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裡裱着張老相片, 發黃的相紙似乎在訴說着一段舊時光。相片裡一男一女，懷中各抱着兩個豆丁大小的小孩子，其中一個甚至還在襁褓之中。
李卓恩伸出手指點點相片裡那男人, 然後說：“我怎麼覺得……這人長得好像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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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的是, 謝書懿握着相框的手在聽到他話的瞬間收緊, 用力到骨節發白, 青筋畢現。
“要不是因爲是個男人, 我就要以爲是謝阿姨了！”李卓恩說完這才擡眼望向謝書懿，卻也在擡頭的瞬間看到了謝書懿眼底未來得及收拾乾淨的痛苦。
那麼濃烈，那麼絕望。
李卓恩不自覺的向着謝書懿的方向邁出一步：“書懿……”
他伸出的手卻被對方擋住未能搭上肩膀。只見謝書懿用另一隻手遮住了表情, 往後縮了一縮。
“慕琛快回來了。”
那聲音裡濃濃的恐懼，讓李卓恩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那邊廂, 卻正如同謝書懿所說, 樓門口剛好出現慕琛的身影, 李卓恩只好皺着眉頭收了手，但心中的疑慮和擔憂卻更重了幾分。
“怎麼了？”慕琛本還笑着, 可等到走到兩人跟前，卻突然發現了氣氛有些不對，於是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慕琛……”謝書懿強撐起笑容揚揚手裡的相框“你看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啊……”慕琛有些疑惑的擡頭。
“你的裸|照。”
“……什麼裸|照！那是我週歲的時候！還有，我有穿肚兜好吧……”慕琛有些惱火的跳起來搶被謝書懿舉高的相框，但卻礙於身高差距怎麼跳都夠不到。
最後, 還是謝書懿大發慈悲放她一馬, 把相框塞進了她手中, 要不然她恐怕跳到死也夠不到。
到底是什麼樣的基因遺傳下來會產生謝書懿這種產物, 慕琛如今越發的好奇了。
慕琛把相框拿回手裡後, 輕輕的摩挲了幾下，然後擡頭再次看向謝書懿。
“這是我們唯一的一張全家福。”說着, 有些懷念的笑了起來“其實後來還是有時間照的，可是……每到我們打算照全家福的日子，就一定會有事情發生。陰差陽錯之下，竟然就只有這麼一張。”
那笑容落在謝書懿眼裡，卻隱約有些不同。好像是不甘、好像是悲傷，讓他一瞬間好想將她擁進懷裡。而再一瞬間她卻又振作精神，變回了原先的那個席慕琛。
“那豆丁是我你已經知道啦，另一個也沒有大多少的豆丁就是我哥……”慕琛擡手戳戳這裡戳戳那裡，說到羨琛的時候還擡眼看了看一旁探頭過來的李卓恩。
“這是我媽，是個美人吧~據老哥說性子和外表不同急躁的很，和我爸那慢條斯理的性子完全相反~當然，其實我是不太記得啦……”她眸子閃耀着的都是回憶的光彩，讓兩個大男人不忍打擾“喏喏~這就是我爸……”
指尖觸到的，正是先前李卓恩說過的那個男人、和謝書懿的媽媽長相相似的那個男人。
羨琛拂袖而去後，樑壹城一個人默默在書桌前待了好久，眼神定在那剛剛被羨琛摔下的文件上，眼底的情緒翻滾不歇。
那摞厚重的文件上條條框框細細羅列了很多，可最顯眼的卻莫過於最開頭的那兩個大字——遺囑。
“老爺。”一個男人輕輕推開了門，低眉順目的走到樑壹城跟前停住。
“啊……”樑壹城如同被驚醒一般擡頭望向聲源處。“老趙。”
“是，老爺。”
想了很久，樑壹城最終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摞文件。
“老趙，把這個給樑音和書懿一人一份。”
“是……”
“等等”老趙剛剛轉身，卻又被樑壹城喊住。
“不要讓夫人知道。”
被喚作老趙的男人的緩緩退出門後，樑壹城打開抽屜拿出了一個相框。
發黃的老照片上，兩個年輕的身影親暱的搭肩而立。一個溫潤一個肆意，那笑容竟燦爛得刺眼。
樑壹城看着看着，就漸漸開始眼角發酸，握着相框的手也不自覺地開始收緊。
身後的窗戶外是漫天的晚霞，美得驚心動魄，美得似乎要燃盡最後的生命。
而有些灰暗的屋內，輪椅上略微駝背的單薄背影，抱着懷中的相框，用盡全力，微微顫抖。
“墨彥……”那夾雜着哭腔的聲音幾不可聞。
“李卓恩，你夠了！” 慕琛邊說邊將推車裡的東西挑挑揀揀，把李卓恩趁她不注意丟進去的東西一樣樣的又撿了出來。
控制推車的謝書懿笑而不語僅僅旁觀，看着李卓恩被自家丫頭吼完後抱着一堆零食委屈的像個孩子。
“羨琛每次都讓我買的！”李卓恩依舊不肯撒手，任慕琛怎麼勸說都依舊執拗的不肯聽話。
慕琛哭笑不得：“你是小孩子麼……”
自從老哥和李卓恩走到了一起後，慕琛和他的接觸便越來越密切了。某種意義上來說，慕琛也是爲了哥哥的幸福。要知道，越瞭解便越能夠深刻的認識李卓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如此鬼馬的一個人老哥究竟是如何適應，或者說是如何接受的，慕琛是真的理解不了。工作中簡直就是標準的無良老闆，可生活上卻又像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兩相結合便產生了李卓恩這個可怕的存在。
