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琤深知現在的自己不適合出現在人前, 但是又不能如此扔下李一白不管。更讓他擔心的是,這個所謂的‘河神’不知道究竟安了什麼心……
眼看那個人的身影越走越近,榮琤無奈之下只能轉身鑽入了剛纔找回自己軀體的橋洞中。
來人是個三四十歲上下的粗壯男人, 看到地上癱倒的李一白大吃一驚。上前拍了拍李一白的臉, 見他沒有醒過來, 臉上的擔憂表情更嚴重。“誒呀, 這個小三郎, 沒事就愛往這危險的地方跑,這哪裡是活人來的地兒啊……”
榮琤聽得越發覺得迷惑,這是什麼意思?
男人猛然間朝着石像跪下來, 哽咽着說道,“河神大人, 您大人有大量, 就放過小三郎吧, 這村子裡已經夠鬧騰了……您要的祭品我們馬上就送過來,求您放過小三子, 要是再丟了這麼個兒子,李大娘的眼睛可就哭瞎了……”
榮琤想想剛纔李一白說的,大哥二哥都再也沒有回來的事,再看看這個一動不動的雕像,心中的疑團更加旺盛。
這個大漢說的‘祭品’又是什麼意思?
這座雕像既然是被當做鎮壓之物來用的, 爲什麼又會用到祭品?
直到男人攙扶着李一白走遠, 榮琤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夜幕降臨, 遠處的小村莊都有些看不真切。曠野的風有些凜冽, 遠遠的還能傳來一陣陣野獸的呼號聲。
榮琤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在這裡呆一晚上, 感冒倒是小事,如果碰到幾隻兇殘的怪獸, 他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他又能躲到哪裡去?
河對岸的山不過是綰如的障眼法而已,此刻早就夷爲平地,回頭就是冰涼的河水。
如此看來,只有偷偷溜入村子這一個選擇了。
榮琤不知道是不是這具身體裡原本殘存的“榮琤”的直覺,他不但沒有感覺到絲毫害怕,反而覺得有一絲絲的興奮。
他向來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但是這一次卻覺得必須應該去。
打定主意之後,榮琤就朝着村子的方向走過去。
走了沒幾步才發現李一白的籃子丟在了路邊,撿起來一看裡面還剩着幾個冰涼的饅頭和幾個發黃的蘋果。
有點吃的總比沒有好,榮琤撿起來揣進懷裡,想了想還是留下點‘貢品’,說,“我先借用點你的吃食。”
一團薄霧飄散至他面前,“沒關係,你能幫我找回文公子的魂魄就行,這些貢品對於我的修爲其實是無濟於事。能借給你,解決一時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榮琤揉了揉早就餓得發酸的肚子,啃着饅頭就上了路。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隱約看見前方影影綽綽的,似乎是一片樹林。
樹林中怪叫森森,月夜下更添加了幾分恐怖之感。榮琤原本想要繞過這片樹林,畢竟身處這樣一個奇怪的世界,發生什麼事都有可能。他要完成任務,前提是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偏偏這時候,榮琤看到迎面走過來一個人影。
榮琤躲避不及,正面跟這人打了個照面。
白慘慘的月光下,榮琤馬上認出來這人就是白天的時候來接回李一白的壯漢。李一白此刻正伏在他肩上,仍舊昏睡未醒。
那壯漢也看到了榮琤,懼怕的神情十分明顯。
榮琤原本想說句話來打破這沉默,不料這壯漢突然間開始大哭,“大郎啊,快救救你二叔和三弟吧,我們碰上鬼打牆了……”
榮琤看了看身上的衣衫,這才明白了這人將自己認成了李一白的大哥。
索性將錯就錯,榮琤說,“二叔,您別害怕,把三郎交給我,我帶着你們走出去就是。”
那大漢一聽榮琤要接手李一白,神情馬上又警覺起來,裝作不經意的掃視了兩眼榮琤的腳和他身後的影子,這才把李一白從肩上放下來,問道,“這麼些年不見,你怎麼回來了?”
榮琤胡謅了一堆,心想反正這裡的人也沒有外出過,他說什麼估計這夥人也會當真。
迎着對方從懷疑轉爲崇敬的眼神,榮琤把李一白接過來。
一摸到他的胳膊榮琤就忍不住有些心疼。這裡是多缺乏營養,一白不僅胳膊瘦弱的可怕,臉色也是灰土土的,全然沒有平時的風采。手從他的腋下穿過,清楚的能數清他的肋骨。
要趕緊完成這個任務!
