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零、血色黃昏九蹬山脈高大的暗影擋住了溫暖的黃昏,冷峭的寒風肆無忌憚地在寥廓的清湖湖面橫衝直撞。姜八綹橫臥在小船裡面,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凝思,我則趴在小船的橫樑上呆望着湖水。水汽漸濃,我知道小船飄進了洋流區,只感到船底的lang大了許多,小船漫無邊際地在清湖裡面遊蕩。
姜八綹的幾個戰友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正如化真和尚所言,這一切都是人的貪慾所致。倘若崔副官不是覬覦永安古剎的寶貝,不是慾壑難填,不是血玉陰陽鏡的致命誘惑,便沒有這一切。
血玉的確是邪惡之物,“十年異案”全是因爲它才索去了那麼多人的性命,這裡面有多少死命者?又有多少陰魂不散的冤鬼呢?就在昨夜陰曹地府便新增了三個冤鬼!如果不能駕馭它,那就毀滅它。不過我知道就算現在我將身上的三塊血玉扔到清湖裡面,圍繞着血玉陰陽鏡碎片的爭奪也會永遠地持續下去。
阻止殺戮的最好辦法便是讓這一切真相大白!要讓知道血玉陰陽鏡秘密的人早些清醒,才能最大限度地阻止那些貪慾之徒的亡命奪寶。而要實現這個目的,我必須改變行動策略,要多用腦袋謀劃,而不能完全以暴制暴!
我忽然想起了崔副官,看來“十年異案”的始作俑者就是此人。雲娘所說的“老鬼”也極有可能就是他!要想查處他的罪證,有兩個人必須“擺平”——黃司令和雲娘!
崔副官顯而易見的是黃司令的副官,而他與雲娘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些不正常!難道……這裡面還有不爲人知的故事麼?一個是黃司令的生活秘書兼夫人,一個是小小的副官,能有什麼事情?
化真和尚說大清湖建設初期,發掘了許多“寶貝”,當然也包括龍台山三清觀的血玉陰陽鏡。四十年來,血玉陰陽鏡之出現過一次,便是永安古剎火災之前,而那以後鏡子便被拆分了四塊碎片。
鏡子毫無價值,血玉雖然貴重,所謂“玉帶血紅,價值連城”。但鏡子背後的玄機或許纔是人們拼命爭奪的原因,化真和尚說過,得到血玉陰陽鏡才能找到“兩殿一宮”!
我正低頭想着,四周的迷霧悄然散去,似乎是走出了洋流區。再向前方望去,出現了熟悉的山影和道路。就在我前方百米遠的山腳下,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青白色的牆壁、望角風鈴之間,在古樸而典雅的房屋屋脊上,灑滿了光彩奪目的金色!帶着紅暈的金色,猶如琉璃瓦上灑了一層血霧一般,一種膽戰心驚般的美!
這就是箴言寺。我抹了一下眼睛,嗓子乾渴得冒煙,疼痛難忍。我推了一下姜八綹:“師傅,咱們到了!”
姜八綹睡得很沉,並沒有醒來。我嘆了口氣,心下痛楚不已,隨即操起船槳在水裡劃了起來。小船向那抹金色駛去,我知道黃昏即將逝去,深山裡面的黃昏要比寥廓的清湖隱藏的早許多,都被大山擋住了。
船近岸邊月近人,正當我劃得滿頭大汗的時候,忽然感覺船槳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險些沒掉到水裡。我低頭向湖裡看去,水流變得急了許多,越是接近岸邊水流便是越急。
什麼也沒看見,不過船底下卻翻起了很大的lang,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去路,小船忽悠一下,我抓緊了船舷,心下驚懼不已。片刻後小船平穩了,我又開始滑動起來,但第三漿還沒有帶出水面,忽然在船尾又翻起了一片水花,一隻白色的影子浮上來有沉下去!
我心中無比驚駭,抓緊了船舷,身子上下顫動了幾下,然後便驚悚地聲嘶力竭般吼了一嗓子:“死人!死人啊……”
姜八綹被我這一吼一下子醒了過來,茫然地望着我。的確是一個死人,白花花的身子,脹得跟個羊皮筏子似的,瞬息間便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哪來的死人?”姜八綹坐直了身子問道。
“師傅……上次咱們來的時候碰見的那傢伙……在船底水裡跟着我們!”我驚懼地喊道。
姜八綹臉色晦暗,向水面看了幾分鐘,那傢伙卻沒有上來。
“咱們快到岸了,我來劃幾下!”姜八綹低沉地說着便搶過船槳划起水來。
箴言寺屋脊上的金光黯淡了許多,黃昏即將退去,明月高懸,把寺廟青白色的圍牆染成了熒光一樣的顏色。小船十分鐘後便到了岸邊,但並不是荒郊野外的岸,而是一處小碼頭。
我驚詫地望着這個精緻的碼頭,疑惑地看了一眼姜八綹:“師傅,這是什麼地方?”
姜八綹看了一眼小碼頭:“放生地!”
放生地?我知道一般的寺廟裡面都有放生池,從未聽說過放生地!
