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歸去來

葉浮白最終沒能在俠客山莊練成一代宗師,在他來到俠客山莊的第四個年頭,白淨的少年剛剛長出細細的絨毛鬍鬚的時候,他接到一封來自寒葉軒的信。

誰都不知道寒葉軒是個什麼地方,就算是見多識廣的小米,也是一頭霧水。

葉浮白接到那封信之後,在山莊前的湖邊整整發了三天的呆,然後開始平靜的收拾行李,準備離去。

一向癡迷武功的柳傷似乎也意識到,葉浮白這一去,山莊就只有他和小米了,於是在他收拾了行李之後,他也來向他告別。

其實他們並沒有什麼深交,但是偌大的莊子裡只有三個人相對靜坐的時候,卻還是覺得難以割捨。

葉浮白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問柳傷要了那本公子留下來的拳譜,一遍又一遍的翻看。小米看得不耐,便自顧走了。葉浮白將那拳譜來來回回的翻看了無數回,然後要求柳傷爲他演示一遍那套長拳。

完全是演示而已,柳傷沒有用上內力,只是照着書上的套路,打了一套長拳給他看,葉浮白的目光自始自終都跟隨着柳傷,等那一套拳打完,他還定定看着他,目不轉睛。柳傷那時候武功已然小成,被他這樣看着,也不禁有些忐忑,便小心翼翼的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葉浮白先是一直髮呆,柳傷問了他好幾遍,他纔回過神來,淡淡笑道:“你說呢?”

這是翎歌問過他的話,現在他拿來問柳傷,柳傷也和他自己一樣,抓抓頭,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葉浮白又要求柳傷給他打了一遍,柳傷也沒有不耐,又認真的打了一遍。

葉浮白還是什麼都沒說,等他打完,兩人在庭院裡長久的沉默,最後葉浮白默默的轉身進屋,關上了門,而柳傷則怔怔的站在門外,對他這樣毫無禮貌的離去一點都不在意,過了一會兒,他又將那一套拳打了一遍,而後坐在庭院裡,看着幽暗的天空默默的發呆,那一夜,柳傷徹夜未眠。

第二天冬至,墨劍谷下起了小雨,煙雨迷濛的籠罩着俠客山莊,葉浮白牽着他來時牽的那匹老馬,和柳傷小米在谷外的長提上告別。

葉浮白始終沒有再提起那個成爲宗師的夢想,柳傷和他站在長堤上看着遠處迷濛的俠客山莊,兩人都一副讓小米覺得厭煩的、心事重重的樣子。

葉浮白就這樣走了,他來的時候說下的豪言壯語,在離開的時候都變成了長久的沉默,但是也沒有人再在意,就連那些曾經笑話過他的人,都已經星散四方,不知所蹤了。他沒有留下任何的訊息,來的時候沒人知道,走的時候,還是一樣。

三年之後,一個叫葉雲軒的醫館開始在江南武林名聲鵲起,傳說那位名不見經傳的軒主,名字就叫葉浮白,而葉雲軒出名的原因,據說是那位不會武功的軒主在一夜之間,將江南武林的高手大豪殺了將近一半,以一人之力摧毀了江南武林人人畏懼的殺手組織影堂,而原因只是爲那葉雲軒籍籍無名前軒主報仇。

那位軒主執掌的醫館,那時候還叫寒葉軒。

葉雲軒名聲大噪之後,這位年輕的軒主少年時候的事蹟也被好事者挖了出來,說他曾經到俠客山莊學藝,但是那時候俠客山莊已然式微,他只在那裡學到了一套不完整的步法而已。

被遺忘很久的墨劍谷俠客山莊再次被人們口口相傳,而葉浮白似乎也實現了他當初的壯志。

可是好事者們回到墨劍谷時,那裡卻早就成了一片廢墟,好事者們找遍了每個角落,也沒有找到一點關於葉浮白的線索,留在那裡唯一顯眼的,只有莊主君天宣告解散俠客山莊時留下的,有一半沒入解劍石的長劍——它明確的宣告,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俠客山莊這個所在了。

而葉雲軒的那位軒主,也從來不曾提起俠客山莊,有人也真的去試過,那位軒主雖然醫術了得,而且走路的樣子也確實從容瀟灑,卻真的沒有任何武功底子,更不要說那能一夜之間屠戮江南武林大半高手的宗師步了。

一陣短暫的喧囂之後,這個江湖,再次迴歸平靜,好事者們聳人聽聞的故事沒有了觀衆,漸漸的便銷聲匿跡了,俠客山莊,終於還是沒有像傳說的那樣再次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