“二叔你怎麼會大半夜的跟三弟出現在這裡?三弟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副關心‘幼弟’的口吻在大漢耳朵裡聽起來再正常不過,大漢也沒再表示懷疑,打開了話匣子說道,“唉,自從你走了之後,二郎的心也野起來,三個月前他也走了……你倆走了之後,你娘整日就跟失了魂一樣,一白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去求河神有用。”
榮琤馬上裝作吃驚的樣子,說,“求河神?她……”
“唉,可不是嗎。那東西可是鎮壓邪祟用的,哪裡是什麼河神……”大漢幽幽嘆了口氣,說,“罷了罷了,這都是命。”
看來村子裡有人知道這石像根本不是什麼河神,而是用來鎮壓的。“二叔你這是什麼意思?”榮琤皺眉說,“一白只是去上香而已,怎麼又會昏倒的?”
“這事原本該告訴家裡主事的你,但是你這一走就是幾年,沒辦法就告訴了老二……誰知道老二知道這事就狂性大發,說是出去找法子……”
榮琤試探性問道,“二叔,現在我這不是回來了,您該說的,還是跟我明說吧。”
“你娘苦啊……”大漢似乎不急着說道重點,唏噓了一大堆,眼看走出樹林,大漢猛然間將李一白拽入自己懷裡,三步並作兩步的就朝着樹林外跑去。
榮琤被這變故驚的沒反應過來,還未來得及追上去,就聽到大漢誒喲一聲摔倒在地。
榮琤急忙把李一白攙起來,輕柔的拍着他身上沾上的髒東西,擰着眉毛問道,“既然你一開始就不相信我,何必要做這麼多戲?如果我想將幾門二人殺害在這樹林裡,可還有第二個人知道?”
大漢囁嚅着,最後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來反駁。心想這個人可真是理直氣壯,但轉念一想他說的確實在理,也就嚥下了這口氣。
榮琤伸手將大漢從地上拽起來,說,“大叔您現在也知道我沒存什麼壞心眼吧?”
看大漢點了點頭,榮琤繼續說道,“我對您剛纔說的事十分好奇,不知道您能不能跟我詳細說一下?”
大漢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草屑,說,“這件事是我們這裡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榮琤倒也不強求他,說,“好吧,這事是我強忍所難了。不過此刻夜也深了,不知道大叔能不能收容我一晚上?”
大漢瞥了他兩眼,揉了揉剛纔不小心崴到的腳,說,“俺大漢好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跟我來吧。只不過不能讓村裡的其他人看到,你還是在祠堂湊合一晚上吧。明天一早就趕緊走,也別跟人說你來過這裡!”
榮琤忙不迭的點頭,心裡那股熟悉的激動又傳上來。
祠堂,這裡可是探查消息的好地方。
三人又走了大約半個小時,纔看到了村莊的影子。
大漢指了指不遠處的黑影,說,“就是那裡了,你把小三郎給我,自己去吧。”
這祠堂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投入使用,蛛網燕巢遍佈,裡面堆積了一層厚厚的塵土,一腳踩下去險些被揚塵嗆到。
也幸虧今晚的月光明亮,榮琤可以大概的看清楚這裡。
祠堂里正位上擺放着的就是天地之位,其下陳列着的就是這村子裡的祖先。
榮琤湊上前想要看看綰如所謂的‘文公子’之名,猛然間被一聲怪叫嚇了一跳。
那怪叫又響起來,榮琤擡眼向房頂上看去,才發現房樑上吊掛着一隻像是蝙蝠又像是貓頭鷹的動物。
它的眼睛泛着金黃的光芒,帶着幾絲戲謔,似乎一點也不害怕闖入的榮琤。
看他盯着自己,又怪叫了幾聲。
榮琤不理會它,繼續朝着牌位走去。
那怪鳥突然間從房樑上飛下來,帶着一股勁風朝着榮琤飛過來。
榮琤急忙躲過,結果這怪鳥動作十分敏捷,一次攻擊沒有奏效,靈巧的轉過身子又衝着他咬過來。
榮琤看它爪子鋒利異常,也不敢再怠慢,身子一沉,翻滾了幾圈就躲到了桌子下。
怪鳥撲閃着翅膀,長長的尾巴在榮琤面前晃來晃去,看來它是停到了桌子上,就等着榮琤走出來再次發動進攻。
榮琤無奈,只能暫時躲在桌子下,等着它離去。
原本想要放鬆一下四肢的榮琤猛然間睜大了眼睛,他分明從地面上摸到了一處機關!
按照本能按動了這機關,咯吱咯吱響聲中,榮琤右側就出現了一個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