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闆不是個和藹的人,劉七進來的時候,他正坐在太師椅上,一臉的不耐煩。
劉七還是拿着傘,輕鬆隨意的走到他面前。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皺了一下眉頭,“我很忙,請快說。”說這樣的話的時候都顯示出大大的不樂意來。
“你的場子最近看得不是很好。”劉七並不坐下,只是站在門口淡淡的道,她的傘立在腳邊,依然在一滴滴的往下滴水,青石地板上小小的聚集了一灘水。
蘇老闆刷地站了起來,“你是誰?”
劉七微微而笑,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來,“花得有點厲害了,就只有三百兩了。”她對着那銀票苦笑,然後將它疊成一個小方塊,丟到蘇老闆的手裡。
“給你這些,以後湖邊的那家粉館,依舊按照原先的法子收年錢。”她拿起傘來,輕輕的抖一下,在屋裡撐開,然後轉身出門。
蘇老闆呆了一下,才追出來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三百兩不是小數目,這女子卻毫不在意的給了他,實在有點不同尋常。劉七站住,轉身衝他嫣然一笑,“我喜歡那家店子,要是垮了或搬走了都怪不方便的。”
“你這樣下去不行的,那一片總有被榨乾的一天,你在給自己絕後路。”她對着那還在發呆的冷酷漢子微笑,神秘而輕柔的道:“其實有個很好的解決辦法,如果上邊逼你逼得太過了,有人很樂意幫忙的。”
“什麼辦法?”蘇老闆喪失了之前的冷酷勁頭,忽然變得卑微起來。
“影堂。”劉七微笑着,簡短的說出這兩個字,轉身便走了。
“很明顯,你不想死就要有人死才行的。”她的聲音在飄搖的雨幕裡淡淡的傳來,悠遠隨意,卻帶着說不出的冷意。
蘇老闆緊緊的握着那三百兩銀票,力氣大到臉上都根根綻出青筋來。然後他握着那銀票一拳打在門框上,門框破碎,在他手上劃出無數的傷痕,那銀票瞬間便被鮮血浸透。
米粉店留了下來。
劉七依然時不時的來一兩次,蘇老闆改變了主意,依舊像原來一樣按年收錢了,老闆對這老客人很是感激,請她吃了好幾次免費的米粉,而劉七也微笑着坦然接受了。
玉娘開始來說合他們,劉七那一次神奇的說服蘇老闆在她的口中被無限的放大,最終讓那年輕的老闆相信這老客人是爲了他的店子去拋頭顱灑熱血了,看劉七的眼神也從先前的侷促變成了崇敬,最後慢慢的生出別樣的情緒來。
有一天劉七來吃粉的時候,老闆親自爲她端了一碗。
和那碗粉一起被拿到她桌邊的,是一對碧綠的手鐲。
然後一切水到渠成。
玉娘爲她做了全套的嫁衣,成親的那一天從老宅裡像自家姑娘一樣把她嫁了出去,臨出門時老太婆拉着她的手哭成了淚人,劉七本來一直都淡然的微笑,那一刻也忍不住拉着她滿是繭子的手淚流滿面。
然後她成了米粉店的老闆娘。
老闆姓陳,和劉七一樣,也有個很俗氣的名字,叫陳萬。
於是劉七的稱呼不再是七姑娘,玉娘見了她的時候,也叫她“陳萬家的,惹我好找”了。她不再是個神秘的女人了,現在是陳萬的妻子,在家裡收拾家務洗衣做飯等着丈夫回來的女人。
然而劉七依舊在外面走,有時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
雖然嫁了人,但是她還是打着她的傘在這城裡若有若無的來去,除了她的丈夫,沒有人知道這個“陳萬家的”是怎樣生活的。
其實就算是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