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

擁抱

他轉眸望着月色下的池子,“日本最興茶道,我給你找了一個茶道老師,這幾天我不在的時候,你就跟着她學習吧。”

她有些不平不憤,“那是他們從中國偷學的。”

“可他們把它發揚發大了,閉關鎖國,貽害千年。”他第一次跟她談論歷史問題,又有調笑她的意思,“不如你再偷回去。”

“我可沒那個本事。”她說:“我累了,想睡覺。”

“嗯,我也有些困了。”

她去箱子裡拿洗漱用品,他就坐在窗口望月,那身影靜若雕塑,又翩然若仙,她總覺得他被什麼東西壓着,而且是壓到喘不過氣,所以纔會流露出這種複雜憂鬱的表情,爲什麼是這樣悲傷的表情,她的心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痛起來。

洗完澡,他說:“泡一會兒吧,溫度正好,有助於睡眠。”

環顧一圈,並沒有遮擋的東西,她在這裡泡溫泉,那他不是要坐在一邊參觀,似乎覺察到她的小心思,他起身說:“我去洗澡。。。。”

之後又說了句什麼,隨着那一聲清脆的關門聲一起消失了。

羅希見他進了浴室,跑過去關了屋裡的燈,只剩下窗外皎潔的月光。

她脫了浴衣滑下池子,溫暖的水流自四面八方包裹而來,彷彿無數細軟的手在輕輕按摩着皮膚,那種感覺舒服而美妙。

她早聞日本的溫泉享譽世界,而且沐浴也是相當注重禮儀的事情。不像她在國內有一次洗溫泉,看到幾個婦女聚在一起,一邊聊着家長裡短,一邊就在那熱氣騰騰的泉水裡搓着腳掌,她當時就發誓以後再也不洗溫泉了。

可是這裡不同,乾淨優雅,外面就是開闊的視野,泡在這一汪池水中,好像是沐浴天池,情緒跟着肌膚一起漸漸放鬆,就連思緒都在逐漸放空。

羅希幾乎就要睡了過去,忽然水池裡的水向外漲了漲,耳邊傳來嘩嘩的聲響,幾乎是猝不及防的便被攬入一個寬闊的懷抱。

她猛地清醒,窗外月色正濃,她看到環在身前麥色的手臂,肌理結實,膚色性感。

“陸笙。。。”

“噓。”他的下巴抵在她光裸的肩膀上,輕輕淺淺的呼吸盤踞耳側,抱着她的手卻越發的收緊,她幾乎被他扼得喘不過氣。

水池鑲嵌在未經打磨的天然地面上,循環的泉水自泉眼內汩汩而出,池子不大,剛剛可以容下兩個人,他自後背抱着她,肌膚相貼,鼻息相聞。

“你幹嘛?”她在水中踢起一串水花,肩膀扭了兩下想要掙開他的懷抱,“你剛剛不是說去洗澡?”

“後面的那句,你沒聽到?”

“啊?”她傻傻的揚起頭。

“我去洗澡,回來跟你一起泡。”

什麼嘛,他哪裡有說過,就算說了,估計也故意說得很小聲,她根本就沒有聽到。

“你放手,我不泡了,我要睡覺。”

“我還沒泡完。”

“那你自己泡好了。”

“不行。”

她掙扎的越發厲害,他終於在她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沙啞的聲音暗含警告,“別亂動。”

水池裡泛起一圈圈漣漪,兩人如此貼近,一絲不掛,不是沒有感覺到他身體某處的變化,那樣囂張堅硬的存在着,她果然老老實實的不再動彈,嘴裡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好像自言自語又帶了點委屈的碎碎念,“你究竟想做什麼,跟你的女朋友來這裡親親我我的度假就好,爲什麼要帶上我。”

陸笙偏頭看她,一臉不解,“啊?”

什麼女朋友?

她還在繼續,頭越來越低,幾乎要掉進水裡,“你不是討厭我嗎?爲什麼還藏着我的耳環,如果你還喜歡我,又爲什麼這樣對我,陸笙,我看不懂你,你給我一個痛快好嗎?我不想再這樣糊里糊塗下去了。”

她說着說着,眼中已泫然欲泣,“別以爲我喜歡過你,現在就可以任你爲所欲爲,你把我們羅家害成這樣,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欺負我,不過是仗着我還喜歡你。”

也許是水溫太高,她的眼角已經溼潤,大腦裡被水汽薰得發熱,有些話就這樣不吐爲快。

陸笙聽着她喃喃自語般的控訴,眼底的色彩越發深邃,黑沉如夜海,又洶涌如巨浪,在掙扎與徘徊中擊碎岸邊的岩石。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低下頭輕吻她的發頂,聞着她發間的幽香,好像是回到了許久以前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只是時間變換太快,快得他來不及抓住與更改。

背後的人無聲無息,雙臂在水中緊緊的抱着她,生怕一鬆手,她就會隨波逐流,從眼前消失。

她不知道自言自語了多久,似乎並不想得到他的什麼迴應,最後聲音逐漸小下去,小小的頭顱貼在他的胸前,水珠從髮絲上一滴一滴滾落,最後消失在碧波之中。

她是真的困了,又被熱氣薰陶,帶着對他的無限怨念,最後沉睡在他的懷抱裡。

陸笙就這樣抱着她坐了很久,久到池子裡的泉水不再供應,溫度漸漸涼了下去,他才抱着她跨出水池。

拿來毛巾將兩人的身體擦乾,他將她放在柔軟的牀鋪裡,和氏的房子沒有牀,高出地面一點的地方便是四面疊席,幾乎可以說是席地而睡。

他簡單披了一件浴袍,從口袋裡拿出煙盒,靠窗的地方有一個玻璃屋,專供客人吸菸,他站在那裡,一邊眺望月色,一邊抽菸。

月光下,手臂內側有一條突出的青色血管,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已經這樣明顯了,彷彿可以看見裡面奔騰的血液,帶着rna病毒的血液,他能感覺到那病毒在一點點的吞噬着他的健康與生命,現在是慣性的暈倒,頭痛,那以後呢?

他望着不遠處的牀鋪,那裡的小女人正蜷縮着身子,縮在白色的被褥裡,好像一個安祥的孩子,他想給她一輩子的幸福安寧,如果可以的話,讓他用什麼交換都可以。

偏偏,老天給他的時間似乎不多了,他在有限的生命裡是否還可以再給她繼續一點光和熱。

陸笙掐滅了手裡的煙,打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裡,跟他一樣睡不着的還有一個人。

拐角處擺着兩把實木椅子,腳邊有球狀的白色暗燈,葉寒軒從深思中擡起頭,“我很想知道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