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莊內的玉娘聞聲也舉着傘迎了出來,看到了站在車轅邊上的辰逸雪,忙將傘高舉過首,一邊拿出腰間的錦帕,爲辰逸雪擦拭身上的雨水。
“郎君身上都溼了,得趕緊換一套衣裳才行!奴婢這就去命人準備浴湯!”玉娘說道。
辰逸雪淡淡的道了一聲:“不急!車上還有客人,玉娘你先幫我招呼一下客人,順便給三娘子尋一套乾淨的衣裳,浴湯是否準備,你問問她的意思!”
他說完,腳下一頓,望了車廂一眼,隨後轉身,冒着雨,大步的往莊內走去。
玉娘一陣錯愕。
客人?
三娘子?
是誰家的娘子呀?
心頭閃過一連串的問號,最後,玉娘才緩緩從錯楞中回過神來,臉上的神色也漸漸變得欣喜起來。
天,這可是郎君第一次帶着小娘子回莊子呢!
正待玉娘思緒蹁躚之際,馬車一陣晃動,笑笑率先下了馬車,眸子掃了玉娘一眼,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見過玉娘!”
“快起來,既是郎君的客人,就不必如此客氣見外了!三娘子在裡頭?”玉娘含笑道。
笑笑點點頭,伸手扶住探出車廂的纖軟柔夷。
金子躍下馬車,含笑跟玉娘打了一聲招呼。
玉娘見金子雖是一襲男兒裝扮,但剛剛郎君說了,是三娘子,因便客氣的說道:“奴婢不知道貴客前來,也不曾有所準備,怠慢之處,還望三娘子見諒!”
“玉娘客氣了,是兒冒昧打攪了!”金子嫣然笑道,那笑意恬淡閒適,卻讓玉娘眼中的笑意陡然加深了。
她打着傘,將金子主僕迎進莊內。
莊子內的院落不算多,只有四個小院。主院那裡是辰逸雪起居的住所,配備有耳房、抄手遊廊和水榭,還有獨立的後花園,大片的花圃和風格獨特的小木屋。跟主院一牆之隔的是辰語瞳的院子,但她回莊子住的時日並不多,多半會在百草莊那邊或者毓秀莊住着,辰莊這邊只有想大哥哥的時候,纔會回來住上幾日。其餘的兩個院子平日裡是空着的,但玉娘知道郎君喜歡乾淨,基本上每三天都會安排下人過去打掃一回,所以,收拾一間給金子暫時休息,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辰娘子也住在莊子裡麼?”金子一路跟着玉孃的步伐,穿過小院,來到宴客的堂屋。
玉娘將傘收下,放在長廊上瀝水,回頭狐疑看着長身玉立的金子,問道:“三娘子認識我家娘子?”
“是,我們是朋友!”金子應道。
玉娘眼中一亮,笑道:“那可巧了,平素裡我家娘子是不怎麼在莊子裡常住的,剛剛纔回來。三娘子先坐一下,奴婢去取換洗的衣裳,順便告訴我家娘子一聲,她就在隔壁院子!”
金子含笑應好,在廊下褪下絲履,倚在圓腰胡牀上靜然等待。
笑笑有些好奇地四處打量着,嘴裡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響。
“娘子,這辰莊看起來好大,好漂亮!”笑笑回頭說道。
金子嗯了一聲,怎麼說也是掛着郡主名號的別院,環境設備肯定不會差。
須臾間,便有婢女捧着烏梅湯和楊枝甘露走了進來。
她輕手輕腳的將飲品放在金子面前的矮几上,柔柔道:“三娘子請慢用!”
金子微微頷首,並沒有喝,眸光隨意地掃着莊子的環境。
一抹白色出現在金子的視線裡,金子站起來,走到廊下,瞳孔中心的人影漸漸變得清晰生動。
辰語瞳撐着一把彩繪的油紙傘,踩着木屐鞋,正悠悠然往前行來。
她臉上掛着夏花一般絢爛的笑,銀鈴般的聲音煞是悅耳,“我道今天是吹了什麼好風,把你這貴客給吹進我們辰莊來了......”
“語瞳娘子說錯了,本娘子是被一場大雨衝到這兒來了......”金子眯着眸子打趣道。
“哈哈......有道理!這場雨下得及時呀!”辰語瞳朗聲一笑,將油紙傘輕輕往廊下一扔,脫下木屐,光着白皙的腳丫走了進來。
她在金子的身邊坐下,順手抄起矮几上的烏梅湯,喝了一口道:“毓秀莊繡娘芳諾的事情,我聽說了,這才趕了回來,你這身打扮,又是跟着我大哥哥一起回來的,大概是去了案發現場吧?”
金子睨了辰語瞳一眼,淡淡說道:“是!我剛好有個問題,想要請教語瞳娘子!”
“哦?”辰語瞳來了興致,黑眸流轉着,剛想要跟金子對這個突發的案子展開探討,眼角掃過她身上溼濡的衣袍,才掩下心中的好奇,勸道:“不急,一會兒咱們再探討。你的衣裳溼了,穿着容易感冒,跟我回院子裡洗個熱水澡,再換身衣裳吧!”
