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喝了幾口酒,便將陶碗放下,拿起筷子開始吃菜。
她的櫻脣上沾染了酒水,泛着淡淡而瑩亮的光澤。
“這是南瓜藤麼?”金子嘴裡吸溜着一條綠色的青菜,一面含糊不清的問道。
辰逸雪看了金子一眼,她的吃相絕對跟優雅一點兒也不沾邊,但相較語兒還是好一些,至少,着急起來,也不會直接動用手指。
“嗯,這是莊裡自己栽種的南瓜,新鮮的藤蔓用來清炒,還是不錯的,口感爽脆。”?辰逸雪說完,用筷子夾了一些,慢條斯理地送進嘴裡,細細咀嚼。
金子清冽的目光凝着他,她心中微蕩,不單單只是因爲辰大神的優雅用餐素質。她剛剛還特意留心觀察了一下,人家左右兩頰咀嚼咬合的次數,竟然是一樣多的!
吃東西講究到這種程度,簡直就是變?態?啊!
辰逸雪正式進入用餐狀態後,便是安靜不語的。他伸手將中間那條清蒸的魚端到自己面前,取過乾淨的筷子和匙羹,開始剔起了魚肉。
金子一面淺嘗着美酒,一面欣賞着他手上如蝶般輕盈靈活的動作。
不消一會兒,整條魚都被骨肉分離,雪白的魚片大小均勻的排列在兩個瓷盤上。
辰逸雪將魚片上淋了一些醬料,順手端起一盤,放到金子面前。
金子也不客氣,含笑道了一聲謝謝,便開始享用大神的勞動成果。
“你爲什麼那麼喜歡吃魚?”金子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不覺得喜歡吃魚的人,都比較聰明麼?”辰逸雪低笑了一聲,反問道。
金子黛眉一挑,身子微微向前傾。拄着小巴看辰逸雪,問道:“語瞳娘子說的?”
辰逸雪淡笑不語,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淺淺抿了一口。
“不是?”金子眨了眨眼睛,續道:“那你是從哪兒得來的結論?”
辰逸雪沉吟了一息,他對魚的熱愛程度,似乎已經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或缺。他忘記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吃魚的。六歲前的記憶,他是空白的,只依稀記得,他從睡夢中醒來的那一刻,對玉娘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要吃魚!
或許有些人,與生俱來就有偏好吧。就像他偏好吃魚,卻厭棄紅肉一般。
“因爲在下所見過的,喜歡吃肉的人。大多反應遲鈍!”辰逸雪牽強的回道。
金子一頭黑線,什麼狗屁邏輯?
她就喜歡吃肉啊,東坡肉、雞肉、鴨肉,兩條腿的、四條腿的,她都不挑剔,都喜歡。難道這傢伙是在變相的說自己反應遲鈍?
金子喝了一口酒,放下陶碗後,舉起手,說道:“!辰郎君縱然是大神,也不能如此以偏概全。你這是在進行人身攻擊,知道麼?”
辰逸雪有些莫名。淡淡瞥了金子一眼,不明白她剛剛那個奇怪的音調是在說什麼,沉聲問道:“三娘你醉了麼?”
“誰說我醉了的?”金子的眼神有些迷離,視線在空氣中跟辰逸雪的碰撞在一起,近在咫尺的清雋容顏,已經讓她萌生了淡淡醉意。
金子的臉頰漸漸泛紅發燙。腦中閃過‘酒不醉人人自醉’這句話,原來說的就是這樣的狀態。
她倏地垂眸,低頭兀自吃起了魚肉片。
因爲心裡亂七八糟的想着事情,所以,金子只吃了幾片,就擱下了筷子,端起陶碗,又靜靜的喝起酒來。
辰逸雪見金子盤裡還剩下許多,忽地伸過一雙手,將金子盤中吃剩下的魚片端到自己面前,非常自然的吃了起來。
金子的心彷彿被什麼熨燙過一樣。
辰逸雪他不介意那是自己吃剩下的麼?
許是注意到金子的目光,辰逸雪懶懶的應了一句:“提倡空盤,浪費......可恥!”