她還打算繼續教育，卻被謝書懿攔了下來。
“由他吧，他從小就這樣。”
聽到謝書懿的話，李卓恩如獲大赦。慕琛一臉黑線的看到這個西裝革履氣質迷人的男人揚着一臉燦爛的笑容在零食架旁晃來晃去。
過了一會，慕琛這才反應過來，轉頭問謝書懿：“你說從小？”
“恩。”
“你們倆一起長大的？”
謝書懿略微遲疑，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這稍縱即逝的遲疑，謝書懿以爲慕琛沒有注意到，便兀自的沉默任心中翻江倒海。然而事實上，謝書懿不知道的是，望着他側臉的她，早已將他的所有表情盡收眼底，當然也包括那絲一晃而過的痛苦。
怔了怔卻並未戳破，慕琛揚起笑容，蹭得更近了些，擠着他的肩膀，頗有些無賴的說：“書懿，我餓了，咱們回家吧。”
謝書懿聞話笑了。
一直以來，她不是喊他謝老師便是胡亂的糊弄過去，正經的喊他書懿倒是頭一回。
“恩，回家。”
此時，消失在兩人視野裡的李卓恩接了個電話。
【舅舅，你是不是又把我們忘了……】
小LOLI清楚妹子一句弱弱的話語瞬間就把李卓恩擊敗。
沒錯，是忘了。還是又……
於是，李卓恩火急火燎的跟那兩人打了招呼，出發去接清楚和明白姐弟倆。而謝書懿和慕琛兩個人便載着一車的食材先一步回到家中忙起晚飯來。
去往學校的路上，李卓恩正專心開車，不料手機卻再一次響起了。
李卓恩本以爲是清楚LOLI催促的電話，卻沒成想，拿入手的電話上卻顯示着另一個人的名字。按下接通鍵，李卓恩瞬間便卸下了所有的輕浮與毛躁。
“父親。”
還沒聽兩句，李卓恩就匆忙將車子停在了路旁，臉上寫滿了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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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他回覆道：“我馬上就到。”
同一時刻，另一輛車裡，駕駛席上的謝書懿也接到了電話。
尋常一個電話，慕琛未作多想，腦子裡正考慮着晚上要做什麼菜色給兩個小孩子補身體，又要做什麼才能填飽大的兩隻，渾然未覺主婦的心理畢現。
胡思亂想間，謝書懿一個急剎車，車子竟在馬路中央停了下來。還好慕琛繫着安全帶，可依舊還是被慣性折騰的不清。
慕琛轉頭剛想抱怨，卻沒成想，目及之處，謝書懿臉色蒼白駭人，慕琛當場怔住。
謝書懿舉着電話一動不動，眼神空洞圓睜着直視前方，臉色蒼白駭人。後邊的車輛因爲他的急剎車而險些發生車禍，急促的鳴笛藉以引起他的注意，動靜大的震耳欲聾，可謝書懿就是沒有絲毫的反應。
“書懿……書懿……”慕琛有些不知所措的喚着彷彿頃刻間就會破碎的那個身影，可除了喚他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謝書懿握着方向盤的右手不自覺地顫抖着，慕琛看着心疼，便伸手附上。而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手背上傳來的體溫，這才緩緩轉過頭來，面向慕琛。
“書懿……”慕琛緊了緊握住他手的自己的手。
聞話，他衝着她笑了笑，說：“沒事。”
“舅媽舅媽！”
“……啊……啊？”慕琛被清楚那糯糯的童音喚回了遊走的意識。
心中還在擔心着謝書懿，卻見明白利落的跳下了凳子，跑到了她身邊。
“舅媽……”小小的人兒居然皺起了眉頭，擔憂的看着她，到讓慕琛哭笑不得。有人說他和謝書懿不像了麼？這皺眉頭的樣子可是一模一樣啊。
謝書懿……
“慕琛，可能得麻煩你去接清楚和明白了。我……有些事情。”他是這樣說的。
說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到讓慕琛的擔心指數又上升了一個程度。
“你在擔心舅舅。”小明白乾脆拖了凳子挨着她坐了下來，一旁清楚見狀也有樣學樣，兩個小傢伙一左一右緊緊地把她夾在了中間。
有時候慕琛真的很懷疑這兩個小孩子的身體裡其實裝的是大人的靈魂。試想，兩個不過剛剛上小學的小豆丁怎麼會每每說話都會說到她心裡。
小明白很少說話，相比起還稍微有些孩子氣的姐姐、清楚小LOLI，他倒更像哥哥些。大多時候，他都更喜歡聽別人說話些。可慕琛就是知道，他說話，那便總是相對嚴重些。
慕琛知道自己很傻，突如其來的直覺莫名其妙的期待，面對的還是個小孩子，可是不這麼做她又實在不知道能借助什麼才能安定下她這顆混亂不已的心。
她還在等着明白的後話，可小正太卻兀自的拿起了筷子再度揮舞起來，菜肉蛋湯一個不落。待肚子稍微有些飽腹感了，才抹抹嘴巴，撂下筷子。
“舅媽”他頓了頓“舅公去世了……”
小明白小小的身體挨着她，傳來着暖暖的體溫。
有些溫暖，稍縱即逝。想要抱緊，偏又越走越遠。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