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早上六點,宋廷軍率隊趕到了案發現場。所謂案發現場,其實只是一輛奔馳轎車。

宋廷軍走下車,副手陳紅已經拿出了指和筆。

“案發地點:A市黃鸝路。記錄時間:2006年9月26日早上六點。”宋廷軍一邊說一邊來到奔馳車前,警員張廷幫他戴上了白色手套。

宋廷軍打開了車門,只見周濤癱坐在座椅上,凝固的血痕順着頸部往下一直延伸到車底的地毯上。他查看了一番說:“死者周濤,周氏黑社會組織頭目之一。死者癱臥於駕駛座上,身體前傾,面向客座,頸部左側有明顯刀傷。”宋廷軍換了一副塑料手套仔細查看了一下傷口,繼續說:“死者被人一刀刺入頸部,頸動脈和喉管被同時割斷;頸部沒有勒痕;死者死前喝過很多酒。雙手緊握,掙扎痕跡不明顯,是瞬間致死。”宋廷軍又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手腳,衣物,以及車內擺設,說:“現場沒有搏鬥痕跡。”

說完宋廷軍準備從小車裡出來,突然又停了下來,對張廷說:“鑷子,塑料袋!”

張廷遞給宋廷軍一把鑷子和一個塑料袋,只見他把客座靠背上的一條長頭髮用鑷子夾起來放在鼻子邊嗅了一下,然後放進塑料袋。

“客座靠背上發現一條女性長髮,”宋廷軍退出小車說,又看了看整部轎車,“轎車停在路面右側,左右前車窗都打開。”

“有沒有目擊者?”宋廷軍取下手套問。

“沒有。”陳紅說,“早上5點40分左右清潔工發現的案發現場。我已經讓人去找平時經常與周濤在一起的那羣爛仔。”

宋廷軍點點頭說:“我們還沒動手抓捕,倒有人先動手了。你們有什麼看法?”

“一刀刺破頸動脈和喉管,有點象職業殺手的手法。”副隊長李軍說,“不過周濤是黑社會頭目,身手不錯,現場竟然連打鬥痕跡都沒有,真是匪夷所思。”

李軍是從B市調過來的,取代原副隊長李強的位置,將來的隊長人選。由於宋廷軍,李強和陳紅三人五年來在A市屢破奇案,是警局公認的“辦案鐵三角”,省公安廳破例決定同時將三人調往省局。李強已經前去省局報到,宋廷軍和陳紅則在剷除周氏黑社會團伙之後再走馬上任。

“我覺得有可能是兩人合謀。”張廷說,“客座上有女人的頭髮。如果頭髮是昨天晚上才留下的,那麼很有可能是先設美人計,讓女人上車吸引周濤的注意力,然後另一名兇手突然伸手從開着的車窗裡進來將刀子插進周濤的頸部。”

張廷是去年剛入警隊的新隊員,參與過舞王自殺案的調查。宋廷軍認爲他是一個有發展潛質的新人。

“小紅,你的意見呢?”宋廷軍問陳紅。

“客座上是女子這點很明顯,但就兇手的殺人方式這點我保留自己的看法。”陳紅說,“如果真如張廷所說,兇手是從車窗外伸手進去殺周濤,那麼第一點,兇手很有可能慣用的是左手,因爲如果用右手的話必然是反手,準度和力度都不會如此到位。”

“就算兇手慣用的是左手,兩人合謀也難以解釋現場情況。”宋廷軍環視了一下車內說,“想想看,如果是兩人合謀,駕駛座的車窗是不是一定要是打開的?”

“那當然,否則兇手無法下手。”李軍說。

“那麼兇手是不是事先就預想到周濤會把車窗打開?”宋廷軍繼續問。

“不大可能。”張廷搖了搖頭說,“隊長,你到底想說什麼?”

宋廷軍想了想說:“如果真是兩人合謀,那麼必然是計劃周密,能不能打開車窗決定了他們的計劃能不能成功。這點他們不會想不到。所以他們定然要設法讓周濤打開駕駛座的車窗,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安排女子在車道的左側走路,這樣的話周濤很有可能打開駕駛座的車窗和她說話,然後才把女子從另一側帶上客座。”

“這種可能也不是不存在。”李軍說。

“不存在。因爲如果女子真的是在左邊道上走的話,那麼周濤的車也必然停在左邊,可事實是他的車停在右邊,這說明這個女子是在右側道上走。”宋廷軍說。

“那也有可能是讓女子上車後,再向周濤提出要求打開車窗。”李軍說。

“當然不是沒有可能。”宋廷軍說,“不過,你們聞到周濤身上的酒精味沒有?”

“聞到了,剛纔你也說周濤死前喝過很多酒。”陳紅說。

“酒易亂性。”宋廷軍說,“更何況,根據我們近兩年來的調查得知,周濤本就是一個好色之徒。那麼,如果他在喝酒之後碰到女人會有什麼樣的舉動?”