金子嘴角一挑,辰語瞳的影響力還真夠深的啊,古人都被她教化成這樣了,厲害!
說起辰語瞳這個話題,辰逸雪難得打開了話匣子,辰語瞳小時候的趣事都被辰逸雪翻了出來。金子一面喝酒,一面聽着辰大神講小神奇寶寶的成長故事。
“......你知道麼,當那些小童在放紙鳶的時候,語兒就提出要做一架可以載人飛上天空的大紙鳶。有時候我很奇怪她小小的腦袋裡,爲何總會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而且語兒還是行動派,她有了一個想法之後,便會將之付諸行動!”
“哦?那最後載人的紙鳶做成了沒有?”金子笑眯眯問道。
辰逸雪點頭,嘴角笑意漸深,望着滿天星斗,幽幽道:“大紙鳶做成之後,要試飛,父親母親說什麼也不同意讓語兒去飛天,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後果難料。語兒花了許多心思做成的勞動成果,不試驗,她是絕不會罷休的。她攛綴着逸然一起到郊外去放紙鳶,逸然拗不過她,只好偷偷帶着她一塊兒去了。”
“結果呢?”金子託着小巴追問道,臉上笑意淡淡,能預知結果一定不妙!
“結果紙鳶雖能飛上七八十尺高,但骨架無法支撐兩個人的重量,半空就折了,逸然和語兒就像沒有翅膀的小鳥,倏一聲,掉了下來!”辰逸雪眯着眼睛,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道拋物線。
金子做驚恐狀!
天,七八十尺高,至少也有六米多吧?沒有做好安全措施,這二人也太大膽了吧?
“哦,最後,逸然和語兒都摔倒了草地上。語兒趴在逸然身上,毫髮無損,逸然小腿骨折了......”辰逸雪風清雲淡的說道。
金子抑制不住,捂着肚子大笑了起來。
辰逸然也太悲催了,始作俑者沒事,他倒弄得渾身是傷,也難怪他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躲着自己的妹妹,實在是心理陰影太大了......
雖是粗茶淡飯,但幕天席地中,還有笑聲下飯,二人吃得齒頰留香。二人陶碗相碰,含笑對飲,彼此微現醉意。
金子向來是不受拘束的人,喝了酒之後,姿態越發隨意。
她挪了一下身子,懶洋洋的仰躺在桐油布上,欣賞着滿天的星辰。
辰逸雪跽坐在原處,端着酒碗含笑注視着金子。
金子看了一會兒,側着腦袋俏皮對辰逸雪說道:“躺着看星星跟坐着看星星,感覺完全不一樣,辰郎君也躺下試試看!”
辰逸雪看着那張染着微嫣,如花一般年齡,也如花一般綻放的容顏,心突突跳着。他似受到蠱惑,起身挪到金子身邊,與她並排着躺了下來。
星辰熠熠,遍佈在整片朗朗上空。
夜風颯颯,如水輕柔拂過面容。
辰逸雪的手輕輕的敲擊着身下的桐油布,側臉的線條在夜色裡顯得格外乾淨,連脣畔的那點笑意,也給人溫柔的感覺。
不知何時,草叢中飛出了一顆又有一顆的星子,一點點,一顆顆,越來越多。螢火蟲的光芒一閃一閃,穿繞在二人的墨發上,盤旋在彼此的衣袍間。金子和辰逸雪的身軀被熒熒發亮的光芒籠罩着,彷彿置身在璀璨的星河中。
金子有些雀躍,置身在漫天飛舞的精靈中,笑顏亦如閃動的螢火蟲,一明一滅,彷彿月宮仙子一般清靈聖潔。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螢火蟲呢?”金子側首問道。
辰逸雪轉頭,星河下,如雪白皙的玉顏近在眼前,含笑魅惑,風姿誘人。
他有瞬間的迷醉,眸光流轉,嗓音低沉如水:“月朗山的氣候較暖,所以,夏末有螢火蟲,實屬正常!”
金子哦了一聲,伸手托住一隻落在掌心的小精靈,輕輕送到嘴邊,吹了一口氣。
螢火蟲緩緩地飛了起來,辰逸雪幽幽說道:“它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