“箴言寺在清湖邊上,信佛之人要定期放生,便直接放到清湖裡面了!這是個小碼頭,有錢人會僱船到清湖裡面去放生的!”
“哦!”原來如此。我小心地扶着船舷,抓住了小碼頭上的鐵鏈子圍欄,爬到了岸上,姜八綹也上了岸,把船槳往地上一扔,便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我們兩天一夜沒有滴水未進,關鍵是姜八綹身上帶着傷,體力消耗殆盡,精神備受折磨,飢寒交困所至。我也摔倒在地,但還是比較清醒,爬到姜八綹身邊抱起他的腦袋:“師傅,你……”
忽然我感到兩眼發黑,胸口發悶,嗓子眼涌出一股血腥味道,腦袋一下便栽倒在姜八綹的胸上,嘴裡面涌出一口鮮血出來。
身下是冰涼的青石,耳邊是“嘩嘩”的水聲,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而且感到渾身發冷,嘴裡面黏稠的血液很快便凝住了,乾澀的嗓子猶如吞了一塊火炭一般,疼痛難忍。
我知道這是急火攻心所至。張園主不幸離去讓我的身心備受煎熬,我沒有姜八綹他們那樣戰友之間的感情深厚,但兩年來的相處已經使我們超越了“朋友”這個簡單的關係。
探鬼道出生入死,闖臥佛披肝瀝膽,鬥康樂宮救命於旦夕……我們已經成爲莫逆之交,他就像鄰家大叔一樣,也是我的半個倚靠。張園主與姜八綹不同,他有心機有俠氣有情有義!
過了十幾分鍾,我的意識逐漸恢復了一些,仍然趴在姜八綹的胸膛上,嘴裡的血已經凝住,一張嘴,嘴脣的皮便被撕下了一小片,疼得我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師傅!師傅!醒醒……”我擡起頭晃動了幾下姜八綹的腦袋,完全沒有反應,卻發出了沉悶的鼾聲。老傢伙實在是頂不住了,睡着了。我慌忙脫下風衣把姜八綹蓋住,抱住他的頭,正想喊,卻發現一道手電光快速從我面前閃過,隨即便從碼頭的甬道上走下三個人來。
三個穿着黑色風衣的人,快步走到我和姜八綹前面,將我倆圍住,用手電照着我的臉:“你們兩個是幹什麼的?”低沉而陰冷的聲音問道。
我用手抹了一下嘴巴,嘴裡全是血,嘴脣還滴着血,就跟才嚼過死屍的厲鬼一般,嚇得三個人向後面退了幾步:“你們幹什麼的?!”聲音裡面帶着驚懼味道。
我慘然一笑:“帶我……找黃司令去……”說完便向後面仰了過去,昏死在地。
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我睜開眼,發現身上蓋着厚厚一層棉被,額頭敷着溫熱的手巾,右手被固定在一隻小紙盒上面,牀上掛着吊瓶。橘黃色的燈光在牀頭小几上閃爍着,小几旁邊坐着一個老頭,穿着綠色的軍裝,帶着軍帽,臉色瘦削,滿臉的褶子堆在一起。
“小金,你……終於醒了!”黃司令驚喜地喊道。
我微微點了一下頭,頭暈得利害。
“老伯……我師傅他……怎麼樣了?”我艱難地說着,想坐起來,黃司令站起身,一雙大手按住我的胸前的被子。
“先不要動!老薑很好。”黃司令臉色冷峻地說道。
我渾身難受,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散架了一般。到了這裡我心裡便有了底靠,不管怎麼樣,先治好病再說。正在這時,外面傳來敲門生。
“進來!”黃司令淡淡地說道。
門被輕輕推開,進來兩名護士和一個醫生,拎着醫藥箱快步走到黃司令面前:“黃老,那人已經穩定了!不過需要住院治療。”
“嗯!傷很嚴重嗎?”
醫生略一沉思道:“外傷不是很中,處置一下便能恢復,但他的心律不齊,血壓不穩,我懷疑是有別的病症。”
黃司令點點頭:“送他到沈城陸軍總醫院,你們跟他去!”
“最好現在就去!”醫生焦慮地說道:“咱們這的治療條件有限。”
“嗯,給源城三院打電話,排一輛救護車來!”
“好的!”
黃司令緊皺着眉頭:“你再看看這個年輕人,他怎麼樣?”
醫生走到我跟前,翻了翻我的眼皮,量了一下血壓,用聽診器聽了一會,便轉身對黃司令說道:“黃老,他的病是傷寒所至,退燒後便能痊癒!”
“嗯!”黃司令揮了一下手,三個人便又匆匆出去,屋子又恢復了平靜。
姜八綹的病讓我心驚不已,到底是年紀大了,經不住這種刺激。若論身體他是強於我的,但昨夜發生的這一切讓老頭子難以承受,我想應該讓姜八綹儘快退出這個危險的遊戲。丁奇峰已經找到了,高俊逸和嶽顯河的仇已經報了,韓德昌和童飛是罪有應得,一切到此結束!
我微眯着眼睛看了一下黃司令:“老伯……叫人守着碼頭!”
黃司令臉色一變:“小金,怎麼……有什麼事情?”
“清湖裡面有個死人……估計在箴言寺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