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三、古剎幽魂(四)油燈如豆,昏黃不堪。醒來我才發現已在一件石室之內,四周晦暗,看不清室內的景物,只見一盞油燈在小石桌上靜靜地亮着。我則躺在地上,感覺身下綿軟,用手一摸竟然是一隻**。
“你醒了?”蒼老的聲音傳來,一個模糊的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
我頭疼欲裂,掙扎着坐起來,四肢卻略感麻木,顯然是長時間不活動所致。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記憶中仍然停留在自己要衝進山神廟的剎那間的事情。
那個人影走近我,緩緩地坐在前面的**之上,面色青灰,穿着寬大的和尚衣服,呆着古怪的笑容。我盯着那張老臉,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暈了半個時辰!”老和尚幽然說道。
我被抓到了房頂後便暈了過去,不過並沒有人襲擊我,只不過是被對手用繩子套住被弄到房頂上的,至於怎麼到了這個地方,我完全無從知曉。
“化真大師!你……爲什麼這麼做?”我的心裡面升起一股邪氣來。眼前的老和尚便是在永安寺有過一面之交的化真大師,永安寺的住持!
化真和尚詭異地笑了笑:“倘若不阻止你進廟,你現在已經死了多時了!”
我心下驚詫,姜八綹和張園主衝進廟裡面和對手打起來,我才衝進去的,不過我現在還不知道有什麼結果。我疑惑地盯着老和尚:“你怎麼知道?”
“阿彌陀佛!金施主,無心和張施主都不是對手,你能行麼?”
老和尚的話說的不錯,但問題是我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臨陣脫逃!我騰身而起,臉脹得通紅,扶着小石桌:“大師,你既然能救我,爲什麼不阻止他們自相殘殺?!”
化真大師臉色一緊:“你放心,他們應該無事!”
“可那個韓德昌身手的確利害,兩個姜八綹也不是對手!”
“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會打個你死我活?”
“他們已經打起來了!”
老和尚沉吟了半晌,臉色陰暗地看了我一眼:“阿彌陀佛!金施主,我想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我來這裡的目的?沒什麼目的,要不是姜八綹和我誤打誤撞進了鎖魂谷,這輩子恐怕也懶得來這種鬼地方!而且若不是張園主和高老大闖進龜山就是執行老和尚的命令,我也不會藉此再度探鎖魂谷!
我一轉念,老和尚將我“抓”到這個鬼地方一定有什麼不可言傳的目的,而且我還有許多疑團待解,便沉靜了一下心神道:“大師,我的目的你應該知道!”
“哦?!”化真大師臉色疑惑地看着我:“難道你是來尋找天道殿的?”
我冷笑了一下:“不是,這裡的一切跟我無關!”
化真和尚站起身來佛了一下衣袖,緩緩走近小石桌對着的石壁:“爲什麼這麼講?”
我呼出一口濁氣來,理清了思路,化真和尚有可能是清楚十年異案的唯一活着的人,他是靜修堂堂主,而且與我爲善,至少我到現在爲止還沒有看出來爲難我的跡象。如果說他在覬覦我懷中的兩片血玉,前次在永安寺便會對我下手!他不是鎖魂堂那幫混蛋所能比的。
“大師,我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到十年異案的線索!本來我要去永安寺,找到幕後的真兇,不巧卻闖到這裡來,碰到了張園主和冷無心,他們奉命找什麼墨玉魚眼!”我凝神說道。
“嗯!”化真大師轉過身奇怪地看着我。
“我現在可以斷定十年異案是陰陽道一手策劃造成的,我不管你們陰陽道要達成什麼目的,但在現代的法治社會裡面,竟然目無法紀,大肆殺戮,天理不容!”我有點小激動。一想起裴東來和黃司令的人生際遇,響起陳倫老鬼們的所作所爲,響起春燕姐和無雙的遭遇,我的心裡面無端地疼痛起來。
“阿彌陀佛!小施主莫要把我和陰陽道牽在一起!有些事情你還不瞭解,尤其是對陰陽道和這個社會!”
