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菊姑娘說,沈夫人一聽八公主出事了,立即就衝了上去,是遇到鄭閣老,說太醫已經去了,給攔了下來。”打探消息回來,貼身宮女若竹垂立在寢殿中央鉅細地向於嬪娘娘回稟。
於嬪驀然從九里香盆景前擡起頭。
“鄭閣老不讓?”正擦拭盆景的如蘭氣的臉色紫紅,“他憑什麼?”呼出一口氣,“沈夫人是神醫又是女人,由她給八公主瞧再好不過!” 又道,“不是被攔住不讓看,我們八公主哪會遭這份罪……”想起八公主早上剛醒來時被疼痛折磨的那生不如死的模樣,如蘭眼圈一紅,眼淚差點掉下來。
“還不是怕我們娘娘被沈夫人拉攏過去!”若竹一哂。
怕沈夫人拉攏過去?
爲什麼?
如蘭疑惑地看向若竹。
於嬪娘娘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若竹。
若竹就一咬牙,“……要說錯了,娘娘就只當奴婢瞎說好了。”
於嬪娘娘靜靜地看着她,沒言語。
“薛皇后薨世已經大半年了,後宮不可一日無主,朝中大臣早就上折催促萬歲立後了,娘娘您看着吧,這立後也就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她扳着手指給於嬪娘娘數,“若說萬歲想立誰爲後,首先就是這些有皇子的妃嬪,大皇子和七皇子是薛皇后所生,就不提了,二皇子的母親是宮女出身,是再拿不到檯面上的,剩下這些皇子中。五皇子和十皇子是鄭貴妃所生,又是萬歲最寵愛的,她也是最可能被立爲後的,再就是四皇子的母親德妃。三皇子的母親徐嬪,其他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的母親都是才進宮的美人,因得了皇子才晉升爲貴人,家勢底蘊也沒那麼雄厚。不提也罷,娘娘你雖身份高貴,也算妃子以下第一人了,可到底沒有皇子,和那幾個主比,就又差了一層……算一算,有實力去爭奪皇后之位的也就剩這麼幾個人了。”
想一想,也的確是這麼回事。
於嬪娘娘點點頭。
她父親也說,按家世背景她也有一搏之力。怎奈她沒兒子。身上還有兩個有皇子的妃子。她是再沒機會的,所以,薛皇后一死父親就勸她潔身自愛。千萬不要捲入後位之爭。
如蘭卻更加困惑,“……這些嬪妃。誰有幾斤幾兩,即便不說,大家心裡也明鏡似的,只是,這和沈夫人有什麼關係?”
“按說和沈夫人一點干係都沒有,可是……”若竹話題一轉,“自去年沈將軍得勝還朝後,沈貴人就一躍爲妃,這可是大周史上沒有的,現在外面紛紛謠傳,沈妃娘娘雖然底蘊差了些,但畢竟也是天生的麗質,孃家哥哥又是功高蓋世的大將軍,手握重權,瞪一瞪眼萬歲都怕,而親嫂子沈夫人又是民間有名的神醫,沈夫人在民間的威望有多高,娘娘您是最清楚了,若她打定主意要扶持自己的小姑,振臂一揮,那將是什麼成色……”她給了於嬪娘娘一個你懂的眼神,“更何況,沈夫人還深得太后寵愛呢。”自古手握重權的將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比比皆是,若竹壓低了聲音,“宮裡紛紛謠傳,萬歲這些日子頻頻寵幸沈妃娘娘,就是已私下和沈將軍達成了默契,要立沈妃娘娘爲後,想讓她快些懷上龍子呢。” 和其他妃嬪比,沈妃娘娘唯一的弱勢就是沒有皇子,可她的優勢是年輕貌美,“萬歲正春秋鼎盛,再坐二十年的朝也難說,若沈妃娘娘能誕下皇子,二十年後正當壯年!”
所以,要登上後位,鄭貴妃真正的勁敵不是四皇子的母親德妃娘娘,而是沈妃娘娘!
可是,鄭貴妃千不該萬不該,拿了八公主的命做兒戲!
想起八公主那張憔悴蒼白的臉,於嬪不由咬了咬牙,眼底閃過一絲狠色。
見於嬪動容,若竹趁勢問道,“我們要不要推助沈妃娘娘一把?”
這句話悶在心裡很久了。
沈鐘磬手握兵權,若他一心想立自己的妹妹,萬歲絕不敢反對,風言傳不到上面,可底下人都傳遍了,都說沈妃娘娘被立爲後的可能性最大,若她們娘娘這時能推助一把,就是擁立之功,這和待沈妃娘娘登上後位再去巴結絕對是天壤之別!
若竹一直不明白,她家娘娘一向聰明,爲什麼偏偏看不明白這些。
真是急死人。
推助?
於嬪一激靈,父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她淡淡的轉了話題,“沈夫人還沒醒?”
