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男人這個時候也終於恢復了一些,便自顧自從地上爬起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之後,艱難地朝門外走去。
舒蔚見他離去時面容陰沉的模樣,還以爲這男人會生氣。
可當她洗澡完畢從浴室裡走出去時,卻詫異地聞到了一股香味。
廚房裡傳來鍋碗瓢盆相互碰撞的聲音,舒蔚緩緩靠近,便看見那道熟悉的身軀,手法熟練地做着早餐。
她還記得,當初那個謹記“君子遠庖廚”的男人,與如今洗手作羹湯的人,有着極其鮮明的對比。
男人自是發現了她,卻也只是眯了眯眼,在幾分鐘之後,便將準備好的早餐放上了桌。
舒蔚嚐了一口,喜滋滋地扯開了脣角:“真不錯!”
“嗯,喜歡的話,以後每天都會有。”
他這話答得出其不意,舒蔚的筷子已經遞到了嘴邊,可聽了他這話之後,還是訥訥地將之放下。
她不知該如何去解釋,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吃一輩子。
“怎麼不說話?”顧辛彥是對舒蔚的一切都十分熟悉的,她臉上的表情,早已印刻在心底。舒蔚開心時,眼角會往上挑;生氣時,會毫不客氣地冷着臉。
而唯有失落與無奈的時候,纔會露出現在的表情。
整張臉上沒有半分情緒,垂落的眼睫也很好得遮掩掉一切。唯有紅脣裡不經意溢出的嘆息,能叫人猜到一些。
氣氛陡然變得凝重。
顧辛彥跟着放下筷子,黑眸揚起,直勾勾盯着她:“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着我?”
他又一次提及,想借此告訴她自己所在意的。
可舒蔚始終沒有察覺到,只是每次聽到類似的話,就會頹然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她只是有些擔憂,而越是如此,便越想着儘快完成K交代的事情,離開這裡、離開他、離開自己想忘記的一切。
“我還能有什麼瞞着你呀,我連人帶心都是你的。”
那般嬌俏可人的模樣,落在顧辛彥眼底,卻沒有任何欣喜。
他緩緩斂起面容,凝重的情緒漸漸浮現在眼角。如今事情已經越來越明朗,照片上的孩子,與舒蔚極其相似,她無法否認兩人之間的血緣關係!
想到這,男人狠狠地捏緊了掌心。
舒蔚,你這麼處心積慮的隱瞞,是爲了什麼?
凝重的氣氛最終是被一道尖銳的手機鈴聲打斷的。那鈴聲,來自顧辛彥身邊。
男人陰沉着臉拿起,聲音冷冷地:“有什麼事?”
“哥……”
電話裡傳來一道清脆熟悉的聲音,顧辛彥在聽見她開口說的第一句時,便愣在當場。
“哥,他回來了……”
舒蔚只感覺到一道凌厲的目光射向自己,她狐疑地蹙緊眉,卻依舊分不清男人那眼神的意思。
只是身體不自覺的僵硬了幾下,而後便只能放下筷子,靜等着他開口:“誰的電話?”
男人終於放下手機,那冰冷的面容,卻讓氣氛變得有些凝重:“是晨晨,她待會會過來一趟。”
顧晨晨?
舒蔚有一搭沒一搭地撥
弄着碗裡的麪條:“她說了什麼?”
“沒有什麼,她只是告訴我,溫車盛回來了。”
話落的那刻,舒蔚手裡的筷子忽然掉落在地。
她立刻揚起目光,驚愕之色浮現在臉上。舒蔚想起了那個男人,在四年前知道自己一切秘密的人……
如今他回來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秘密也將保不住?
這番表情落在顧辛彥眼底,自是有了別的意思。男人當即有些煩躁地皺緊眉,看着舒蔚的眼神裡帶着些審視意味。
他淡漠開口:“溫車盛回來,你這麼大反應?”
“我……不是啊,我就是有點驚訝。畢竟他已經四年沒有出現過了。”
四年前那場官司,林繼天被判十年,如今刑期過去一半都不到,他怎麼也不該選擇這個時候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人、什麼事,逼着他?
正在舒蔚思索的時候,房門就被敲響,顧辛彥打開的時候,便走出兩道舒蔚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顧晨晨和……胡靜!
她當即瞪大眸子,手掌攥得緊緊的,還記得胡靜的言而無信,她至今沒有告訴自己爸媽的下落。
可舒蔚的存在,反而更讓胡靜意外。
她明明已經暗示過張副總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那幾個男人還不懂得把握機會?
“晨晨,你來啦。還有……媽!”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舒蔚明顯看見了胡靜眼底出現的驚訝。她甚至連身子也有些僵硬,瞧着舒蔚笑的那個燦爛,胡靜臉色的表情就更加難看。
“嫂子也在呵……真巧。那嫂子應該知道,他爲什麼會回來吧?”
