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問計高人（三）清城建制四十年，從一個河灣村落到現在擁有六萬人的小城，而我，只不過是三年前才偶然間“空降”到小城的。人生就是無限多個偶然串成的故事，誰也不知道結局，多矣人生才更加精彩。“黃司令”伴隨清城四十年，現在卻要清剿清城的“鬼”！
“老伯，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想我最好是不要把這層窗戶紙捅破，還是你自己去說開。
黃司令又坐在椅子裡面，佝僂着背，盯着蠟燭：“鬼是在人的心裡，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心便虛了！但現在卻是做了罪惡的勾當竟然理所當然，卻理直氣壯，卻唸唸有詞！這幫烏龜王八蛋，要是四十年前我一槍就斃了他！”
老妖怪似乎很激動。他這話我信，傅作義手下的團長，死線上活過來的，殺人如麻我不敢說，但殺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我想這不應該是“老大”的作風，而是“土匪”，但這二者沒多大區別。或許我對黃司令本身就有一種成見，因爲吳心曾經跟我說過，他是清城“老大”中的“老大”，老大該是什麼樣子的，我真心地不知道。
“老伯，我不明白您所指的鬼到底是什麼！”我狡捷地說道。
黃司令看了我一眼：“嗯！不知者不怪！但這四件事情你要記住，你的任務就是把鬼給我查清楚了，把罪證給我做實了，然後其他的事情就不要你管了！”
這是命令嗎？我想我並沒有責任去冒這個險，也沒有必要。既然你“黃司令”知道有“鬼”，就應該知道怎麼去打“鬼”，至於讓一個毛頭小子去搞定這些事情麼？我是幹什麼的自己最清楚。
“老伯，我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責任！”我直言不諱地拒絕，我不知道我的前面有多少個坑在等着我，或者是有多少個懸崖等着我在跳，每個坑都能淹死我一百回！
“黃司令”沒有任何詫異，我的回答應該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說的很實在！也很實際！我之所以這麼做，是有難言的隱憂！我想把這些事情捅破，可是我沒有這個能力！許多事情不在我的控制之內，我老了！”黃司令忽然落寞地嘆了口氣。
我承認他說的是事實，“黃司令”幾十年所積累起來的“人脈”已經老矣，“船”已經千瘡百孔，不能經受任何風lang，更遑論激流勇進！
“是東來跟我說起的這些事情，我才悟出個結果，在我入土之前，我要把這些年的殘毒餘孽都肅清，包括我那些混蛋的乾兒子們！”黃司令看了我一眼，背又佝僂了一分。
“您說現在是法制社會！”我想既然你自己都承認是助紂爲虐，就應該懸崖勒馬，把那些“小鬼”們都繩之以法！
“這個我知道，我的目的是想通過你把證據做實，我沒有證據，而法律是要講證據的！”黃司令懊惱地說道。
瞭然！我總算弄清楚“黃司令”找我的目的了，他把我當成“福爾摩斯”了，要我做實這幫“鬼”的罪證！說實在的，這也是我現在正在進行的工作。但是我的目的只是想着把丁奇峰的線索找出來，現在看來此間的事情太過複雜，丁奇峰失蹤事件顯然與“黃司令”所說的“打鬼大業”相通的，也就是說丁奇峰失蹤就是這幫“鬼”造成的！
“老伯，您說我該怎麼辦？”事已至此，我只能問計高人。畢竟“黃司令”是**湖，有“過氣”的人脈關係。
“這個我正在考慮！不過，無論如何你要跟江陽合作！別問爲什麼！不管你對江陽有多大的成見，這點你必須聽我的！”黃司令不容反駁地說道。
和江陽合作？這事難道他也知道？我想如果今天你不把我“綁架”來，我和江陽的合作很愉快！
我點點頭：“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你不要認爲丁奇峰失蹤是什麼小人篡位奪權那麼簡單，這就足夠了！”黃司令緊盯着我的眼睛說道。
我的心一驚：我一直是這麼認爲的！到目前爲止我也是這麼調查的，只不過有些事情我做的還不夠細緻罷了！我想這話一定是裴東來告訴這老妖怪的，否則他怎麼會知道我的想法？
我想我應該和裴東來溝通一下，不要老是爲了給江陽“鋪路”，就不擇手段地拆我的臺，要是把我弄急眼了，我現在就摔耙子不幹了！
“老伯，我想我已經明白了你的用意。不過事情很複雜，不能急於求成！關於和江陽合作的事情，我們眼前已經在進行，而且合作得很愉快！至於什麼時間能把證據調查全，我不知道。”我的心裡全然沒有時間的底線，有可能幾個月，還有可能幾年。
“黃司令”點點頭，忽然低聲道：“這件事情只有三個人知道！你若是成功完成取證，無論多長時間，我都會等！直到我死！”
我嚇了一跳：三個人？除了我和老妖怪以外還有一個人知道！
