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開始痛了,開始慌了,開始恨了。
他恨他自己爲什麼要將孤苦無依的她留在醫院。
他明明知道她會害怕的。
她一直都很膽小,聽菲傭說起,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每天晚上她都要點幾根香燭在牀頭纔會安詳入眠。
如今他將她丟在魔鬼般的手術室,他早該料到她會哭泣,早該料到她會逃跑。
可他這什麼還做了這麼愚蠢的決定?
……
他站在原地深眸緊閉,拳頭緊握,愧疚感像是一個魔鬼一樣吞噬他的理智,此刻的他只剩狼狽與脆弱。
但現在還不是愧疚的時候,他還要去找她。
他睜開淚眼,絕望的雙眼凝視左前方那深不見底的森林,那是他最後一絲失望。
他渴求上帝,讓他的女孩在那裡等他。
他正欲擡腳走去,鞋底突然踩過一片柔軟。
他低頭望去,發現那是一條半藏在雪地裡的白璃裙帶。
他眉心緊皺,俯下身將那裙帶撿了起來。
白裙璃帶,紗衣訣訣。
他記得,那是她今日所穿的紗裙。
還記得在幾個月前,她曾穿着這個裙子在櫻花樹下跳舞,等他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拎着裙子跑過來喜滋滋問他:“漂亮嗎?”
握住裙帶的手微微顫抖,他冰涼的淚水落入裙帶,被寒霜凝結成冰,深沉凝重。
……
他深沉的目光從裙帶轉移到地面的雪地,渴望尋找到更多與她有關的線索。
突的,他看見幾縷青絲輕藏雪中,他抖手拾撿放過鼻尖,一陣芳香溢滿他鼻尖。
那是專屬於她的味道,淡淡的像是一朵初生的小花。
聞着那淡淡的香味,他腦海不自覺浮起那一幕,他心愛的女孩像個被上帝遺棄的天使一樣睡在雪地上,任由雪花濺溼她臉頰,任由寒霜冰凍她身軀。
她無助,她可憐,她委屈,她痛苦,她恨,她怨。她哭。
她的心百感交織。
最終她起身跑離,落下這遺世的絲帶。
是那樣嗎?
喉嚨的哽咽讓他連呼吸都有點困難,只能艱難喘氣,那被淚水染紅的雙眸讓他狼狽得像個瘋子。
以往那個高傲冷漠,不可一世的他,此刻全身上下只殘剩一種讓人看不懂的絕望。
……
他握緊手中的裙襬,走進了那迷霧的森林裡面。
此刻夜已經很深了,動物們都在安靜入睡。
狐狸媽媽帶着它的寶寶睡在樹洞裡面。
螢火蟲與它的朋友們棲息在泥潭裡。
小鹿們也回到了遙遠的家園。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有他。
只有他像是和瘋子一樣,在迷霧的森林裡面四處找尋。
泥潭弄髒他鞋襪,他不在乎。
樹藤綁倒他腳步,他不在乎。
荊赫劃傷了他臉頰,他不在乎。
他什麼都不在乎。
也對,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他在乎的只有那個他心愛的女孩。
……
不知走了多久多久,他才走到了一個與衆不同的地方。
那是一個波光磷粼的碧湖,或許由於下大雪的緣故,湖面上沒有一隻的天鵝與小鴨。
按理說這樣一個寂靜的地方不值得他停住腳步,但他還是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