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老爺因爲瞧不見這女子的容貌,只能從這女子的說話口音中辨別,這女子的說話口音倒是家鄉口音,只是那聲音,聽起來陌生的緊。次妃爲了讓瓊竹和羅頃對自己孃家恭敬,每逢年節時候,都要求瓊竹和羅頃夫婦出來給魯大老爺這個舅舅見禮。
魯大老爺也見過瓊竹好幾回,按說自己對她的聲音不該如此陌生啊。魯大老爺的眉頭皺的很緊,可是聽這說話,似乎又有些像,難道真是自己看錯了?
不過這一回最重要的,是要問問這女子有沒有懷孕,可是這種事情,由一個舅舅來問,明顯不好,好在週四已經開口了:“小的曉得世子妃此刻十分悲傷,可是有件事,小的還是要問問世子妃,世子的消息傳回王府,王妃悲痛欲絕,因此特地告訴小的,要設法見到世子妃,想知道王妃可有含飴弄孫之喜?”
“周管家,這事兒我怎麼會怪你?只可惜,只可惜,我命苦。”那女子聽到關鍵問題,因此越發哭的悲傷,說出這麼一句。
週四頓時又要放聲大哭,那內侍聽到這女子說出這話,心中鬆了一口氣,見週四又要哭泣,忙對週四輕聲道:“說好了一盞茶,都這會兒了,趕緊走吧,若你再哭泣,引來了人,可就不妙了。”週四忙又對那女子磕了一個頭,站起身往後退。
魯大老爺這會兒對這女子的身份十分懷疑,可是又不好直接說出,突然瞧見站在門外手提燈籠的丫鬟,於是魯大老爺心生一計,對那丫鬟道:“我不記得你是秋雨還是夏月了,你可要好好服侍世子妃。”
那丫鬟不料魯大老爺會有這麼一句,急忙對魯大老爺道:“奴婢夏月,定會好好服侍世子妃。”
門內的女子以爲魯大老爺是真的叮囑,於是就對自己身後的丫鬟道:“秋雨,你出去,替我送送舅舅。”那丫鬟輕聲應是,走出門外,對魯大老爺行禮:“奴婢代我們世子妃,送舅老爺一程。”
“不必了。”魯大老爺這會兒已經篤定這個女子是假的了,他臨上京前,次妃特地把跟隨瓊竹上京的人都有些什麼人說出來過,因此魯大老爺曉得,瓊竹身邊,哪裡有叫秋雨夏月的丫鬟。
那兩個丫鬟也怕露陷,誰知道瓊竹有沒有吩咐丫鬟去給魯大老爺送過東西?因此聽到不必了,兩人也就停下腳步,魯大老爺剛走出幾步,就停下腳步,對那兩個丫鬟道:“回去和王嬤嬤說一聲,就說上回她給我的藥酒不錯,只可惜用完了,還想再和她討一些。”
這樣的事兒,這兩丫鬟自然不曉得,於是兩個丫鬟急忙道:“是,我們會轉告。”
週四常年掌管的是外面的事兒,對王府內的丫鬟叫什麼名字並不清楚,聽到王嬤嬤三個字,週四就對魯大老爺道:“王嬤嬤是不是原先伺候王妃的?”
魯大老爺聽到週四這問話,很想打週四兩下,但又擔心週四跟他們有勾結,如果真嚷出來那纔不好,於是魯大老爺重重點頭。
“看來,王妃對世子妃真是很好。”週四不由感慨一句。
“我們次妃對世子妃也很好,秋雨夏月兩個丫鬟就是她送過去的。”魯大老爺順口敷衍着,週四已經點頭,內侍聽到他們的對話,鬆了一口氣,這麼說來,這件事已經圓滿結束了,回去之後可以告訴王爺,讓他把心放到肚子裡,到時候呢,就等着王爺的孫兒去做了這楚王府的主人。
那女子看着衆人走遠,丫鬟回到院中,這才示意丫鬟把門關上,等到門一關好,女子就坐在院內石椅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敷衍過去了。”
女子開口時候,已經是一口京師口音,這兩個丫鬟也坐在女子身邊:“是啊,姐姐,還要你學那邊人的口音,幸好姐姐聰明,總算過去了。”
“一羣鄉下來的人,哪裡見識過這等本事?”這女子眼波一轉,眼中已經露出不屑:“明兒啊,就可以領賞銀了。”
“這院子可比我們自己住的宅子舒服多了,可惜不能常住。”丫鬟話中滿是懷念,女子又不屑地笑笑:“等賺了銀子,比這更好的宅子,我們也住的起。”
她們在院中嘻嘻哈哈的時候,週四和魯大老爺已經走出院子,魯大老爺走出院子的時候,回頭看了眼這宅子,此刻在黑暗中久了,已經漸漸適應了,況且魯大老爺帶了存心找茬的心,於是魯大老爺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不過是一個在宗正府旁邊的宅子,而不是宗正府。
這件事,週四到底知不知情?魯大老爺看了眼周四,眼中已經有怒火在燃燒,內侍這會兒十分輕鬆,這件事算是圓滿完成,到時只要魯大老爺回到楚王府,那就可以傳來東平郡王想要知道的消息了。楚王府,終究會是他們郡王的。
一行人回到週四的客棧,週四對那內侍又說了許多感謝的話,又送了內侍感謝的銀子,這才把內侍送走,轉頭週四見魯大老爺坐在那裡,一臉陰鬱。週四不由奇怪地問:“舅老爺,您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覺得……”魯大老爺曉得,這會兒千萬不能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週四,誰知道週四是忠是奸?於是只說了一半,週四還以爲魯大老爺是因爲世子妃沒有身孕而沮喪,於是週四也嘆氣:“這是命啊,想想我們世子,我這會兒就痛苦的不行。”
“你真的難過嗎?”魯大老爺盯着週四看,週四點頭:“自然難過,想我周家,到我這已經是三代了,都是在王府,依靠着王府吃飯,這會兒,我還真不曉得該何去何從?”