正殷切地看着於嬪娘娘,若竹怔住。
隨即點點頭, “……還在睡。”又補充道,“盧先生出師沈夫人,又在軍中行醫多年,據說他最善治療外傷了,有他在,八公主不會有事的。”
“她到底是個短命的。”於嬪娘娘聽了就嘆了口氣。
如蘭也跟着嘆了口氣,“溫太醫說她那付身子骨早就不能行醫了,據說她以前給人瞧病時還曾累昏過三天三夜呢,一直以爲是謠傳,這次真正……”想起甄十娘是因八公主昏睡的,如蘭聲音戛然而止。
寢殿沉寂下來。
於嬪目光落在窗外如血的殘陽上,久久,她突然回過頭,“……你去把那支千年首烏找出來。”
“千……千年……”若竹舌頭打轉。
那顆三尺高已經完全長成人形的千年首烏,可是娘娘的父親於尚書機緣巧合花費萬金求得。
是爲萬歲明年三月的壽辰準備的!
嘴脣蠕動了半天,若竹應了一聲,“是……”轉身走出去。
……
這一覺整睡了一天一夜,甄十娘直到第三天早晨才醒。一邁進雍華殿,所有人的動作一瞬間都停了下來。慧靈首先扔了手裡的東西,衝過來撲通跪倒,“……謝謝沈夫人救了八公主。”
她一帶頭,殿內其他宮女太監呼啦一下跪了一地。
儼然萬歲親臨。
把甄十娘嚇了一跳。
好歹勸了大家起來。甄十娘消了毒來到臨時改做重症監護室的偏殿。
望着睡了一天一夜,臉色依然發白的甄十娘,盧俊鼻子一陣酸澀。
他使勁壓下胸口涌上的一股不適,笑着問道。“師父竟然做了開胸手術?”語氣有些不可置信。
這麼多年的戰場經驗,還從來沒有人被穿透了胸能活下來的。
遇到這種傷,他都是隻給包紮,盡力讓傷員少受些罪,從來不敢奢望能夠救活。
甄十娘笑着點頭,“……讓將軍請你來,也是讓你見識一下,只要用心,我們也可以做開胸手術。救治更多的病人。”拿起熟睡中八公主的手腕。“八公主情況還好。”
“非常好。”盧俊聲音激動。“早晨用了半碗粥。”
鬆開八公主,甄十娘舒了口氣,“比我想象的還好。”看着盧俊。“先生對術後護理越來越有經驗了。”之前她還真擔心第一次做開胸手術,這些人不會護理。眼裡閃過一絲欣慰,“以後,這些都可以放心地交給盧俊了。”
盧俊臉騰地漲紅,“我只是按師父留的醫囑做罷了。”迅速轉了話題,“師父爲什麼要把這個管子插在水中?”他指着插入水封瓶底端的胸管。
“是爲了防止瓶中的氣體流回到胸膛,形成氣胸……”甄十娘趁勢把閉式引流的原理給盧俊講了,“再觀察十二個時辰,若流量不多,就可以拔管了。”說着話,一擡頭,見胡平正滿頭大汗地記錄,就笑着點點頭,“你好好整理一下,再拿給我看看,回去後你就試着給大家培訓。”
胡平驚愕了大半天,隨即連連點頭。
小宮女在外面敲門,“……萬歲來探視八公主。”
查看了八公主的情況,萬歲神色複雜地看着甄十娘。
上元節夜那一戰,他也欽佩甄十孃的睿智冷靜,可只是欣賞而已。
他一直以爲沈鐘磬對於甄十娘,睿智之外,他更傾心的是甄十孃的美色。
男人沒有不好色的。
畢竟,甄十娘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尤其她那一副孱弱的體質,更讓她於絕美中多了一份弱不禁風的嬌柔,任誰見了都想傾盡所有去憐愛。
記得八月十五的國宴上,燕國王子就對她一見傾心。
不是懾於沈鐘磬狠辣的威名,和她身邊隱藏的絕世高手,大約她早就被掠去燕國了。
所以,當沈鐘磬被老夫人告入死牢,唯一的要求就是和甄十娘生同寢死同穴時,他對沈鐘磬相當的失望。
隱隱地,萬歲覺得,沈鐘磬之所以如此頹廢,皆源於這個甄十娘命不長了,英雄氣短,他對沈鐘磬有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惋惜。
後來因投毒事件沈鐘磬重新振作起來,萬歲就暗暗慶幸甄十孃的命不長,否則,若想把他的大將軍從兒女情長中解脫出來,重振雄風替他征戰沙場,他還真得費一番心機。
直到前天,親眼見識了那場驚心動魄的搶救,萬歲恍然發現。
甄十娘,看着柔弱,卻是真正的勇士。
巾幗不讓鬚眉。
她和他軍營中那些鐵血男兒一樣,都是他大周曠古奇今的鐵血勇士!
惺惺相惜。
不是好色,沈鐘磬對於甄十娘,應該是真心的傾慕而愛戀着吧。
“沈夫人救治八公主有功……”萬歲收回目光,“來人,賞黑靈芝兩顆……”
黑靈芝?
沈鐘磬身子一震。
聽說燕國進貢了兩顆黑靈芝,乃靈芝中的絕品,他就厚着臉皮討要,結果被萬歲臭罵一頓。
今天,萬歲竟主動拿了出來!
想到兩顆靈芝至少能給甄十娘做半個月藥膳,沈鐘磬目光太陽般明亮起來,煜煜地看向萬歲。
萬歲冷哼一聲,把臉扭到了一邊。
ps:??推倒重寫了兩遍,有些晚了,我再繼續碼字,不敢保證今晚能出來,爲保險起見,就放在明天加更吧,雙倍就剩兩天了,機會難得,繼續求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