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不凡自認爲自己在大楚的名氣不低,畢竟大楚的文官遍地都是,而蕭不凡在文官中的地位特殊,那羣文官免不了宣傳一下蕭不凡的“光榮事蹟”,導致蕭不凡在民間的名聲很高,幾乎每個城池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但是名聲再高也不是路人皆知,正確的來說只知道有這麼個人,卻不知道他長個什麼模樣,有人說是青面獠牙的猛漢,有人說是三頭六臂的怪物,總之見過蕭不凡真的很難把他跟猛漢相提並論。
今天來到這寺里居然人人都認得他,而且還親切的打招呼,彷彿對他的名字熟能響耳,難道這寺廟中的和尚真的是世外高人,已經可以去往生極樂,又或者是他們在暗中的偷窺自己,無論是哪一種都讓蕭不凡感覺一陣惡寒。
靜海寺的這些僧人打破了蕭不凡的世界觀,對鬼神之說開始有了那麼一點畏懼,於是蕭不凡對着老和尚恭敬的鞠了一躬說到:“大師!”
被稱爲“大師”的老和尚不悲不喜,潔白的鬍鬚已經長到了胸前,乾枯的手一顆一顆的捻着佛珠,看在蕭不凡眼裡更是高深莫測,於是對老和尚的敬畏更深了一層。
老和尚聲音很平靜,彷彿清風一般輕撫着蕭不凡的心,嘶啞而又平靜的說到:“你的來意我已經清楚了,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前世種下的因就要用這輩子來償還,這輩子的因則由下輩子償還!”
蕭不凡似乎想到了當初百姓圍城和被屠殺的場面,咬着牙齒說到:“那些死去的百姓就好像厲鬼在我面前亂饒,嚇得我不要不要的!”
老和尚:“…”
沉思了一會兒,老和尚才緩緩開口到:“你認爲此事與你有關?常言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有能力阻止就是你的錯,而你沒有這個能力就是世道的錯!”
蕭不凡一愣,對啊,這件事跟他又沒關係,冤魂要找也應該去找楊子成啊,命令是他下的
,而且殺人的也是他手下的將士,自己只不過是以一個無力阻止的旁觀者的身份參與這事而已,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吧?
老和尚繼續說到:“你之所以做噩夢,那是因爲你見識了人心的殘忍,一時不適應,保持這份本心,它能夠讓你問心無愧!”
聽到老和尚額的話,蕭不凡吐了一口濁氣,這老和尚說的不錯,大楚中許多人對於這種殺人已經司空見慣,他們的本心已經被侵蝕麻木,能夠知道害怕就說明自己的本心還留存着,沒有被這殘忍的社會吞噬!
感恩的給老和尚鞠了一躬,然後蕭不凡疑惑的說到:“大師,我還是不明白,貴寺的難道都如同您一般能夠未卜先知?”
老和尚高深莫測的一笑:“我不僅知道你是蕭不凡,我還知道你任正五品正郎將?”
蕭不凡滿臉驚駭,這老和尚當真如此神算,聽聞他從未出過靜海寺,難道天地間真有如此神算,那可就不得了了,一定要讓他算算自己能活多久,有個司馬慕清在家應該不會短命吧,她現在可是蕭家的鎮宅神獸。
看到蕭不凡臉上的錯愕,老和尚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是我神算,只不過你身上的牌子上面寫着而已!”
蕭不凡臉色瞬間呆滯,機械式的低頭看看自己腰間環掛着的玉佩,頓時臉色通紅,這老和尚哪裡是什麼神算,分明是看到他的官牌,所以才知道蕭不凡的名字。
房間內的氛圍瞬間轉變,本來安靜祥和的氛圍變成了兩個流氓對峙,老和尚剛剛的祥和早已消失不見,像一個老頑童一樣看着蕭不凡,目光中充滿了笑意,就好像看着一隻小猴子,而蕭不凡的臉色就如同煮熟的蝦,目光中充滿了羞愧,自己坑人無數,居然在如此雕蟲小技上吃了虧。
挽起袖子,蕭不凡決定好好的跟他
理論理論,像這種差點摧毀人家信仰的傢伙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一下,否則他都不知道蕭不凡現在爲何會這麼出名,看到蕭不凡如此大動干戈,老和尚的臉色瞬間變得莊嚴肅穆,裝逼的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接着廂房裡傳出一陣陣的吼聲,門口的小沙彌露出不忍的神情,接着聽到裡面傳來主持弱弱的聲音“好好守着,不要動!”於是兩個小沙彌繼續幹自己的事情,接着廂房裡傳出桌子椅子破碎的聲音,兩個人的心都碎了…
太陽在天上盡情的玩耍着,熱的地上的人羣如同螞蟻一般急躁,過了一會兒,禁閉的主持房間門被推開,蕭不凡一臉平和的走出了房間,剛剛的劍拔弩張早已消失不見,那和尚的忽悠本事是蕭不凡見過最爲深厚的一個。
沒想到臨走之前又被老和尚洗腦了一番,剛剛差一點就瘋了,想大吵大鬧干擾老和尚唸經,結果老和尚依舊巍然不動,搞得蕭不凡砸桌子摔椅子的吵了半天,現在腦子裡像兩個小人兒在打架似的,蕭不凡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回過頭看着後面房頂上的那個隨風飄揚的幡,蕭不凡喃喃自語到:“是風動?幡動?還是人心動?”
風吹幡動,不離風、不離幡、不離心。《壇經》中雲:“時有風吹幡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議論不已。惠能進曰:‘非風動,非幡動,仁者心動。”
有修道人不見他人過之說,所以很多修行人對此避而不談,這是對不見他人過的誤解;而修道人不見他人過,是修道人能夠站在對方立場,換象思維,能夠理解對方,風吹幡動,不離風、不離幡、不離心,若離風則幡不曾動,若離幡則不見風動,若離心則不知何爲動。
蕭不凡之所以做噩夢,那是因爲他把自己當成百姓中的一員,前世思想深深的讓他無法適應這個封建帝國,在這裡只有上位者纔能有資格同情弱者,而沒有資格就只能漠視,這就是傳說中的物競天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