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那麼一點,我所有裝出來的平靜就要全部在這個小女孩面前分崩離析。念離念離,昱天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既然還是無處不在地掛念着我,爲什麼要對清湮說出那樣的話?又爲什麼現在會有這個叫做念離的小女孩的存在?
難過地偏頭,發現昱天已經垂手站在白蘭樹旁,還是那麼挺拔不凡的氣度,還是那張我日夜思念的臉,還是那雙沉靜如水的藍眸,熟悉的溫柔氣息散過來,一點一點包裹住我,扼住我的頸,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爹,這是你的朋友嗎?”念離脆生生的聲音猛然將我驚醒,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已是淚流滿面。
“念離,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哦,你該進屋看書了,桌上已經給你擺好糖了。”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撫了撫念離的腦袋。
“好。念離知道了。”很乖巧地一點頭,又打量了我一眼,老老實實進屋去了。
我蹲在地上沒動,仰着頭看他,直看得一片暈眩。
他也站着沒動,只向我伸出一隻手,用帶着些許哀傷的眼神緊盯不放。心狠狠地一抽,然後我閉着眼就撲進他懷裡,將頭枕在他肩上。昱天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緊緊摟住了我的腰,摟得那麼緊,就像要把我嵌進他的身體。
還需要說什麼?不需要了,什麼都毋需多言,我們這般的親密交流是如此自然如此順理成章,我們仍然,心繫彼此。
我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聲音都不願發出,這一刻我和昱天近在咫尺,這一刻我和昱天又重新心意相通,所以頃刻間我忘掉了所有的疑問,只期許這時間停止流轉,讓我可以不再考慮任何事情。
許久,他擡起我的臉,讓我睜開眼睛就又溺進他溫潤的眼神中,他小小的猶豫一下,低首在我額上輕輕一吻,開口道:“離剎,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我死命搖着頭,重新紮回他懷中:“沒有,沒有,我什麼也不想知道了,只要這個樣子就好,我什麼也不想知道,真的。”
昱天深深嘆了口氣,還是淡淡地開了口:“離剎,如果可以讓我選,我寧願死去也不願讓你的眼看到人世的滄桑,但是,但是畢竟,發生過的一切終究是已經存在了,不是嗎?”
眼淚又一滴一滴的滑出眼眶,我只能將他摟得更緊,無奈地聽他講,從我們生離死別的那天開始。
“那一天,雷溟的槍確實刺中了我,從後背刺進來,差一點就要扎透前胸,更帶着七分怨毒的內力,也正是這樣,讓我立刻陷入了假死狀態,連再睜眼看你一眼的機會也沒有。”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來,他感覺到我身體的緊繃,連忙輕撫着我的背,接着說道:“後來,我才知道,你抱着我昏過去,被風清嘯救走。但是那時,在我意識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龍宮的寒玉牀上。那段時間很奇怪,明明我有意識,我能聽見別人的說話,我甚至知道你來龍宮看我又哭昏在我身上,但我就是醒不過來。我們龍宮的寒玉牀,不能夠讓人起死回生,但卻可以救回死定又暫時未死之人,不恰當的說,是置諸死地而後生。我在寒玉牀上躺了足足四個月才恢復了神志。”
聽到這裡,我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愣愣的看他溫柔如常的眼:“難怪,難怪龍王會讓我無論如何答應他要活下去,說活下去纔有無限希望與可能,我怎麼這麼傻,連這話都不明白。可是,既然你醒過來了,爲什麼不來找我呢?”
昱天深深的看了我許久,突然低下頭,以一種他從來不曾有的熱烈狠狠吻上我的脣,直到我突然感覺到臉上一片濡溼,這才慌亂的推開他,看他已經淚水氤氳的眼。
“我不敢去找你,因爲那個時候,風清湮在玄武門發了告示,力請天下名醫。我去找地藏菩薩求回了仙境之光送去,才知道你離開我之後發生的一切。離剎,寒玉牀治好了我的傷,卻也徹底的凍死了我的經脈,我武功全失,已經沒有能力再保護你了。風清湮不一樣,他年輕有爲,位高權重,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看出來,他很喜歡你,所以把你託付給他,我很放心。”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那念離是你和誰……”
他苦笑:“是我從長壽村領回來的,當時看她在馬婆婆那裡哭得很傷心,就領了她回來。你知道麼?我給她取名念離,就是提醒自己,無論我是如何的思念你,既然已經決定放手,就要離開的徹徹底底。”
我一時間百感交集,卻也只能和他一樣苦笑:“昱天,如果不是天涯在我面前說漏了嘴,是不是這輩子我們也許也不會再見面了?”
“離剎……”
“念離念離,我還以爲是你想念我,卻沒想到是這個意思!好一個提醒你自己要堅定離去!你怎麼這麼笨!你怎麼能這麼笨!我是愛你的武功嗎?沒了武功,我們難道就不能隱居避世嗎?就爲了這麼一個愚蠢的原因,你就能夠輕易把我託付給其他男人嗎?你心裡難道……”我還想說下去,卻被一個低沉哽咽的聲音打斷。
“離剎,什麼時候,我成其他男人了?”清湮站在門口,滿臉痛色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