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chapter 49

周于謙是沒想過自己還會回到這裡, 黛瓦白牆的中式別墅是他三年前買下的,院前的圍牆是青磚砌的,院子裡種了秋海棠, 圍牆角落裡有一叢鵝黃的花毛竹, 是他吩咐工人種下的, 還有棵櫻桃樹, 在他離婚之前, 那樹沒結過櫻桃,不知道今年五月樹上會不會掛滿鮮紅的玲瓏果。

推開院門時,他搖頭自嘲地笑笑, 離婚時想也沒想便把這棟造價不菲的別墅給了李月琴,離了這麼長時間, 也沒想起過院裡的一草一木, 偶然回到這裡, 竟然牽掛起一棵不知道會不會結果的櫻桃樹來,看來, 他是真的老了。

不是隻有老人才會去記掛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麼?

李月琴準備了水果和咖啡,當然還有紅酒,周于謙愛喝紅酒,而且一定要年份好的紅酒,好的葡萄決定了酒的口感, 因此, 他曾四處蒐羅各地年份好的紅酒, 並在他名下的房產都建了酒窖, 然而, 這也只是他貧乏的樂趣之一,割捨起來也容易得很。比如這棟別墅裡藏的上等紅酒, 他爽快地連房子一起送給了李月琴。

李月琴曾經最看不起的就是他這點,沒品味,既不收藏名畫墨寶,也不崇尚貴族式生活,看起來是一身貴氣,實際上就是一個空架子,沒有私人飛機,不養純血寶馬,不看歌劇,不聘請私人管家,抽的是香菸,而不是價格上千的雪茄。她認識很多的富豪,見識過許多種有品味的生活方式,而嫁給周于謙,讓她的上流貴婦夢破滅了。

離婚後,她以爲靠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憑藉以往的名氣,能夠再次一竄而紅,爾後嫁個年紀大點的有品味的富豪也不是沒可能。然而,事與願違,多年好吃懶做,她的演技退步,藉着和周于謙離婚的熱聞紅火了一個月,在周于謙徹底沉默後,媒體也一度冷了下來。當紅新人對她冷嘲熱諷,導演罵她蠢材,而朋友對她除了憐憫便是愛莫能助。偏偏這時周于謙卻成了演藝圈炙手可熱的人物,小明星都做着嫁入豪門的美夢,名門淑女更是拋開了矜持頻頻邀約。

此時,她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但她也聽說,周于謙婉拒了所有人的好意,生活方式比離婚前更爲保守,新聞媒體想爲他做個專訪,秘書拒絕後,曾試着在各種宴會上碰運氣,皆無功而返。

要挽回他的念頭是在這時產生的,而他答應赴約更是堅定了她的決心。

周于謙只在進門是看了前妻一眼,爾後便坐在沙發上,連她遞來的紅酒也沒接,便直接切入正題:“要我幫什麼忙?”

李月琴訕然地收回手,在他對面坐下,坐姿很是端莊優雅,她自個兒喝了口酒後,緩緩說道:“聽說Peter的下部電影在徵女主角!”她見周于謙神情一凜,忙又捂嘴乾笑兩聲:“呵,我只是問問,不是想演那個角色,但Peter是你的好朋友,我們結婚後,他也不跟我往來了,你知道在演藝圈也靠關係的,我希望你能做箇中間人,讓我跟他盡釋前嫌!”

周于謙聽了在心裡冷笑,當初她嫌Peter粗魯,在飯桌上當着衆人的面嘲笑他,卻想不到Peter在幾年後成了王牌導演,如果不是這幾年他因爲心存愧疚而投資Peter,她復出的第一天就被趕出圈外了,現在提出想盡釋前嫌,是故意給他出難題吧。

“如果你缺錢我可以給你,想打Peter的主意就算了,即使他原諒你,也不會讓你出演他的電影。”

李月琴暗暗詛咒一聲,周于謙說的她何嘗不知,這不過是她接近他的藉口,當然,如果藉此事,Peter原諒她了更好。“我不要求別的,只要他能原諒我就行了?你看能不能約他一起吃頓飯,我跟他道歉!”

周于謙很想看看她大腦的構造,幾年都沒去向人家道歉,現在離婚又失勢了,卻想起來跟人家道歉,誰會相信她是有誠意的?按理說,她不應該這麼蠢的啊?倏的,他目光冷冷地審視着她,須臾後,他起身:“你不要再想着把人玩弄於股掌之上,我能幫你的就是錢,至於其他的---!”手機鈴聲打斷他的話,忙接起來,冷峻的神情忽地柔和許多,語氣也和剛剛的嚴厲截然不同。“嗯,我待會兒就回去……你看着買就行了……對了,不要買海蜇絲!……唔,好,我掛了。”

“你的新女朋友?”