金子沒有拒絕辰語瞳的好意,道了一聲謝謝後,便跟着辰語瞳前往隔壁的小院。
辰語瞳吩咐春曉將浴湯送進淨房,又準備了一套乾淨的衣裳給金子,便回到茶室裡一邊看着醫書,一邊等待着。
金子沐浴完出來,整個人看上去精氣神極好。
她踩着木屐,在春曉的帶領下,來到辰語瞳的茶室。
略有些寬鬆的白袍裹在纖柔的身上,交領處露出了線條優美的白皙脖頸,如墨的長髮披灑着,髮尾還垂着水珠,看上去意態慵懶。
辰語瞳將醫書放下,擡眸看了金子一眼,笑道:“看你剛纔沒有喝烏梅湯和楊枝甘露,就知道你不喜歡那些玩意兒,我煮了茶,快過來嚐嚐!”
金子脫下木屐走了進去,在辰語瞳的對面跽坐下來,苦笑道:“你又猜錯了,不是我不喜歡,而是本娘子午膳到現在還沒用,再喝烏梅湯,就該泛酸水了......”
辰語瞳聞言笑翻了,拍着矮几說道:“我大哥哥也太木訥了吧,怎麼可以餓着你,我的天......”她一頭黑線的模樣,旋即吩咐春曉下去準備午膳,又唸叨叨的將辰逸雪說了一遍。
金子聽着辰語瞳像個小管家婆一般,將自己的大哥數落了一頓,而原因是因爲人家沒有照顧好自己,這聽起來怎麼好像辰逸雪跟自己有什麼特殊關係似的?
辰語瞳不會誤會自己跟辰逸雪有什麼吧?
金子的心突突跳着,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語瞳娘子你聽我說,我們只是純粹去查案了,我是芳諾那個案子的主檢法醫師,而他充當的角色是......額,外援神探,協助官府查案,這你是知道的!”
我們之間,絕對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
金子在心中補充道。
“這我知道啊!”辰語瞳應道,慧黠的眸子裡分明寫着‘我不是白癡’的表情。
金子頓了頓,覺得不該就這個話題聊,不然辰語瞳不定要扯多遠。
“言歸正傳,今天我解剖了芳諾的屍體,發現了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我不好下決論,所以想問問你的看法!”金子斂容說道。
“哦?說說看!”辰語瞳也斂起了嘻嘻哈哈的模樣,神色肅然。
“芳諾死因是窒息,這點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她的脖頸處有很明顯的條狀皮下出血,分明是被扼頸致死的。在檢查她的下.體時,我高度懷疑芳諾曾經受過性.侵害,但在她的體內,卻找不到異性的體液......我當時就在想,兇手潛入小院內,不可能只是單純地對芳諾進行猥.褻,然後殺人,這貌似不符合常理。”金子眸光沉沉,望着辰語瞳說道。
“或許,侵害芳諾的兇手,選擇了體外排.精,所以,在芳諾的體內,找不到異性體液,這也實屬正常!”辰語瞳平靜應道。
金子沉默了,回顧現場的狀況,地上或者牀單都沒有發現那些穢物,而且誠如她早上所想的那樣,兇手根本沒有必要選擇體外排.精,這是古代,就算有了這些東西,也無法做DNA的比對測試。
“語瞳,我不是醫生,對醫學上的東西,並不是很懂,但我想問一下,有沒有一種病,叫做不.射.精?”金子沉聲問道。
辰語瞳一怔,旋即應道:“不會,不.射.精不能獲得快.感,這樣的人不可能去強暴別人!”
金子抿着嘴,陷入了沉思。
辰語瞳的分析也有道理!
兇手的隨機性太大了,她現在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了。
就算確定了兇手是個不射.精的,又能怎麼樣?
難道拿着這一點,去對全村的男子進行篩查?
我的天!
她可以想象,如果父親命人這麼做,帶來的影響和後果該有多麼的惡劣......
恍惚間,金子想起了辰逸雪在車廂內說的話,他說就算兇手不是蕭婓,隨機性也不會很大,什麼意思?
他掌握了什麼線索了?
春曉端着膳食站在廊外,聽着兩個小娘子竟是臉不紅心不跳地討論這種話題,羞得差點將頭揣進懷裡了。
她在外頭大口吸了吸氣,努力讓自己以最自然的狀態進去,不要讓娘子瞧出一絲端倪,避免大家尷尬。
“娘子,膳食來了!”春曉邁着碎步進來,笑容有些僵硬。
辰語瞳若無其事的擡頭,揚手吩咐道:“擺上吧,你順便去看看大哥哥用膳了沒有,沒有請他過來一起,不是煮了鮮魚羹麼,他最喜歡吃了!”
春曉應了一聲是,垂頭退了出去。
金子看着碗裡熬得乳白的魚羹,心中不由嘆道:果然是無魚不歡的人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