我心下一愣,方纔我說的話難道有什麼錯麼?天道殿是陰陽道的兩殿之一,在我的心裡面也是邪惡之源!否則陳倫老鬼就不會在臥佛裡面弄那麼多的防腐屍體和乾屍,靜修堂就不會有什麼“乾屍替頂”的荒唐行徑,更不會有那麼多信衆加入陰陽道助紂爲虐!
我嗤笑一聲:“陰陽道的天倫計劃和清魂計劃您不會不知道?陳倫爲了阻止天倫計劃而命喪清湖,您知道還有多少人死命與這兩個計劃嗎?從十年前天倫計劃的啓動到現在爲止,有超過二十多人已經魂消魄散!而且我師傅的四個戰友也是一死三失蹤,這是事實,無可爭辯的事實!”
化真和尚轉過身嘆息一聲:“我低估了你的判斷力!你能將十年間的事情聯繫在一起來看,找到了一條明確的線索,所做甚對!但你忽略了一個問題!天道殿絕非是與陰陽殿同流合污,而且正好相反!”
這點我也有預料。陳倫雖然是陰陽殿往生堂的人,但他能反醒幫助天道殿阻止天倫計劃,的確使鎖魂堂的清魂計劃受到了牽制。不過這不能洗清陰陽道的罪惡。
“大師,阻止天倫計劃是我的最終目的,能否達成並不在於我,而是天道殿,而是您!”我凝重地說道。
化真和尚低頭不語,似乎在仔細思考着什麼。我的判斷應該是對的,無論天道殿與陰陽殿的關係怎麼水火不容,他們都是陰陽道的人。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我的想法是這件事以後便想辦法走人!正如化真方纔所說的,我不瞭解這個社會!
“正因如此,我纔來這裡尋找天道殿!只有盟主才能阻止天倫計劃,也只有盟主才能化解兩殿的紛爭!”
我凝思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大師,您真會找理由!”
化真大師疑惑地看着我。
“大師,種種跡象表明陰陽道至少二十幾年來都沒有什麼盟主!現在鎖魂堂的人囂張跋扈的資本應該是勢力膨脹所致,即使盟主也毫無辦法阻止他們的瘋狂!還有,陰陽殿的殿主現在應該行使的是盟主權利,難道您不知道麼?”
這點事情是瞞不過我的,鎖魂堂的人三番五次地追殺我索要血玉,爲的不過是一個血玉陰陽鏡罷了。慧真大師說過,得到血玉陰陽鏡的人就是盟主,鎖魂堂的所作作爲昭然若揭!不過我沒心思跟他們糾纏這些東西,我的目的是要他們的罪證,罪證到手,我一個電話便能讓他們在這個世界上被抹去!
“難道你不想得道血玉陰陽鏡?”化真和尚盯着我問道。
“要那東西幹嘛?當盟主?我要是盟主就把這幫兇手直接給送到監獄裡悔過!”我狠聲說道。
化真和尚的老臉陰沉着,忽然嘆息了一聲:“金施主,你足夠聰明,也有良知,運氣也好!不過你沒有**,再好不過!”
這是什麼話?裴東來曾經這麼說過我,只當他的繆讚了。
“大師,人都是有**的!不過我的**和你們的不一樣而已。我只想完結此間事,然後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只怕不容易!”化真說完便坐在**上沉默起來。
我知道他的話的含義,十年異案的事情已經把我捲到了是非恩怨的漩渦,想要脫身談何容易?不過任何事情總有一個結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大師,您來這裡是尋找天道殿的?”
“呵呵!天道殿還用尋找麼?心裡有天道時刻得往生!”
操!打禪機?
“那……天道殿在哪裡?”
化真和尚點指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心裡面!”
廢話!不過他的回答應該是對的,人心向善從善如流,這纔是天道,天道在心,心纔會成爲善良的聖地,纔是真正的天道之殿!
