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站在我的身前不遠處,帶着草帽。
我不再有任何猶豫,走到草帽人的身前,捏住了他的脖子,同時他的手也把我的脖子捏住,兩個動作同時發生。
我左手掏出螟蛉,他卻的左手卻什麼都拿不出來。
“我不需要兩個人格了,”我冷冷的說,“別纏着我了。”
我左手的螟蛉砍向對面,他在驚恐中消失。
趙一二不是什麼都對的,或者他當年對我撒了謊,草帽人根本就是我另外的一個我存在,而且他從來就沒有離開。
現在,我不再需要他了。我是過陰人,爲什麼要被這種分裂出來的人給羈絆,我今後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不能再被草帽人影響到。
結束了,我拉着孫六壬慢慢繞着溶洞周圍的螺旋道路向上爬行,爬到了頂部,鑽出裂縫。
古道被我走完。我明白了,走過古道,就是讓我丟棄一些我根本不需要的東西,比如對趙一二的尊敬,比如對高強術士的恐懼,比如對我自己的分裂人格的慈悲。
溶洞裂縫上方是一個巨大的天坑。
我突然覺得這個天坑自己來過,也是我們幾個人,但是沒有孫六壬,卻又多了幾個另外的人。這種感覺已經困惑不到我了,我也明白大致是什麼事情。我現在要去求證這種事情。孫拂塵會告訴我的,我從來就沒有這麼堅定過。
我帶着孫六壬,看了看王八和方濁,他們的神色很奇怪,就好像我們從來都不認識。
我從他們的身邊走過,沒有說話,一個招呼都沒有打,就好像他們根本就不存在一樣。王八在我走過幾步之後,才說:“恭喜你了,過陰人。”
這種腔調我聽過,當年我和董玲也是這麼恭賀王八成爲詭道宗師的。
但是我已經不在乎,這句話如同一陣風從我耳邊吹過,我不想跟王八哪怕是再說一句話,一個字。
我留下他們兩人,帶着孫六壬爬到天坑的高處,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王八和方濁,仍舊木然的呆呆站立在天坑的坑底。
再往上爬,他們的身體就漸漸的看不清楚了。
“你知道怎麼去找我父親了。”孫六壬終於說出話來。
“那個蝙蝠精是個騙子,”我恨恨的說,“我馬上去七眼泉,找她的麻煩。”
我把王八和方濁兩個人晾在天坑裡,和孫六壬走到奉節,我們不乘船了,我怕水,現在我知道要躲着水了,從奉節坐汽車到了恩施,然後又從恩施坐車到長陽。旱路別看路程近,由於路很難走,我們走了快兩天才到。
我一路上心情激動,焦躁不安,但是在上七眼泉的山路上,我的速度去減慢了。我問孫六壬:“看來我們馬上就也好見到你父親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孫六壬不答話,我知道她和我一樣,對今後未知的事情,非常迷茫。她也明白了我爲什麼一直要帶着她。她就是孫拂塵留給我的一個籌碼,這是孫拂塵故意留下的,我能把他的女兒帶到他的身邊,那就是他對我的考驗。而且看來我做的很不錯,只是我看見孫六壬這幅鬱悶的模樣,知道她其實是很不樂意的。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都不會樂意。
這是我第一次去站在孫六壬的角度思考問題,我突然覺得,孫六壬活的真他媽的沒什麼意思,做個普通的女孩多好,可是偏偏繼承了家族的能力,而且被父親當做一個道具耍。從小到大都不能做一個正常人。也許我們見到她的父親了,情況會變過來吧。
我再一次到了七眼泉的山頂,幾個山峰仍舊是那個樣子,但是山峰下面的那個平地,完全變化了。紅水陣上的村落和農田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湖泊,湖水非常清澈,湖心中有個小島,植被茂盛。我都不明白,這麼短的時間,這麼會長出如此多的樹木和竹子。
還有一點,整個七眼泉村都不復存在,山頂沒有任何人煙。難道宇文發陳死後,整個村子都搬遷了嗎。還是這裡從來就沒人存在過。
湖水把山峰的倒映映襯出來,山峰下和湖泊之間的些許空地,和湖泊之間參差不齊的交錯,要說這樣的地方還真是不錯,又沒有人煙,如果是什麼都不去操心了,就在這裡過上一輩子多好。
我的這些莫名的念頭一閃而過,馬上就走向那個守門人所在的松樹林,這個地方還是沒有變化,松林深處,那個梧桐樹還在。
天色已經到了傍晚,我用腳不停的踢梧桐樹,嘴裡大喊:“蝙蝠精,你給我出來。”
