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還在雲南做小生意的時候,所住的城裡有一個大商人,極是有錢,他家業極大,自己都不用過問生意,只要在家裡數錢就行,可是這人卻是個出名的瘋子,他每年都資助好幾十艘船到極東邊去尋找一個叫“歸墟”的地方,那些海船,離雲南好幾千裡,有好些人就用這個法子去騙他的錢,而他也不在意,後來知道這個秘訣的人越來越多,他散出去的錢財也越來越多。
但是這些人中,也有一些真的是要出去冒險的,可是那歸墟,極是難找,有本古書記載那歸墟“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你想啊,那歸墟離渤海都有幾億萬里,而且還是個深谷,且不說不容易找到,就算找到了,也必然會隨着水流掉到那深谷裡死無葬身之地,怎麼能回來呢。
所以就這樣過了十多年,他都沒能找到那歸墟所在,倒是家裡的錢財散了個七七八八,很多人都以爲他這瘋病散盡家財就會好了,可是這人卻在這時候做出一件更加瘋狂的事情來:他把家裡的產業都賣掉了,換成了銀錢,在沿海造了一支船隊,準備親自去尋找那歸墟所在。
那時候我正好有生意要到琅邪去,便與他同行,走了三個月纔到膠州,我的生意也不忙,便藉着同鄉之誼到海邊去送他出航,其實我也很想看一看他的船隊。
開始的時候還以爲只是幾艘大船,等到了海邊,才發現竟然是一個龐大的船隊,大大小小的船隻總共有三十來艘。
因爲天氣不好,我們便在海邊住下,等天氣放晴,我和他交談幾次,發現這人並不像人們傳說的那樣是個瘋子,相反,這人說話溫文爾雅,而且極有見識,相處了幾日,我終於忍不住問他爲什麼要去找那虛無縹緲的東西。
他看着我,意味深長的笑得我心裡發毛。
良久,他才住了笑,問我可曾做過夢。
我說那是自然。
他看了一下週圍,神秘的道:“我們這個世界,其實就是一個夢。”
我問那和這歸墟有什麼關係?
他笑笑,默然無語。
我知道他不願告訴我,但是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是在匪夷所思,雖然不相信,但是我還是覺得,這些人說他是瘋子,是有原因的。
那時候正在禁海,還沒等天氣好轉,禁海司便派了大隊人馬來拿他,我那時正和他在一起,便勸他放棄,不要再去尋那歸墟了,他招募的那些水手也極害怕,他只笑着安慰衆人說沒事,這些人他能搞定。
我們都將信將疑。
禁海司的軍隊將我們的營地包圍了,衆人都極爲害怕,埋怨說不該跟着他來做這無稽的事情,他也只是微笑,等衆人抱怨完了,才淡淡的說今晚堵住耳朵,好好休息,明日便出海。
衆人還是將信將疑,但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堵上耳朵睡了。
我想看看他有什麼法子把周圍的上千軍隊退去,便沒有堵耳朵裝睡,半夜的時候我聽見他起牀來,便睜開眼睛偷看。
那天夜裡雨忽然停了,天上一輪明月,將周圍照得一片霜白,他出身大富之家,那是已屆中年,人也有些發福,但是走出帳篷後,他整個人卻突然變得乾癟起來,我透過帳篷的縫隙看出去,看見他整個人像一棵飽滿的蘿蔔逐漸脫水一般瘦下來,我看見他撕開衣袖,把右手按在左手手腕上,然後慢慢的抽動,像是要從手腕裡抽出什麼東西來一般。
他整個人都不斷的顫抖,最後忽然變得穩定下來了。
他垂下右手,虛握的手裡像是拿着什麼東西一般,然後我發現他手裡的空氣突然變得扭曲起來,一種奇異的光從他的手裡慢慢的伸出來,那扭曲像一條蛇一樣一點點的延伸出去,所過之處,空氣慢慢的變成實質,不到盞茶光景,那扭曲便停止了。
他手上已經凝出了一把四尺長刀,但形制卻極奇特,那刀滿身血紅,長達四尺,卻只有一寸二分寬,而且沒有刀柄,他握在手裡的,是一團奇怪的氣雲,他凝出了那把刀,忽然像是感應到我一般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我的帳篷。
即使是在月光下,我也看見他的臉蒼白如紙,但是眼睛卻是一片血紅,閃着幽幽的光。
他看了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慘叫聲響了半個夜晚。
第二天天放晴了,我走出帳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些官兵的屍體,我確定是他殺了他們,但是出去看時,地上除了一片雜亂的腳印,什麼都沒有。
他也終於要出海,臨走的時候邀請我到他的船上去坐一坐,我知道他昨晚發現我在偷看他了,也不敢拒絕,便隨着他上了船。
我上船的時候,他正在看他那把奇怪的刀。
他告訴我他其實是個刀客,一直以來都在修煉刀法,因爲沒有對手,所以他只有不斷的練習,以求自我進益,可是有一天將刀用到極處時,卻發現居然可以將虛空劈斬開來,開始的時候他還將信將疑,後來發現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用夠快的刀法劈斬,都會被斬開,露出後面的虛空來。
可是這些虛空都不持久,只在一瞬間的破裂之後,就會恢復,不留任何痕跡。
他遍查書籍,也找不到證據來解釋這個情景,可是在無意之中,他發現了歸墟。
“那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缺口,從那裡,我就可以突破這個世界,到一個新的世界裡去。”最後他自信滿滿的告訴我。
我以爲他會因爲我知道他的秘密而殺了我或是帶着我去找他的歸墟,可是他卻在說完之後便送我下了船。
我問他爲什麼放我走,他笑着說我告訴你的這些事情,你即使和別人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那之後他便駕船出海了,從此音訊渺無,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找到了他所說的那個歸墟,反正再也沒有見過他,我那一次生意了之後回到家,再去詢問家鄉的人時,也沒人記得這個人的存在了。
“這怎麼可能,刀法再快,也不可能斬開虛空啊,而且凝氣成刀,根本就不可能的。”聽完這個故事,衆人沉默了半晌,中年漢子才緩緩開口道。
“呵呵,所以才說是故事嘛。”伍爺微笑。
“下一個誰來?”
“伍爺這個故事真夠神秘的,我也來講一個吧。”藏人強巴接口道。“我這個故事和伍爺的故事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