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六章冰湖逐魄(二)在清城生活了四五年,我從來沒走過冰湖!四周慘白,對面龜山黑黝黝的,回頭望向老林子才發現我已經追出了數百米遠,岸邊的荒草不見,三元酒店和宏源酒店裡的燈光幽暗。
我站在冰湖上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冰上殘雪斑斑,冷風勁吹。那影子消失了半刻鐘了,現在還沒有出來。我懷疑那廝是不是掉進了冰裂裡面?
方纔那道冰裂險些吞沒我,所以這一路我基本是踩着殘雪過來的,沒有再見到冰裂。我坐在殘雪上,凝神靜聽起來。風吟渺渺,死寂無聲。我發現在絕對靜謐的環境裡,我的聽力不是增強的,而是減退了不少!
寥廓的冰湖縱使在晚上也能看出幾十米遠,尤其是移動的目標看得很清楚。就在我張望之際,耳中突然傳來一種“咔嚓”的響聲,似乎距離很遠,但感覺就在腳下一般!我慌忙站起身來,尋音辨向,聲音是來自右前方的。
我當然不知道那是冰裂的聲音,待跑了二十幾米遠,那聲音忽然詭異地消失不見。寒風捲起殘雪砸在臉上,猶如刀子刮的一樣痛,我只好背過身體逆風而行。
忽然又聽到一聲冰裂聲音,我猛然感到自己就如站在冰溜子尖上,腳下一滑邊摔了個跟頭。堅硬的冰面如鏡子一般光滑,根本無從站立,更別說奔跑。
我在冰上滾動了幾下,找到了殘雪才坐了起來。冰裂的聲音細微而沉悶,似乎有怪獸在冰下奔跑。我的心驚悸着,用手搓了一下臉,一種麻木的疼痛瞬間傳來。
那廝莫非真的掉進了冰裂裡?我思忖着四處搜尋着。突然,一隻黑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裡,距離我只有三十米遠,那傢伙顯然是在雪地裡潛伏了半個鐘頭了,以爲我放棄了追逐!
我快速逆風奔跑起來,頭也不擡,耳中發出“嗚嗚”的風吟,夾雜着冰裂微弱的聲音。只要我堵住他便有辦法置他於死地!跑了二十幾米我才停住腳步,穿着粗氣站在殘雪上,對手是順風走過來的,不知道他爲什麼沒有發現我。
一聲沉悶的冰裂聲從遠處傳來,我的聽覺變得靈敏異常,尤其是對冰裂的聲音。那聲音就如有幾百頭大象踏過土地所發出的一般,沒有飛揚的塵土,寒風中的殘雪盤旋,我如置身於象羣!
我瞪着那傢伙,沒有說話,心裡憋足了緊要給他致命一擊!
冰裂沉悶的聲音近了許多,那聲音在冰的傳導下似乎變了形一般,現在又好似火車由遠及近開過來,轟轟作響,我真懷疑這冰面承受不住會爆裂開來。
那廝終於停下腳步,距離我十米遠!不過他沒有跑,也沒有攻擊我。我緩緩向他走過去,倒要看看這傢伙還有什麼本事!對手顯然做好了發生激烈衝突的準備,他也在向我走過來。
五米的距離,足夠發生激戰,但雙方都在對峙着,誰也沒有動!
我的想法是你若先動我便動!因爲腳下便是殘雪和冰面攪和之地,一個不留神便會劃到,不攻自敗。對手也顯然意識到了這點。
“天道殿終於出了個狠角色!”風中傳來對手蒼老的聲音。
這聲音極爲陌生,從來沒有聽過。我沒有說話,而是盯着對手的臉,那廝的老臉黝黑瘦削,皮包骨一般,個頭比我矮了一頭還多。我心下驚疑不已,這傢伙攻擊犀利,奔跑迅速,體力何以這麼好?
“你是鎖魂堂最後一個執法者!”
“哦?”
我心下冷笑着,無情已死,無塵爲我鎮守靜修堂,無爲和無間已經被我送到了圖城看守所,冷無極在龜山莊園把大門!
“誰派你殺我的?”我冷然問道。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面對殺手,我沒有選擇。殺死他或是被殺,不過我追他一個多小時可不是專爲送命的,我要弄清楚究竟是誰在設局兒!
腳下的冰面傳來隱隱震動,我淡然地平靜了心緒,握緊了手扣側耳傾聽。不知道從多遠的地方傳來的冰裂聲音,夾雜在風雪裡面傳進耳中。
我心下驚駭,這聲音和方纔聽到的冰裂聲似乎有所不同!之前所聽到的冰裂聲是在遠處,待細聽之際又匆匆遠去,地面也沒有震動,而現在則是兩道冰裂聲,一道是從對岸傳來的,另一道辨不清方向!
我退後了半步,下意識地錯開與對手正面相向。冷無相則鬼笑般向前走了兩步,逼視着我:“你怕了?!”
“呵呵!”我冷笑着點點頭:“曾經怕過,不過……”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冰面下傳來低沉的禪音,冰塊爆裂碰撞的沉悶聲響清晰傳來,我的心提緊了一成,腳下踩到了殘雪裡面,暗自用力。
“天道殿殿主也不過如此,毫無清暉賊禿的風度!哈哈……”
耳中過濾掉他的笑聲和風鳴,我預感到這兩道冰裂聲音竟然有合鳴的趨勢,而且我身後的冰裂要快上一點!就在此時,我腳下用力,向冷無相縱身撲了過去。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就在我躍起的剎那間,只聽轟鳴聲驟然加大,腳下的冰面顫動着發出“咔嚓”聲音,一道新生的冰裂在我前面兩米的地方形成,一股白色的冰粒沖天而起!