顧晨晨如今臉上乾淨素雅,沒有前日裡見面時那恐怖的妝容。也正因爲此,臉色也顯得憔悴了許多。
“他?溫車盛吧。”舒蔚搖頭苦笑:“我真不知道,但是就算他要回來,也沒有關係呀,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只要你不恨他,我想他也不會再記恨顧家。”
舒蔚是清楚的,溫車盛心底始終記掛着顧晨晨。四年前他是被仇恨衝昏了頭,四年後他重歸故里,又還能忘記了不成?
可看顧晨晨的表情,事情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若只是簡單的回到北城,又怎麼會讓她這副表情?
“你不知道?”開口的是胡靜,聲音一如當年尖銳。一張嘴便讓舒蔚心底壓抑着的疼和委屈洶涌着往頭頂冒。
“舒蔚,你和溫車盛那麼親密的關係,還會不清楚他的來意?”胡靜嗤笑:“要知道,當初他可是爲了你瞞了我們所有人。如果說沒有關係,誰都不會信。”
舒蔚嗤笑:“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非要提,我也很想問問,狠心害死孫子的人,還有什麼臉面出現在我面前?”
“你……”
胡靜深吸一口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的:“你閉嘴。死無對證的事誰都能說,那個孩子還不知道是誰的種!你現在也別這麼叫我!你和小彥早就離婚了,叫這聲媽也不滲的慌……”
“該住嘴的人是你。”
始終站在身邊的男人終於忍不住,開口時聲音冷冷的。那雙目光
裡似乎暗藏着尖銳的利刃,徑直射向胡靜。
“孩子,是我的!蔚蔚,也是我的妻子!”
他緊抿薄脣,在胡靜開口之前搶了先機:“永遠都是!”
這話,不知爲何讓舒蔚心裡震了震。
她下意識捏緊了掌心,鼻尖酸酸澀澀的幾乎要掉下淚來。如今的她,也想做他永遠的妻子,可偏偏……
如果、如果在自己做了那些之後,他還肯原諒自己,那就陪他一輩子也無妨。
她幾乎是開始期待,如果讓顧辛彥知道小包子的存在,會是什麼場景。
下一刻,手掌忽然被人握緊。男人掌心十分溫暖,將她護着的時候,總能給人極其強烈的安全感。
“小彥,天知道她這四年裡做了什麼事,認識了什麼人。你不能就這麼接受她啊?”胡靜揚手指着舒蔚,豔麗的蔻丹在眼前不住閃爍。
“這樣的女人,說不定接近你,就是有別的念頭!”
舒蔚心裡“咯噔”了一下,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她冷笑,胡靜倒是猜準了,可如今還有誰會信她?一個人的信譽,總是在不經意之間,被敗光。
胡靜是其中最經典的一個。
這麼一遲疑,顧晨晨忽然崩似乎地尖叫一聲,拽着顧辛彥便往旁邊走去。
她已經全然慌了,恨了溫車盛四年,可他如今回來,卻在電話裡口口聲聲嚷着,一定會讓她回到他身邊!
“哥,他說他有條件交換的。他說……顧家欠他的算是還清了,所以這一次,他要交換!”
沒有人知道溫車盛的籌碼是什麼,兄妹倆走遠之後,那裡就只剩下舒蔚和胡靜兩人。
她盯着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以及上頭滿布的嘲諷,一股名叫憤怒的情緒猛然從心底涌起!
“舒蔚,可警告你。別再打什麼鬼主意,小彥被你迷住了,我可沒有。這四年來,小彥爲了受了那麼多苦,連頭髮都白了許多,你如果還有良心,就別耽誤他!”
聞言,舒蔚只是捏緊了掌心,貝齒緊咬下脣,久不言語。
胡靜還當她無言以對,便越發得意:“你們舒家的人都在一個樣,媽媽如此,女兒也如此!”
“我媽?我媽怎麼了?”
舒蔚有些激動:“你說啊,我媽現在在哪裡!”
“她?我怎麼知道,大概在那個偏遠地方謀生活吧。北城的人,已經幾年沒有見過他們咯。”胡靜的笑容有些幸災樂禍,也是這一抹笑容,讓舒蔚終於剋制不住心底的憤怒。
當初就是她不肯相信自己,逼着自己拿掉孩子。
就是她極力反對自己和顧辛彥,才逼得她走到如今這一步。
又是她,在明知自己爸媽的下落的情況下,還是不肯告知自己!
“沒有良心的人是你!”舒蔚開口,聲音冷冽尖銳,她眼眶紅紅的,似在控訴這麼多年來受的委屈,又似在抗議:“胡靜,我也警告你!不管你怎麼阻攔,你兒子現在就向着我,我如果想負他,依舊能把他傷得遍體凌傷!”
“四年前我能讓他頭生白髮,四年後,我就能讓他,讓顧氏、一蹶、不、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