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徐徐吹起粉色的幃帳。屋子裡是個年輕的女子,正用手託着頭,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被吹皺的一彎湖水而出神。一雙俊美的眼睛,緊抿的嘴角處,一對誘人的梨渦,不是菱月,又是何人?只是,那滿眼的惆悵,卻與她俊美的面容如此不相稱。
三年了,整整的三年。還以爲那傷痛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慢慢的淡下去,卻不料,那傷痛減輕,思念卻越來越烈。那種思念,如無形的枷鎖,纏繞在心頭,竟然是揮也揮不去的寂寞。
“妹妹,妹妹。”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個年輕的貴婦,生的嫵媚多姿,左手拿着一個風箏,右手牽着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正是街上搶風箏的那對母子。
菱月聽到喊聲後便趕緊的扭過頭來,對着進門的婦人道:“秋姐姐,你回來啦?怎麼這麼早啊,我還以爲你們要多玩一會呢。”
被稱作秋姐姐的女子,一邊將風箏放到桌子上,一邊道:“還說呢,這個破風箏飛不了兩下就掉下來,你看惹的這個小祖宗,正跟我慪氣呢。”
“哦?”菱月瞟一眼旁邊站着的撅着嘴一絲不吭的小男孩,道:“鑫兒,你上午跟我慪氣,下午又跟你孃親慪氣啊?你小小年紀,累不累啊?再說,這風箏不好,又不是孃親的錯。大不了我們再去扎一個好了,你說是不是啊?”
“怎麼不是孃親的錯,都是因爲孃親不會放風箏,哼。”鑫兒不滿的擡頭瞪一眼自己的母親,氣呼呼的道:“上午菱月姨娘與孩兒去放風箏的時候,爲何放的又高又遠?怎得到了下午就不行了?”
“哎,你還嫌棄起我來啦。”沈秋娘說手插腰,氣憤的指着鑫兒道:“我做孃的還聽你這個兒子教訓我啊?你怎麼不說你欺負妹妹啊?小兔崽子。”
“那又不是我的錯。”鑫兒還強詞奪理,道:“你和菱月姨娘都喜歡妹妹,總不能什麼也都讓着妹妹吧?我雖是男子漢,但也有小性情的。”
“什麼?”沈秋娘又喜又氣,強忍着板住臉道:“你個小兔崽子,毛還沒長全呢,還小性情?看我不打你的屁股,讓你長長記性。也讓你知道,男子漢有小性情,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菱月姨娘救命,菱月姨娘救命。”鑫兒嚇得趕緊的躲到菱月的身後,他知道,雖然菱月姨娘也會跟自己吵嘴,但每次她還都是護着自己的。
“好了姐姐。”菱月趕緊的拉住沈秋娘的胳膊,道:“你每次都是說不得半句就打他,他纔不過七歲,你這樣打他會把他的逆反心理打出來的。”
“你怎麼不說你這麼寵他?”沈秋娘又氣又無奈的點點菱月的額頭,道:“你們一大一小,竟是欺負我這個老的了,哼。”
“鑫兒,你先去玩吧。”菱月哄着鑫兒離去之後,才轉過身來看着沈秋娘,道:“姐姐也是從小孩子過來的,何必還跟小孩子較真?沒事哄哄也就算了,還真生氣啊?”