冷無相沒有想到我會先發制人,而且面對一尺多寬的新生冰裂顯然嚇得不清,身子向冰面上一沉便滾出了數米。我則正然落在他前面的殘雪上,左腿爲軸,右腿猛然向他掃了過去。
耳邊的冰裂聲又突然加大,另一道冰裂也驟然形成,整個冰面被生生撕裂半尺多寬!冷無相滾動了幾下便站了起來,還未及逃跑,我的右腿正中他的腳踝,只聽“喀”的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淹沒在冰裂雜音之中。
我站起身上前兩步,盯着在冰面上來回翻滾的冷無相,耳朵動了一下,冰裂聲音瞬息遠去,又是一聲沉悶的撞響,片刻後聲音才息止。
周圍全是方纔冰面爆裂而形成的碎冰雪沫,兩道冰裂在遠處交匯,形成一條縱向的大冰裂。我看了一眼兩米遠的冰裂,足有半尺多寬,不知道有多深!
我甩了一下風衣看着還在冰面掙扎的冷無相:“是誰派你來殺我的?”我冷然問道。
冷無相停止了掙扎,方纔我那腳正好踹在他的左腳踝骨上,憑我的感覺,腳踝骨應該斷了!冷無相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喘着粗氣仰面躺在冰湖上。
“你不說?呵呵!讓我猜猜,待我分析明白了,我把你扔進冰裂凍成坨!”我狠聲吼道。
我踩在殘雪上蹲下來,用手扣砸向冰面,碎冰飛濺,發出瘮人的“噠噠”聲音來。
“你是鎖魂堂的大執法,對?鎖魂令在哪?!”我嚥了口吐沫,對付這樣的老傢伙就得誅心,你打死他也沒用。
“拿不出來?呵呵!崔先生倒有一枚鎖魂令,不過是在我這,你知道是爲什麼嗎?”我從懷裡掏出了陰陽法令握在手中,烏黑的冰面上驀然出現一道紅色光暈,我盯着那光暈心下驚疑不已!
莫非這就是靈氣?是裴伯母封印到陰陽法令裡面的?雖然我不相信什麼靈氣封印,但那光暈絕然錯不了!
冷無相猛然坐了起來,驚駭地看着陰陽法令。
“我受崔道師所託,以陰陽法令誅殺叛逆,你就是第一個!”我不知道什麼是靈氣,心中的怒火化作了力量傳到了法令上,只見那法令的紅光更盛了一些,感覺手掌把持不住一般,我的頭暈得利害!
“崔道師?”冷無相自語道。眼中的驚駭已經漸漸平息下去,盯着陰陽法令慘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也拿不出鎖魂令!”
“催命索魂定陰陽,太乙天尊鎮十方!”我氣得順嘴便弄出了這兩句話來,嚇得冷無相渾身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太乙救苦天罪急急如律令!”
話還沒有落地,我的身體便彈了起來,飛起一腳便踹到冷無相的腦袋上,那傢伙在冰面上滑出了十多米遠才停下來。打人是用不着唸咒語的,我不過是氣急眼了。
手中的陰陽法令紅光漸漸散去,我仔細看了一下,那東西仍是赤紅色,方纔的光暈究竟是怎麼弄出來的?我將陰陽法令放在懷中,心下疑惑不已。
冷無相已經暈死過去,待我走到他面前也沒有醒過來。我踢了他一腳,這傢伙如同死了似的,毫無反應。寒風朔緊,冰面上的溫度極低,方纔太過緊張纔沒有感覺到。
我蹲下來扒拉兩下老臉,這傢伙滿臉是血,已經凍成冰坨了!我思忖了一下,此處不能久留,回頭看了一眼宏源酒店方向,燈光點點,顯然離得太遠了,又向箴言寺方向望去,也是漆黑一片。我一彎腰將冷無相的胳膊抓住便向前面走去。
冰裂的聲音在我的周圍不停傳來,我現在對這聲音已經習以爲常了,方纔驚遇冰裂的一幕讓我心驚膽戰,若不是我蹦起來,那冰裂幾乎把我貫穿了!
岸邊並不遙遠,但還得拖着半死不活的冷無相,爲了省力我只能沿着冰面走。冷無相拿不出鎖魂令,說明了什麼?一年來我遇到鎖魂堂追殺不下十幾次,只有在康樂宮陳倫老鬼遭遇清魂的時候,冷無邪拿出了鎖魂令,其他的殺手都沒有這東西!
這說明清除老鬼陳倫應該是清魂大師的命令,而我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之所以被追殺是因爲我身上的血玉引來的。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是也!
我兩進龜山,結果不同。第一次拜會崔先生,冷無極已經知道我是天道殿殿主,陰陽殿自然知道天道殿的沒落與變化,但他們並沒有大舉進犯靜修堂,其中原因不好揣測,也許是他們在靜觀其變,也許清魂大師根本就不在龜山!
由此可見,張子清去沈城果然是請命去了!他既然知道清魂大師的藏身之地,自然更知道當下的形勢是天倫宮與天道殿聯手之事,他是誰?爲什麼不向鎖魂堂堂主問計?
我正思忖着,只聽見一聲呻吟聲傳來,我停下腳步,放下冷無相的胳膊,低頭看了一眼,這傢伙甦醒了!
半晌,冷無相才緩過一口氣來:“你……怎麼不殺我?”
我沒有言語,而是直接將他扛了起來:“我就要超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