無數的蝙蝠從石壁上方呼啦啦的飛出來,旋繞着在天空飛行。我又轉過身,看着石壁,努力把那個門給找出來,可是一時間也找不到。
守門人竟然不敢出來,我對着梧桐樹大喊,“金仲說你厲害,他怕你,我可不怕你。”
仍舊是沒有迴應,我拿出螟蛉,化爲長劍,對着梧桐樹就砍了一道,梧桐樹的樹皮頓時裂開,流出晶瑩的汁液。
所有的蝙蝠突然向下飛過來,但是在我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又突然轉向,紛紛上揚。有幾十只蝙蝠掛到了梧桐樹的樹枝上。
我看見守門人了,她就是其中一隻較大的蝙蝠,現在正在調整身體。
我用炎劍指着她,“你給我下來,我有話問你。”
守門人慢慢的從樹杆上怕下來,然後唱起了《黑暗轉》。
左邊枝頭鳳做窩,
右邊根上老龍洞。
只有盤古神通大。
手執一把開山斧,
先天元年砍一斧。
先天二年砍半邊,
先天三年才砍倒。
先天四年落凡間,
。。。。。。
我一把將守門人的翅膀給揪住,“別他媽的唱了。我不會唱。”
守門人猛然被我揪住,發現自己在我的手上根本無法動彈,這才明白我,已經不是當初糗着她,巴巴的做過陰人的那個人了。
守門人嘟噥的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古老漢語,和當年望老太爺說的差不多。
我把守門人的翅膀提起,狠狠的掄了一圈,“給我說人話!”
“你不該這個時候過來,”守門人終於肯開口了。
“你和張光壁當年定下了什麼約定”我對守門人大喊,“爲什麼不告訴我?”
“你沒問過這個事情。”守門人說。
“好!”我對着拎起守門人的耳朵,“你現在告訴我。”
守門人還沒有死心,在她的想法裡,我應該不是這種態度對待她,樹林裡的野獸蟲豸都出來了,一些埋葬在七眼泉的魂魄也溜了出來,可是在我眼裡,都不值一曬,我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動手,陰差能幫我解決一切。
守門人的爪子想抓我,可是被我用螟蛉斬斷了一根。守門人痛的吱吱叫起來。
我把這個蝙蝠在手上拼命搖晃,“你說不說,你說不說,媽的,當年你騙了趙先生,後來又騙我,你根本就是和張光壁是一夥的。”
“我和張光壁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認可了他過陰人,”守門人說,“是嚴重光找到的我。”
“媽的,嚴重光是誰,是什麼人?”我大怒,“這時候了,還用個我不認識的糊弄我。”
“你認識嚴重光,你的朋友王鯤鵬也認識。”守門人急了,連忙辯解。
我這纔想明白,嚴重光,媽的不就是老嚴嗎。
“你在磨磨蹭蹭的,”我把蝙蝠狠狠的頓在地上,“我饒不了你。”
“張光壁不僅要做過陰人,他還想做大法師,”守門人快速的說起來,“他本來就是招魂師,但是嚴重光提前找到我,要我幫他們的忙,不能讓張光壁把三個名分都給佔了。”
“所以,你就糊弄我和趙先生,”我對着守門喊,“讓我們給嚴重光賣命,你指點我的東西,雖然都是真的,但是還有很多事情都不告訴我,就爲了讓我傻裡吧唧給你和張光壁賣命。趙先生心底實誠,死了都不知道爲什麼,可是我,我他媽的沒這麼傻,你當我做了過陰人後,什麼都不做嗎,我真的有看起來那麼傻嗎?”
我越說越憤怒,指着自己的腦袋,“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傻的樣子,你就可以隨意糊弄我。”
守門人又開始裝神弄鬼,“這些事情都幾十年都定好了的,嚴重光就跟我說好了的。”
“屁,”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嚴重光根本就不是過陰人,他世俗的地位很高,但是他沒有資格跟你說上話,更不可能和你定下什麼契約。”
我想了想,又說,“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好吧,孫拂塵在什麼地方,你現在就告訴我。”
我把這句話說完,然後看着萎靡頓地的守門人,心裡的千絲萬縷,突然彙集起來,連成一個線索。
是的,老嚴不可能和守門人搭上線,但是有個人可以幫他做到。
我扭過頭,看向孫六壬,苦笑起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