“從了東平郡王嗎?”魯大老爺忍不住問出這麼一句,週四頓時被嚇住了,撲通一聲就給魯大老爺跪下:“舅老爺,我並沒有這種意思。”
“有沒有是你自己的心,給我下跪是沒用的。”魯大老爺說着煩躁地端起茶,想喝一口可是覺得這茶怎麼這麼難喝呢,瞧這顏色都不對,於是魯大老爺就把茶碗放下:“我回去了。哎,你們和我們不一樣,你們啊,主人家倒了,還可以再尋一個主人家,可是我們,纔是真正要靠着楚王府過日子的。”
週四被魯大老爺這話說的渾身是汗,但又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對魯大老爺點頭哈腰地送出去。
人剛一送走,小廝就對週四道:“四爺,這會兒,要真是這樣,舅老爺也抖不起來了,您還對他這樣恭敬做什麼?要依我說,您還是……”
“閉嘴,你們這些人,什麼都不曉得,這會兒局勢還不明朗呢,我自然要對他恭敬些,要等到東平郡王那邊,還不曉得要等多少年呢?”說着週四就有些憂傷地嘆氣,做下人,總是有些難以把握。但願這一切快些結束,好讓自己趕緊回家,繼續過舒服日子。
魯大老爺剛走出週四的客棧,就面色陰沉地對自己的從人道:“你們,給我盯緊周家的,看看他這些日子,到底和什麼人接觸過。”
“老爺,您懷疑周管家?”從人當然也不傻,魯大老爺的眼都快噴火了,對從人冷冷地道:“我不知道這件事裡面,他到底做了什麼,不過他輕信別人這一點是逃不了的。”
從人聽的十分糊塗,魯大老爺也不解釋,只讓從人好好地盯着週四,看他都去過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自己這纔回到客棧,梳洗歇下,可是這一夜,魯大老爺怎麼都睡不好,將到天明時候,魯大老爺才猛地坐起身,不對,既然這些人要設這麼一個局,那說不定連羅頃都好好地活着,而要放出謠言,目的不過是要讓羅頃名下多出一個兒子來,這樣的話,等道水落石出,這個兒子由於是楚王府那邊說出的,楚王府這邊,也只能嚥下這枚苦果,於是這個兒子,就會以長子的身份承爵。
“他們好狠的心腸。”魯大老爺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小廝正好端水進來給魯大老爺梳洗,聽到魯大老爺這罵的,有些奇怪地問:“誰?”
魯大老爺當然不會說明,胡亂梳洗了就要往外走,小廝忙追上去:“老爺,您要去尋周管家嗎?”
“不,我要去個地方。”說着魯大老爺就心急如焚地走了,小廝急忙跟上,魯大老爺心中有疑惑,走的也急,很快就來到宗正府外。小廝看見魯大老爺來到宗正府外,有些奇怪地問:“您,您爲什麼來這裡,這裡不是進去不了嗎?”
魯大老爺只是盯着那院牆,接着就圍着院牆走,小廝追上去:“老爺,難道您想從後門走?”
“這宗正府的後門啊,哪裡是在這條街上?是在一條小巷子裡,你們啊,走也白走,那後門,已經許多年沒開過了。”一個挑着貨郎擔子的貨郎聽到小廝這話,鼻子裡面不由恥笑一聲,接着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