“大師,您看看這個是什麼?”我從懷裡小心地掏出那串佛珠來遞過去。
化真和尚接過珠子,仔細端詳了片刻,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阿彌陀佛!施主……你……這是從哪找到的?”說罷慌忙站起身來問道。
從老和尚的舉止我便猜出了個大概:那具在暗渠發現的白骨定然是清暉大師的遺骸!
“大師,這佛珠您認識?”
老和尚面色一滯,一種虔誠之色浮上來,恭敬地將佛珠遞給我,雙手合十:“我佛慈悲!這是我師傅的檀香七寶佛珠!”
“你師傅……”我驚詫地瞪大了眼睛,難道清暉大師是化真和尚的老師?
“嗯,沒錯,這是天道殿殿主清暉大師的寶物,也是天道殿的信物!”老和尚緩緩說道,身子緩緩走到方纔的石壁前,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不知道在默唸着什麼。
“你是從哪得到的這東西?”
我摸了摸鼻子,這事有點怪異,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思忖了一番:“大師,說了您也許不相信……這東西是……撿的!”
老和尚的臉色忽然變得不可思議起來,嘆息一聲道:“阿彌陀佛!天意弄人啊!”
“大師,有件事我得如實告訴您,這什麼檀香七寶佛珠真是我撿的!就在永安古剎地下暗渠入口拐彎處……從一具白骨遺骸中發現的……該不是清暉大師?”我哆嗦着說道。
“哦?!”老和尚疑惑地盯着我。
老和尚有些不相信我的話,但我說的是事實!我還在那個骷髏頭裡面踢出來一個圓形的小石頭呢!
“天意啊,天意!”老和尚絮絮叨叨地看着我,忽然拉住我的手臂,慌張地向石室外面走去。我心下緊張,這老和尚所表現出來的行爲極爲怪異,不知道這佛珠觸動了他哪根神經。
石室外面是一條迴廊,跟姜八綹所說的一模一樣。迴廊的石壁上燃着兩盞昏黃的油燈,只照亮了一小塊地皮,但這已經足夠了。我小心地看着油燈下面的石壁,上面果然是石刻,十分精細,我卻不瞭解其中的內容。
“小施主,你認識這些石刻麼?”老和尚幽幽地問道。
我思索了一番:“崔聖君斷案!”
這是姜八綹說的,是陰曹地府的崔判官在陰律司夜審案子,不過我不確定,從來不信這事。
“阿彌陀佛!天意啊!您知道崔聖君在斷什麼案子麼?”老和尚忽然語含恭敬地追問道。
我哪知道他在斷什麼案子?那石壁上刻畫着無數的小鬼,還有初到陰律司的各色人等,亂七八糟的。中間的人物倒是刻畫得極爲精細,確實是難得的好石雕。
“斷的是冤案!”我只能如此說了。
老和尚抿嘴笑道:“這個……你說錯了!崔聖君在以陰司之律給人間犯罪的人量刑!”
老和尚說完衝着石壁雕刻唸了一句“阿彌陀佛”,身子向旁邊一閃,只見那石壁竟然緩緩下沉,發出“轟轟”的聲音來,片刻後,浮雕石壁竟然變得與地面齊平了!
石壁的後面露出一間黑洞洞的大石室來。我驚駭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真是難以置信!
老和尚誦了一聲佛號道:“小施主,您請進來!”說罷一閃身先行走進了石室,我也遲疑這進了去,只聽到後面又發出“轟轟”的聲音,回頭一看,那面石雕牆壁竟然又恢復了原位。
眼前忽然一道亮光閃了起來,化真和尚端着油燈走到我面前:“這裡你可知道是什麼地方?”
我驚詫地回頭瞪着那石壁,石壁上面刻着字,正如姜八綹所言,那是一面刻着流人詩的牆壁!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這裡就是天道殿!”
我心下一哆嗦:原來姜八綹昨夜闖進的這裡竟然是天道殿?!他既然知道石雕後面是流人詩,定然是進到這裡面來了,但他爲什麼隱瞞了這些?
“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