“還有誰知道這事？裴伯父麼？”我疑惑地問道。
“黃司令”詭異地笑了笑：“水落石出後你就知道了！”
老妖怪似乎很有神秘，但取證過程的危險和艱苦我是最清楚的，或許以黃司令的年紀估計有可能等不到，因爲我擔心我會被“鬼”給生吞活剝了！
“老伯，您今年貴庚？”我忽然想轉換一下氣氛，感覺有點壓抑了些。
“哈哈，你小子又有什麼心眼子了？我今年七十八週歲！”黃司令豪氣不減地說道。
我一吐舌頭，擺着手指頭一算老妖怪比我大四輪半還多！比我爺爺還大！
“老伯，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您是否同意！”我想起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想法？”黃司令微眯着眼睛問道。
“這個……時間有點遠了點！再過兩年給您過八十大壽，您看怎麼樣？”我若有所思地看着“黃司令”。
老妖怪微眯着眼睛，思忖了半晌，忽然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個主意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怎麼死呢！裴東來的眼光可真獨到，你小子將來肯定有發展！”
我臉上一紅，裴東來的眼光？那老傢伙就是老狐狸中精英，誰知道他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不過“黃司令”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竟然興奮得在小屋裡面來回踱起步來。
“小友，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這樣，你有什麼困難就直說，我先給你解決！”老妖怪興奮地說道。
我心下一沉：困難一堆，不過都是我自己的，誰也幫不上。我轉念一想，既然如此，我還真得有求於老妖怪。
“老伯，晚輩就三點想法，說出來您別介意。”
老妖怪點了點頭。
“第一點，我要足夠的時間，您別追我！第二點，我要可靠的退路，您來安排！第三點，你得答應我多活兩年，看看結果！”
三點要求，不多，卻很棘手。
“黃司令”聽後沉默了半晌，古怪地笑着看我：“你不要錢？”
“有些事情錢是買不來的！比如時間，比如你我的命！”我擔心的不是老妖怪的壽命，而是擔心有人不讓他再活兩年！這個意思很明顯。
“黃司令”忽然站起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的要求很實際，我會盡力做到！”
和高人談話，不用解釋太多。
“黃司令”臉色凝重，看着已快燃盡的蠟燭，彷彿又老了許多。
“四十年前我來清城，這裡還是一條小河，我老了，小河變成了大湖，人生易逝，徒留唏噓！”黃司令忽然感慨地說道。
我點頭不語。黃司令快步走到牀前，在裡面翻找着什麼，片刻便回來，手中拿着一張信用卡塞到我的手裡。
“小友，這是你的活動經費，很充足！”
我臉色一紅：“老伯，我不需要錢！”不需要錢那是扯蛋，幹什麼不需要錢？小樓那廝給我講恐怖段子還他媽的一次一百元呢！不過咱是老實人，童叟無欺！
黃司令湊到我的耳朵邊，壓低聲音說道：“這裡面是我那幫乾兒子們孝敬我的，每個月都會往裡面打錢，至於有多少我實在是不知道！這個，就是你的退路！”
我的心一顫：“黃司令”看來真是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這錢可謂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若是拒絕了乾兒子們的孝敬，我還真不好意思了！既然如此那就尊敬不如從命！黃司令把卡塞到我的兜裡，壓低聲音告訴我密碼寫在卡的後面，還有他的聯繫電話。
我點了點頭，心中不禁苦澀：這是交易麼？我拿什麼做籌碼？我想並不是那幫“鬼”的罪證，而是我的命！
辭別“黃司令”已然是晚上九點多鐘了。環山鬼道上正有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回頭再向那小屋看去，卻發現再也找不見，不是小屋被黑夜所淹沒，而是那小屋所在的地方是整個的建築羣，我方纔知道，原來“黃司令”的桃源就是環山鬼道旁邊的箴言寺！
轎車裡面忽然下來一人，當胸就打了我一拳：“兄弟，你這段時間人間蒸發了啊？！”
我苦澀笑了笑：“是！”便上了轎車，向着三元酒店行去。
“是你乾爹讓你接我來的？”我微眯着眼睛問道。
“是！”吳心看了我一眼。
夜色幽深，山風陣陣。我卻如陷入了無限旋轉的漩渦一般，想要掙扎着逃出這是非，卻感到越陷越深，以至於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