“我反正說不過你。”沈秋娘拿起茶壺倒了杯水來喝,又道:“兩個孩子都是跟你近,尤其是雨兒,看見你這個姨娘,比看見我這個親孃還親。”
菱月笑笑,道:“難道姐姐還要跟我吃醋啊?哎呀,那我可就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吃不了酸的東西。”
沈秋娘趕緊擺擺手,道:“我可沒那麼無聊,你別冤枉了我。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都忘了告訴你。我把你上次畫的那副抽象虎給掛到‘靜思軒’去了。”
“什麼?”菱月楞了一下,又不解的問道:“姐姐,那副畫這裡的人怎麼能接受的了呢?肯定買不出的,你可別砸了自己的生意。”
“我又不圖你的那副畫能掙錢。”沈秋娘撇了撇嘴道:“我只是把那副畫掛出去,好讓懂畫的人看到啊。你不是說,他知道這幅畫嗎?說不定他看到這幅畫,就能找到你啦。”
“找到我?”菱月聽了這句話之後,臉色瞬間又暗了下來,道:“三年了,誰又能知道彼此在什麼地方呢?也許,他的身邊早就有了別的女子了,哪裡還會記着我。”
“你幹嘛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啊?”沈秋娘拉過菱月的手,道:“菱月,你看你長的這麼美的女孩子,誰見了不喜歡啊?連你姐夫那個光知道畫畫的呆子也都忍不住的誇你有靈性呢,我就不信韓祈傲他真的會忘記你。”
一聽到韓祈傲這三個字,菱月怔了一下,許久才道:“姐姐,我們不是說好了麼。以後,不要提起他,我現在,過的很好。”
違心的低下頭,落寞在眼中無法隱藏的流出來。真的很好嗎?那爲何每每獨處的時候,心裡卻總是有種明說的寂寞?她還在韓祈傲的是不是?就像她一直告訴別人她叫馮菱月一樣,她拋棄沈凝這個名字,只是害怕有一天會與韓祈傲擦肩而過。
“好了妹妹。”沈秋娘嘆口氣,坐到椅子上,道:“我們兩個認識也有兩年的時間了。雖不是親姐妹,卻也是比一家人都親。你也莫怪我這個做姐姐的說話直接,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許,那個韓、那個男人真的傷了你的心,可我總覺得,他當時一定是有難言之隱的。”
“姐姐別說了。”菱月打斷沈秋娘的話,道:“即便當時他有難言之隱又如何?對我來說,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姐姐,我好不容易纔逼着自己忘掉那些回憶,求你就別再勾起我的傷心事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呀就自己在這裡相思吧,我去看看雨兒去。”沈秋娘嘆口氣,無奈的看她一眼後,便款款的離開了菱月的房間。
其實,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打動不了這個妹妹。從兩年前她們偶爾相遇開始,她在自己的逼問下將她與韓祈傲的事情講給了她聽,從那以後,韓祈傲三個字,便成了他們家的禁語。可是,她知道菱月是想念他的,要不然,她不會一直苦苦的守候在一個這裡,獨守着這份相思。
雖然,她一直說自己已經放下了過去,可那眉眼中的落寞,卻是騙不了人的。誰能輕易的忘掉一個自己深愛過的人,尤其是那樣刻骨銘心的愛。
唉,再次輕輕的嘆口氣,一回身,卻發現自己的弟弟正站在亭子裡,正興致勃勃的逗弄着籠子裡的小鳥。她沉默了一下,便朝着那個身影而去。
“臨風。”沈秋娘輕聲的喚自己的小弟。
沈臨風聽到姐姐的呼喚聲,忙回過神來,陽光下,是一張極其俊美的臉。大約有二十多歲,一張白淨的臉上是溫暖謙和的笑,那樣儒雅的樣子,倒與子謙有幾分相似。只是不同的是,他的儒雅中又帶了幾分的頑皮,別具風采。
“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沈秋娘走到他身邊,故意的問道:“這個時間,你不通常都跟着你姐夫在作畫麼?怎麼倒有時間在這裡發呆了?”
“呃。”沈臨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有些悶,所以,便想着出來走走啊。怎麼,難道姐姐連我出來透透氣也要管麼?難不成想把你這風流倜儻的弟弟給悶壞了,或者,是悶成我姐夫那樣的木頭畫師?嘖嘖,姐姐,你還想不想讓你的弟弟找媳婦了?”
沈秋娘並沒有心情跟弟弟開玩笑,只用探究的在弟弟帥氣的臉上來回掃了幾眼,稍許才道:“臨風,既然你有些悶,那姐姐倒不如給你說一件令你不悶的事吧?”
沈臨風楞了一下,旋即有些焦急的文道:“姐姐,那成親之事,您就別在提了。除了馮菱月之外,我誰都不娶。這個我已經給你說了八百遍了,主意已定,絕不更改。”
“你還來上勁了你!”沈秋娘帶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你喜歡菱月,可菱月的心裡卻早已有了別人。她原本就對愛情有牴觸,你還在這裡添亂。”
“我喜歡她那是我的事,她喜不喜歡我,那就是她的事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沈臨風不滿姐姐的管束,頭一扭,便不再說話。
“你真是要把姐姐我給氣死了,哎呀。”沈秋娘的恨不得要擡手打他,舉到半空又停下,道:“算了,你這種人,打也沒用。對了,姑母家的你二表哥剛剛娶了親,這幾日便要來看看我這個做姐姐的了。你要知道,人家現在是有名的畫師,你倒好,草包一個。”
“喂,你怎麼這麼罵我?”沈臨風不高興的大叫,道:“我沈臨風好歹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翩翩佳公子,你如此辱罵我,是對我、不,對我們孃親的大不敬!”
沈臨風跟着怒氣衝衝的姐姐身後,大言不慚的誇讚着自己。一時之間,院子裡多了些歡快的氣氛。
菱月看着這活寶似的一對姐弟笑了笑,這纔是一個家的感覺,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