周于謙把手機收進口袋裡。“這個要我怎麼回答?她不算新的,也不算是女朋友,但卻是我願意花時間陪的女人!女朋友?”他冷哼一聲。“這種虛幻又浪費人時間和精力的詞早就不在我的概念之中,我還有事,你要錢就跟我秘書聯繫。”

言畢,他欲轉身離開,李月琴繞到他身前,不甘心被別的女人打敗,她昂頭問道:“是哪個女人?”

周于謙傲慢地睨她一眼。“不是你認識的,也不是你們那些女人圈子裡的,她只是個普通女人。”

李月琴暗自鬆口氣,嘲笑道:“是你的情婦之一吧!”她的喉嚨像含了醋,酸水直往外冒。“能讓你玩兒很長時間,又願意花時間陪的,還有點能耐嘛。”得意洋洋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外露,她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沙發上,周于謙隨之俯下身,揪住她毛衣的襟口,字字警告道:“你記清楚了,她是我周于謙的女人!沒有人敢侮辱她,包括你,一個跟我毫無關係的前妻。”

他站直身體,抖了抖外套,無視李月琴蒼白的臉,步到門檻,又回身道:“七年時間你都沒真正瞭解我,真是遺憾吶,李月琴,如果你直接跟我要錢,我可能更瞧得起你些!”

一腳跨出門檻,他走進陽光裡,櫻桃樹葉子在陽光下金燦燦的,只看了一眼,他便鑽進了車裡,不過是棵樹而已,結不結果又有什麼好惦記的,來茴不是種了更多的花花草草,他順手拿出手機,撥了號碼,溫和地說道:“嗓子不太舒服,幫我泡壺薄荷茶……剛剛衝員工發了頓火……嗯,我半小時後回去。”

男人是比女人更善於忘記的,同樣受傷,男人不會記恨,是時候便斷得乾乾淨淨,區分得涇渭分明,尤其是在他有了一段新的感情後,你說是朋友則是朋友,你說毫無關係便絕不會再有瓜葛,如同李月琴,對周于謙來說,她只是個毫無關係的前妻。若她想在這時回頭,並糾纏不休,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透過窗戶,她望着那輛駛離的跑車,心裡頓時住進了個負傷的野獸,爲自己的傷痛哀號着,卻也不忘了虎視眈眈地盯住傷過它的人,好伺機而動。

“喏,你要的薄荷茶!”來茴把托盤裡的茶端出來,斟到茶杯裡,遞給周于謙。杯子接了,手腕也被扣住,周于謙拉她到腿上坐好,吻着她頭頂的發,問道:“你洗過澡了?”

“今天的菜弄得我一身油煙味,難聞死了。”她揉了揉頭髮,又識趣地道:“好了,你先工作吧,我出去了!”

說着起身,被周于謙又拉了回去,手臂扣住纖腰,他看了眼電腦,懶懶地道:“工作做完了,你今天都在家幹什麼?”

“沒幹什麼,睡到十二點纔起來,看了會兒電視就出去買菜了。”來茴傾身趴到桌子上,拖着鼠標點開掃雷,捻熟地玩兒了起來。

“你倒是好命!”

“什麼---好命?我無聊唄,不睡覺---幹嘛?”鼠標按得“啪啪”響,她專注在屏幕上,斷斷續續地迴應。

“我不是叫你出去走走嗎?”

“走?走去哪兒?……啊!該死!”她沮喪地望着那張小哭臉,和炸開的幾顆雷,可惜道:“只差三顆雷,我就可以破紀錄了。”說完,她點了Restart,準備新一輪地奮戰,被周于謙給抱了回來。

順手合上電腦,他捏着她的耳朵重複道:“我問你爲什麼不出去走走!”

來茴顯然還在爲剛纔的失誤惋惜,心不在焉地答道:“沒地方可去,許諾和程蘭都要上班,媽這幾天情緒不怎麼好,我不敢去!”

周于謙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你想工作嗎?”

來茴也不掩飾自己的渴望,看了他很久,才低頭小聲說道:“暫時不想!”

“爲什麼?想工作我會給你安排!”他其實是不怎麼願意的。但他不能太自私,束縛她太長時間,害她這幾年孤孤單單地,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想着就覺得心疼。

如果工作能讓她開心,就給她工作吧!這不是什麼難辦的事兒。

來茴搖搖頭。“暫時不要!”合約結束,就徹底分開了,那時再去找工作吧,這兩個月,她想陪着他。“快過年了,你今年回美國嗎?”

“應該不回去,怎麼了?”

“我們一起過年好不好?除夕那天我要陪媽媽,陪完她我就回來做年夜飯,晚上一起守歲可以嗎?”她偎到他胸口,細聲細氣地徵求。

周于謙心頭一熱,點點頭道:“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