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什麼?
舒蔚到這時候才睜開眼,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
而顧辛彥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給她,便用力攥着她往外走。
手腕很疼……
舒蔚喊了一聲,想讓他放鬆一些,可男人非但不鬆,甚至一把將她扯到身邊,不給她任何反抗的餘地。
她就這麼被拖着進了電梯,被拖着塞進了副駕駛座。
男人臉上的神情太過陰霾,英挺的五官覆上一層厚厚寒冰。這讓她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只能順着他坐在車裡。
“你又想做什麼?”
“閉嘴!”
還不待舒蔚說完,男人便徑直打斷了她。一手壓着她的肩膀,一手拉過安全帶替她寄好。
車子發動的前一刻,他才肯漠然轉身,用冷硬的側臉盯着舒蔚:“既然你說我殺了她,那我們就親自去問她!”
問?問誰?
直到舒蔚站在那處綠茵遍佈的墓地外,耳邊傳來秋風吹過之後的呼嘯聲。她這才意識到這男人是要來見誰。
她纔想起,這四年來,自己從未來過這裡。
當初陳新竹被火化之後,她已經離開了北城,甚至於連她的墓在哪裡都不知道。
如今被顧辛彥拉着站在中間,面前慘白的石碑上有一張照片。上頭的人與她一模一樣……
只是從細微上看,卻隱約能分辨出來,那張照片上的人,笑容溫和、有種與世無爭的意味。
或許正因如此,她現在纔會躺在這裡。若是……若是當初她能心狠一些,直接拿走了自己的心臟,也不至於孤零零地躺在地下。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她緩緩蹲下身,素手撫上冰冷堅硬的石碑,撫着上頭那張笑靨如花的照片。一種名爲愧疚的情緒忽而涌上心頭。
舒蔚才知曉,自己一直不肯面對的,原來是心中的內疚。
她身子僵硬了幾秒,而後鼻尖一酸,幾乎掉下淚來……
而男人正好在這一刻開口:“你既然懷疑我,那就當着她的面問問清楚,究竟是誰殺了她!”
他的話裡有着強烈的憤懣,雙手垂落在身側,因爲壓抑到極致的心緒而握緊。舒蔚莫名驚駭,只能緩緩站到一旁,可面對着那塊冰冷的墓碑,心裡的內疚忽然涌起,一下子就讓人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如果不是因爲她……如果不是代替了她,陳新竹又怎麼會死!
“顧辛彥……”
他猛地拽着舒蔚的手,將她整個人拉到碑前。
“你姐姐就在裡面,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她的死與我無關!”
男人低低開口,聲音在深秋季節裡,顯得格外蕭瑟。
她既是不信,就非要證明給她看!
頎長的身軀如今就佇立在一旁,細緻的眸光落在那道纖細的身軀上。眸光偶爾閃爍幾下,伸出的手懸在半空。
許久之後,舒蔚才悠悠開口。指尖撫着上頭的照片:“如果不是你,那麼那個電話要怎麼解釋?”
她仰起臉,像是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因爲離婚成功而異常欣喜的自己,卻在同一天得知了陳新竹車禍的消息。
不,該說得知了她的死訊。
“顧辛彥……那個手機裡最後一通電話是你打的,除了你我想不出其他人!”
她幾欲崩潰,壓抑了四年的內疚在這一刻盡數爆發開來。從那年那一日開始,舒蔚便以爲自己要揹負着這份內疚過一輩子。
她活着、是因爲陳新竹。
她如今做的所有事,也是因爲陳新竹。
“呵……”聽了她的話,顧辛彥臉上的表情反而愈發冷冽,揚起的眸光落在舒蔚臉上,讓人不自覺感到全身發冷。
舒蔚先的一怔,而後便下意識皺着眉,精緻的臉整個皺成一團。
她緊了緊掌心,在顧辛彥的憤怒即將到達頂點的那一刻開口:“我只問你一句。”
男人聞言,靜靜斂起怒意,身上去氣息也跟着盡數收斂起來,而後便站在那一動不動地望着舒蔚。身上傳來的氣質與周圍的背景幾乎融爲一體。
那麼淡漠……與蕭瑟。
“我只問你,那個電話是不是你打的?”
顧辛彥濃眉緊蹙,在她開口之際便有了不祥的預感。而後略一遲疑,還是點了點頭。
“那麼,你在電話裡,是不是威脅了她?”
“是,但那……”
得到了答案,舒蔚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終於忍不住的緩緩轉身,全身緊繃着站在他身後。
她生怕自己太過激動,在這裡便忍不住對他的恨意。
生怕會控制不住心底的情緒,當着姐姐的面要爲她報仇!
“既然是這樣,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姐姐……也不想。”
“顧辛彥,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會忍不住,想殺了你!”
