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紀澤一向有訂閱外文報紙的習慣,雖然他通曉歷史,但那也僅限於一些比較重要的歷史片段,具體的時事消息,他還是得通過報紙來獲得。
她夫人手裡拿着的這份報紙顯然是今天剛剛送來的,裡邊提及到了《解放黑人奴隸宣言》,也就是說,美國內戰局勢的發展,已經逼迫着林肯不得不採取此策。美國的形勢發展,對於整個世界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這個大洋彼岸的新興國家,一直是曾紀澤關注的對象。
曾紀澤接過了報紙細看,報紙中寫道:總統林肯在《解放黑人奴隸宣言》中宣佈,假如在1863年1月1日以前南方叛亂者不放下武器,叛亂諸州的奴隸將從那一天起獲得自由。消息傳到南方後,成千上萬的奴隸逃往北方,報名參加北方軍隊。
與宣言內時發佈的還有《宅地法》,其中規定:一切忠於聯邦的成年人,只要交付10美元的登記費,就可以在西部領取*.74公頃的地土,在土地上耕種5年後就可以成爲這塊土地的所有者。
同時,林肯總統調整了軍事領導的機構,實行統一指揮,任命有卓越軍事才能的U.S.格蘭特爲全軍統帥。
報紙以主版的整個版面詳細介紹了林肯政府的一系列大舉措,令曾紀澤感到有趣的是,報紙在最後提到:有傳聞說,林肯總統發佈的《解放黑人奴隸宣言》和《宅地法》的靈感,是來自於遙遠清國的一位年輕州長。我們無法想象,這樣富有開創性的政策,是出自於那樣一個落後保守的國度,也許這只是某些無聊人散佈的無聊謠言,根本不足爲信……
報紙上提到的那位清國年輕的州長,很顯然指的就是自己,曾紀澤不知道這消息是怎樣傳播出去的,但無論怎樣,一箇中國人能夠到參與到決定美國前途命運的戰爭中來,對於改變西方對中國保守落後的看法,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老爺,這書上都寫了些什麼言,你看得這樣入迷。”劉氏見他一副專注的樣子,忍不住問。
曾紀澤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忽視了剛剛見面的夫人,便將坐在牀上,將她順勢抱在了腿上,笑道:“詩涵,這並不是什麼書,而是叫做‘報紙’。”
劉詩涵是她的全名,大概是先前的那個“曾紀澤”,在跟自己老婆相處時,謹守禮法,很少這樣親切的叫她的名字,更不會這麼親暱的將她抱在懷中。一年多未見,她的丈夫忽然間變得這般有“情調”,劉詩涵顯然是有那麼點不適應,頓時雙頰生暈,羞得不敢正視於他,只是低着頭,細聲暱語的問了句:“報紙又是什麼?”
劉詩涵一直守在湖南老家,又是深處閨房,不問外事,雖然先前跟着曾紀澤學了一些英語,但畢竟還是所知有限,報紙是什麼東東,她當然不知道了。
如果是衙門的那些官吏腐儒們這樣問他,他心下一定會覺得很可笑,但劉詩涵這般眨着漆黑如墨的眼眸,懵懵癡癡的問他,那般形容,便如三五歲的小女孩一樣,天真無知,怎麼看都叫人覺得萬分可愛,曾紀澤忍不住在她緋紅的臉上親了一口。
劉詩涵嚇了一跳,臉紅得更厲害了,幾如火燒紅霞,慌道:“老爺,你怎的就使壞,叫下人們瞧見了多不好。”
也許是見慣了現代那些隨隨便便的女人,而似劉詩涵這般典型的傳統女子,他還從未曾經歷過,所她越是羞怯,曾紀澤就越覺得可憐可人,便是手一揮,不以爲然道:“他們看見就看見了,有什麼好怕的,我又不做什麼苟且這事,我自己的夫人我還親不得一下嗎。”
古往今來,哪個女人不喜歡自己的男人親熱疼愛,那是人之本性,天生使然也,但礙於所謂的禮法,卻只能縛束本心,強裝矜持。對於曾紀澤這親暱的親動,劉詩涵嘴上雖是羞怯驚慌,心下卻歡喜得緊呢。
“老爺,我們這麼久沒見,你似乎變了好多呀。”劉詩涵不由感嘆。
曾紀澤壞笑着說道:“那你喜不喜我變了呢?”
劉詩涵扭捏不語,低頭只是笑,曾紀澤見她不語,便故意調戲她,遂將嘴巴貼近她的耳根,吹着熱氣又問:“怎麼不說話了,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劉詩涵只覺耳邊熱風薰吹,癢癢的,卻很受用,下意識的想要躲開,而曾紀澤卻偏是不放,她越躲就貼着越近。劉詩涵抵不過曾紀的戲弄,只好道:“老爺別壞了,我喜歡還不成嘛。”
曾紀澤哈哈大笑,而後纔再將那報紙拿起:“報紙是洋人發明的一種書籍,每天,每七天,或是每一月發行一次,上邊記載着近期以來所發生的大事件,或是刊載一些評議時政的言論。有了報紙這東西,普通人都能夠及時的瞭解國家大事。”
詩涵似乎是懂了:“那國家大事是老爺你這樣的人才該關心的,普通人知道了又如何呢,洋人還真是奇怪呀,淨造了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詩涵有這樣的言論也並不奇怪,縱然是在現代社會,大多數不照樣如此認爲麼。或者說,並非是平民百姓不想關心國家大事,而是清廷統治者不允許他們關心,假若全天下無論是讀書人,還是販夫走卒,大家都開化到了積極參與政事的地步,那麼他們就會發現,清廷根本就是一個只會奴役他們,壓迫他們,剝削他們的非法政權。
然後,那些覺醒的民衆,便會自然而然的想到:既然如此,何不推翻這個非法的政權,建立一個真心實意爲我們服務的政權?
不過可笑的是,大多數人不但沒有這種自我意識,還會煞有介事的站在統治者的位置,爲統治者們着想,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斯特哥爾摩綜合症患者。
當今的清國,大多數人不正是這樣的患者嗎?
但謊言終將被拆穿,愚者終將覺醒,而今的太平天國叛亂,雖然邪惡,但不能否定的是其中有很多參與者都是覺醒之輩。然而,更多人只是從一個謊言中醒來,又重新陷入到了另一個的謊言之中。
“老爺,你在想什麼呢?”詩涵輕輕的搖他。
“哦。”曾紀澤從恍惚中清醒,搖頭一笑,說道:“沒什麼。咱不說洋人了,對了,夫人,你這一趟來上海,路上辛不辛苦,累不累呢?”
“還好了,只是坐了許久的船,稍有點頭暈。”詩涵極立表現得很有精神,但曾紀澤從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些許血絲,分明是疲憊之狀。
“還說不累呢,好了,你先睡一會吧。等精神養好了,咱們再好好的聊,聊聊你有多想我。”曾紀澤說着強扶她躺下,爲她蓋好了新鋪上的被子。
曾紀澤的體貼令劉詩涵很是感動,她很聽話的躺下,卻不閉眼,只是癡癡的瞧着曾紀澤。
“睡吧。”曾紀澤手撫過,合上了她的眼睛。
詩涵乖乖的點了點頭,不再睜眼,微笑着,就那麼,漸漸的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