三人茫然地看着宋廷軍,不太明白他話裡面的意思。

“簡單說,如果真是兩人合謀,那麼使的必然是美人計。而以周濤的個性,女子上車之後,他必然是迫不及待地在女子身上胡作非爲,不太可能應女子的要求先去打開車窗,更不可能乖乖地坐在那裡等着別人一刀刺進他的脖子?”宋廷軍說,“就算是巧合,周濤早就打開了車窗,他在和客座的女子親熱時身體是側向客座的,死狀也顯示了他被殺的時候是身體向着客座前傾的,那麼頸部距離駕駛座車窗就會有一段距離。車窗外的人想殺他就只有趁他胡爲的時候勒住他的脖子先拉到車窗邊上,再拿刀刺進他的脖子。但是那樣的話,周濤的脖子上必然有其他的勒痕。”

“有道理。”李軍點點頭說,“這麼說兇手就只有可能是客座上的這位女子。但是在面對面的情況下,身手不錯的周濤怎麼會毫無防備地被人用刀子刺進頸部?如果說是在他在女子身上胡爲的時候,那麼這位女子也沒有可能那麼準確地下手。”

“不錯,這就是問題所在。”宋廷軍說,“如果兇手確實是在周濤胡爲的時候動的手,那麼在他死的那一瞬,周濤必然是死命抓住兇手的衣物或者身體的某個部位,但是周濤卻是雙拳緊握,這說明死的時候他並不是在女子身上胡爲。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周濤必然是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在看什麼東西,很有可能就是在看對面的這個女子,所以纔給了兇手機會。”

“他爲什麼要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看這位女子?”張廷疑惑地問,“難道是他突然發現她特別漂亮,還是特別醜陋,還是……”

“還是他發現他認識這位女子。”宋廷軍接過話頭說。

三人都一驚,宋廷軍逐步把他們引到了一個令人特別振奮的線索上。

“隊長,難怪人家都稱你是‘神探’,我服了!”李軍心悅誠服地說。

宋廷軍笑了笑說:“我的推理也不一定準確,只是多給出一種思考方向而已。好了,清理好現場,先回局裡吧。小紅,你把周濤的家人以及平時與他關係比較好的人都叫到局裡問下話。”

“好的。”陳紅答應到。

周文泰和周婷就坐在宋廷軍和張廷對面。

“你們警察是幹嗎用的?我兒子死了,你們連兇手的影子都沒找到!”周文泰怒氣衝衝地吼到。

“這就叫罪有應得!”張廷沒好氣地說,“你們父子作惡多端,仇家有多少恐怕連你自己也數不過來吧?”

“你說什麼!”周文泰“騰”地站了起來,捏拳就向李軍擊去。

宋廷軍眼疾手快,迅速出掌擋住周文泰的拳頭,說:“周先生,別衝動。我們請你來,就是想查出殺害你兒子的兇手,請你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

周文泰收回拳頭重新坐下:“你們想知道什麼?”

“仇家。”宋廷軍看着周文泰說,“雖然小張說的話不中聽,但是不可否認這是事實。我們認爲這很有可能是一種報復行爲。”

“我沒有仇家!”周文泰果斷地說。

“那麼,你可知道周濤和哪些女子有交往?”宋廷軍問,“特別是曾經有過過節的女子。”

“你是說,我兒子是被女人殺的?”周文泰吃驚地問。

“這只是我們的一種推測。我們在周濤所開轎車的客坐上發現了女人的頭髮,但是因爲沒有發囊,所以無法通過檢測確認是誰的頭髮。”宋廷軍說。

“這小子愛在外面鬼混,我也不知道他招惹了什麼樣的女人。”周文泰說。

“一定是她!”旁邊的周婷突然說話了。

“誰?”周文泰和宋廷軍異口同聲地問。

“我同學童雨。”周婷說,“前兩天我和童雨在學校打架,我哥爲了替我出氣,把她趕到了南華路的那座鬼宅裡。她一定是懷恨在心,所以殺了我哥。”

雖然宋廷軍認爲這種可能不大,但還是讓張廷記錄了下來。

送走周文泰和周婷,宋廷軍讓張廷去取屍檢報告。陳紅和李軍走了過來。

“怎麼樣?”宋廷軍問。

“沒多大收穫,一個叫‘長毛’的混混說昨天晚上十二點多他們和周濤從‘夜色俱樂部’出來以後,周濤就獨自開車走了。而且他還說周濤很愛惜他的奔馳轎車,每天都會把車內打掃得乾乾淨淨。”陳紅說。

“看來這兩點倒是證實了我們的推斷,客座上的女子是周濤半路載上車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兇手。”宋廷軍說,“周文泰的口很緊,沒有提供什麼線索。”

張廷拿着屍檢報告走了過來:“隊長,屍檢報告出來了,結論和你勘察記錄的情況差不多。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十二點到凌晨一點間。對了,呂法醫特別補充說了一點,從死者頸部的傷口尺寸和深度來看,兇器不是普通的刀具,應該是一種只有醫院纔有的解剖刀。”

“這也未必,現在外面什麼刀都有賣,網上更多。”李軍說。

“問題是,一般人不會選擇用這種刀,爲什麼不直接用普通刀具?”宋廷軍一邊思索一邊說,“下手準確無誤,難道兇手已經習慣用解剖刀了?”

“我去查一下A市所有女醫師的檔案。”陳紅說。

宋廷軍點點頭,把張廷的筆錄遞給陳紅說:“順便查一下這個童雨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