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要帶落塵去哪兒?”略帶粗糙的大手不容拒絕,月落塵的尷尬和驚慌霎時涌上。相處這麼久,宋鏗是第一次這麼衝動,更是第一次毫無顧忌的抓住她的柔荑。
宋鏗緊緊拉住月落塵的手躍過一撥又一撥人羣,朝街市東邊走去。月落塵很快被人聲淹沒的聲音他不是沒聽到,而是裝作沒聽見,因爲這一刻還未將心底所有嫉妒和難過壓下去的他不想回答這個又讓他生出幾縷怨意的問題——
這麼久來,我待她無微不至關懷萬千,可她的語氣顯然還是很驚慌,難道我就這麼不讓她安心放心麼?
在人潮中艱難前進半柱香時間,沉默不言的宋鏗拉着驚慌的月落塵來到一座茶樓前,硃紅色閣樓吊滿無數盞大燈籠,“靜雅居”三個燙金大字熠熠生輝,似乎在訴說着這座茶樓的光輝歷史。
雖是戰事之期,不過進進出出茶樓的人還是很多,來的幾乎都是些身着綾羅綢緞的家世顯赫之輩,由此更顯靜雅居的名氣。心細如髮的月落塵看出今晚宋鏗似乎有點和平時不大一樣,急急的掙脫他寬闊的大手不解看向他道:“靜雅居?王爺爲何帶我來這?”
“很久之前,我曾聽龍沐庭說過你極愛品茶,不過自從你來到我身邊我都沒有好好陪你喝過茶。趁今夜良辰美景,所以帶你來這。靜雅居的茶在晏國可是金字招牌的老店,相信不會讓你失望。”負手擡頭,身着黑色錦袍的宋鏗英武不凡,王者霸氣昭然若現。
平心而論,自從她答應留在宋鏗身邊,宋鏗的確待她好到不能再好,簡直都讓那些跟隨他多年的兄弟下屬看呆了眼睛。噓寒問暖,有求必應,不論再忙必定抽出時間陪伴左右以免她獨自孤單,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人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乖巧之輩,若說一點感動也沒有那肯定是假,可惜心有所屬的月落塵從來都知道除開感激和感動,她無法再給出更多——
愛情,亦有先來後到。她無法肯定如果沒遇上安陵泓宇自己是否會愛上對自己情真意切萬般珍惜的宋鏗,因爲這是種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存在的假如,假如而已。不論安陵泓宇是近還是遠,他早已像顆淡綠色的種子似的埋在月落塵的心田,慢慢的,慢慢的,長成一棵葳蕤茂盛的參天大樹。這棵樹上的每一枝每一葉都是她對安陵泓宇的深深眷戀,根本不可能永遠消失。
清澈似水的翦瞳內飄過幾縷溫意的感激,雙手優雅停留在腰間的月落塵朝宋鏗露出個淺笑道謝:“王爺有心,落塵感激不盡。瞧這茶樓人來人往,不知可否還會有位置呢?如若、、、”
她的話還未說完,近在咫尺的宋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輕盈如燕的她拉入懷中,喝着滾滾熱氣在她耳畔輕聲卻濃情的低喃:“我說過,我想要的並不是你的感激。”
一句說完,他兀自放開驚魂未定的月落塵擡手吩咐隨從先進去選好位置,自己則慢慢踏上臺階。站在原地的月落塵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當宋鏗陽剛氣息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瑟瑟發抖,那種不適幾乎就要讓她當場驚叫出聲,並竭力反抗,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揮出袖口的毒粉。
眼眸內慢慢籠蓋上層愁霧,聽到隨從說“請”的聲音而擡步進樓的她步履沉重,而最沉重的莫過於心。
襄國內部的詳細情形到底如何因爲宋鏗忙着應付表哥因此鮮少派人去仔細探聽,兩國差不多處於消息互相隔絕的局面,不過聽他說有消息稱戰事早已結束,如此說來,宋鏗今晚種種反常都是因爲這個麼?因爲他的承諾已經兌現,所以到了我該兌現承諾完全獻出自己的時候?抑或者,宋鏗的耐心早被消磨殆盡,而這消息則更讓他迫不及待?
一想到剛纔兩人靠近時的不適感,玉足輕擡的月落塵就恍然失神。如若宋鏗提出是我兌現承諾的時候,我能拒絕麼?顯然不能,否則就是過河拆橋言而無信。
本以爲隨着時間的流逝兩人日日相處自己至少能慢慢習慣他的存在或者他的氣息,可剛纔那一瞬的涌現的衝動證明我依然不能接受他,哪怕只是瞬間的靠近。而已經做到承諾的他,恐怕、、、、、、
漫卷而來的苦楚讓魂不守舍的她品着香茶亦覺得滿口無味,聽着宋鏗和親近的隨從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坐在閣樓雕欄旁邊的她無比惆悵的朝長長街市看去,心底一遍又一遍默唸安陵泓宇的名字,彷彿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再次聚集消散的勇氣去堅強面對即將而來卻怎麼也不願面對的尷尬。
戰事結束,安陵泓宇在這個佳節是做什麼呢?有郭道遠薛貴那樣的懂進退顧大局的臣子守在身邊,我並不太擔心他會揮師西進,況且他亦是個不忍看到戰火危及百姓的仁厚之君。可我卻擔心他體內的三三魔蠱,離八月十五越來越近,而將羊皮卷帶在身邊的我依然毫無所獲,難道真要眼睜睜看他那麼死去嗎?如若他永遠離開,勉強留在宋鏗身邊的我又如何說服自己繼續?
萬盞燈火月色同輝,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笑語片片直飛雲霄,凝眸遠眺的月落塵喟嘆幾口,有氣無力瞟向靜雅居下面賣蓮花燈盞的攤位,那些粉紅或潔白的蓮花能讓她想起在未央宮的旖旎時光。
輕轉眼眸,愁緒滿腔的她驀然感覺到有對眼眸正在遙遙凝視自己,熟悉之感讓她驚訝的同時卻也忍不住細細辨識攤位邊的人,身着一襲銀藍色長衫的安陵泓宇頓時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