王者氣派。
呵,器宇軒昂風度翩翩這些恐怕都不是久聞吧,畢竟,很多外人所知道的安陵泓宇是體孱懦弱之輩。微笑道謝,安陵泓宇隨即在龍案右下方的第一張几案前落座。環顧四周,他發現左下方的位置是空的,而以南安王的顯赫卻也只能屈居左下方第二張几案。
心細如塵的安陵泓宇猜測第一張估計是留給龍沐庭。想不到龍沐庭在晏國如此受寵,宋威昏庸無能半點王者風範都沒有,更聽說他嗜好酒色,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真不知道晏國先帝當年怎麼會把皇位傳給他,怪不得晏國有部分大臣曾經想要擁立宋鏗,相比較而言,宋鏗的爲人謀略氣度心思的確有國君風範。
寒暄之際,安陵泓宇輕抿清甜美酒,星眸暗掃。宴客廳內所有擺設無一不是精美尊貴价值連城,就連地上鋪就的地毯亦是極其罕見的純羊毛花色織毯,美酒佳餚,貴氣逼人,這除開能證明雅寧很受寵,同時也說明晏國有意在說明這樁婚事的重要性——如此想來,龍沐庭在晏國似乎已經如日中天,這不僅有雅寧的功勞,應該同他的智慧謀略有關。畢竟,沒幾個人知道他私底下會是個張狂瘋癲的人。
喜慶笙樂一撥高過一撥,賓客喧譁,舞影旖旎,整個宴客廳內的氣氛慢慢推進最*****。不過,始終冷峻以對的安陵泓宇還是發現這喜樂中有抹極不協調的身影——南安王宋鏗。豪飲多杯的他除開進來請安寒暄,不曾開口說過半句話,虎眸裡明顯寫有忿忿不平。看到這幕再聯想到近段時間他的所爲,安陵泓宇幾乎可以肯定宋鏗已不是從前晏國那個倍受君寵缺其不可的南安王。想來,這也龍沐庭所策劃的一部分吧?
儘管鬧得不愉快,但安陵泓宇對失落的宋鏗還是有幾分同情。鬱郁不得志的滋味,對一個豪氣萬千的男人來說是種莫大苦澀,這點他深有體會。
吉時已到,宮人尖細聲音響起,整個宴客廳頓時靜悄悄,凝神靜氣等待一對新人到來。身着大紅新郎裝的龍沐庭眉眼溫潤,朗朗如玉,手執繫着大紅花的喜帶,喜帶的另一端是華服瑰麗紅紗掩面的雅寧公主。
施然行過大禮,素來隨性而爲嬌縱非常的雅寧沒多久就換上大紅宮裝出來同衆人見面。雖然這並不符合禮制,不過宋威既然首肯龍沐庭又不在乎,所以雅寧倒絲毫也未露出窘態。
紅衣嫣然,珠翠環繞,粉臉玉潤,粉頸配帶金晃晃的項圈,雙目顧盼生輝,雍容華貴得如同一朵璀璨牡丹,當真對得起“晏國明珠”的稱號。
不過,坐在對面的安陵泓宇還是從她熾熱眼神中看到些和她的雍容並不匹配的東西——明顯的佔有慾,對龍沐庭的佔有慾。幸好今日並沒帶落塵來,如果帶她到此而龍沐庭又表現得異常,這雅寧公主肯定也不是好惹的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她的那種眼神就是種危險信號。
正在安陵泓宇暗自慶幸之際,卻聽得龍沐庭清朗的嗓音漫開:“父皇,聽聞雅緻公主亦有回國說參加今日大禮,爲何今日不見公主倩影呢?難道從襄國遠道而來的皇上愛妻心切,有意不讓已貴爲襄國國母的公主拋頭露面麼?”
再度與龍沐庭相見,安陵泓宇幾經壓制纔將怒氣剋制到半點都不外露。提到落塵時,龍沐庭居然半分異樣都沒,裝腔作勢有種令他作嘔之感,一個男人虛僞到這種程度的話,還對得起男人兩個字嗎?機敏如他,即算心生波瀾也沒有放過宋威和雅寧兩人眼中的閃爍。很顯然,這兩人都知道落塵並不是雅緻,只不過雅寧的慌亂更甚,可能不久前才知道。
龍沐庭,落塵究竟是誰我本不在乎,何不讓你們去自亂陣腳?即使當時來到我身邊的是真雅緻又如何,你不一樣會鼓動晏國揮師東進嗎?瀟灑莞爾,在宋鏗投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中,安陵泓宇凜然回答:
“皇后的確有隨同朕前來晏國,此刻正在驛館休息。對於她的缺席,朕在此略表歉意。不過皇后爲何缺席,朕想駙馬應當清楚,何必多此一問?”
話一落音,衆人眼神旋即都集中在面容俊秀的龍沐庭身上,雅寧更是眼神涌如波,即刻就已氣鼓鼓。宋威見場面尷尬下來,訕訕插話:“今日乃雅寧婚期,大家不談別的事,盡情歡樂足矣。”待他說完,他身旁豔麗動人的年輕皇后亦連聲附和。
酒過三巡,正考慮尋個時機告辭並言明要趕回襄國之際,小容子悄悄走至他耳畔輕語:“皇上,白影收到消息右丞相李懷谷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