她心底忽而涌起一股無力感,一瞬間豁住了全身。就在轉身的剎那,整個人身子軟了下去,似乎連呼吸的力氣都已沒有。
既是面對着殺害姐姐的人,她又怎麼能繼續保持冷靜?
可顧辛彥怎麼能甘願就這麼離開,這女人,怎麼能這麼不分青紅皁白地污衊他!
“舒蔚,你真以爲我會那麼做?”
他聲音嘶雅,開口的那刻,臉色冰冷得可怕。任由誰都能看得出來,那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如今冷冽的面容愈發讓人畏懼,上頭凝滿了寒霜,眼神掃過的時候,猶如一陣寒風吹過。
可面前的女人始終沒有半分動作,蹲下的身軀只是僵硬着,偶爾眼角餘光繞到他身邊,也是立刻避開。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出聲,厚實的肩膀不斷顫抖。
就在舒蔚以爲他會直接離去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掌忽然捏在了她肩上!
“原來,你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我。”
話落,他眼裡閃過一絲狠厲,隨即一把將舒蔚拽起來,徑直扛在了肩上。
一聲驚呼響起,舒蔚自是有些緊張,當即不住掙扎起來。
懸空的感覺總讓人不自覺感到害怕,加上太過突然,她連一點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爲了能逃開,手掌一次又一次拍打着男人的肩膀。
可他渾然不覺似的,只將腳步邁開,反而愈發堅定。
“顧辛彥,你放開我!”
舒蔚眼眶一紅,也跟着發了狠,見他始終沒有放下自己的打算,便乾脆張口,重重咬在他肩上。
隨即耳邊傳來一聲悶哼,男人的腳步也跟着停頓了幾秒。可緊接着,邁開的速度反而更快。
直到身子碰着座椅,舒蔚這纔得到解放。
她下意識捏了捏發疼的手,看着男人面色陰沉地繞到駕駛座,紅脣終於忍不住張了張:“讓我下車,我不想再跟你呆在同一個空間。”
只是呼吸着他身上傳來的氣息,就着心底不捨的感覺,便讓她內疚得快要死掉。呆在他身邊,只會讓自己覺得更加不堪。
姐姐還躺在不遠處,她怎麼還能對着殺人兇手心軟?
可那話說出來之後,似乎也沒有對男人造成任何影響,他只是靜靜地寄好安全帶,將車窗盡數關好,便打算沿着之前的路線往回走。
“讓我下去!”
她也有些急了,一隻手拉着車門,可怎麼也扯不開。
那樣堅決的反抗落在男人眼底,終於驚擾了他心底沉睡的猛獸,在舒蔚着急地想要下車時,忽然朝她探了過來。
半個身子懸在半空,有力的臂膀則直接將舒蔚攬入懷裡。帶着男人氣息的吻便落了下去。
四脣相貼,呼吸相融。
舒蔚有一瞬間的錯覺,他吻着自己的時候,好似……一直深愛着自己。
瞪大的眸子望着男人貼近的五官,她先是掙扎,許久之後彷彿感受到什麼,身子忽然就軟了下來。
顧辛彥自是感受到她的變化,動作也愈發大膽。在深秋的風蕭瑟吹過的時候,輕輕撫上舒蔚的身子。
她的呼吸愈發急促,身子也忍不住迴應着他。時隔四年,他的壓抑和疼,盡數傾瀉在這個擁抱和吻裡。
每一次相貼,便能感受到對方被死死壓抑着的疼……
舒蔚不知因何,心裡某處忽然就軟了下來。
可就在顧辛彥的手探進衣服裡的時候,那冰涼的觸感似乎提醒了她什麼。
於是猛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推開了他。
這裡,是墓地。
身後便是長眠之地,雖荒無人煙的地方,可她總相信,冥冥之中,自有人看着這一切。何況,她剛剛還拜祭了那可憐的姐姐。
舒蔚,你怎麼能無恥到當着姐姐的面與這個男人纏綿?
這個認知讓她一時間無法接受,眼眶忽然就紅了起來。又一次擡手去拉扯車門,可那依舊紋絲不動。
她抿了抿脣,也不知怎的,淚水就掉了下來……
“你哭什麼?”
男人有些煩亂地爬了爬發,因爲舒蔚掉下的淚而心煩難耐。便重重地捏着她的下巴,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的冷冽:“舒蔚,你哭什麼!”
她搖着頭,連自己也不知原因。只是知道這樣心裡會舒服一些。
“該死!”
他轉身,重重地一拳擊打在方向盤上,發出尖銳的聲音。而後也不再理會舒蔚,徑直開着車走遠……
舒蔚只覺得,這一切有些不真實。
她坐在副駕駛座,久久地沉默着。直到車子停下,男人面無表情地打開車門,讓她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