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坤仔細的看着冰箱裡的這個少年王飛,一隻手橫在胸口,捏着拳頭,手指痙攣,大拇指縮在拳頭裡。由於已經冰凍了有年頭了,皮膚的顏色開始變色,嘴脣也張開了一點,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看起來瘮得慌。
“如果這些人的家屬還聯繫不上,”工作人員說,“我們就統一火葬後,放在骨灰存放處了。”
“還有多少時間?”黃坤問工作人員。
“下個月。”工作人員回答。
這邊黃坤還在問工作人員,鄧瞳卻忍不住把手伸向了王飛的屍體,去觸碰屍體的臉龐,嘴裡還在說:“明明冰凍在這裡了,怎麼可能還能去糾纏什麼人。”
“這個小孩死前許了一門冥婚。”黃坤對工作人員說。突然聽到鄧瞳在背後大喊起來,兩人回頭一看,鄧瞳的手腕被屍體緊緊握着,正在拼命用手去把屍體的手指給掰開。
工作人員連忙大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要出事!”
黃坤卻看着屍體手上的一個東西,大拇指一個綠色的翡翠扳指,和陳秋凌手上的扳指差不多。
鄧瞳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屍體的手指給掰開,然後狠狠的把冰櫃的門給闔上。對着黃坤氣喘吁吁,“你看見了沒有?”
“看見了,”黃坤說,“他大拇指上有翡翠扳指。”
鄧瞳對黃坤說:“陳秋凌手上戴的扳指,就是他們結婚的信物,可惜這個娘們貪財,捨不得把扳指給取下來,本來也沒什麼事情了。可是這個王飛後來遷墳,其他的家屬都來安排新的墓地,這個王飛的家人沒人管,他就只能去找陳秋凌。”
黃坤終於懂了,“這傢伙不能入土爲安,又沒有親人,原來纏着陳秋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讓陳秋凌以家屬的身份來把他給送進公墓。”
兩人對着工作人員說:“這個小孩的屍體我們幫他送進公墓吧。”
“哦,好的。”工作人員說,“安排墓地的費用,政策上有優惠,就免了,你們把屍體的冷凍費用給結了就行。”
“多少錢?”
工作人員拿出計算機,算了算,“不貴,四千塊。”
黃坤立即就尷尬起來,他身上沒有這麼多錢。鄧瞳看了看黃坤,“讓陳秋凌給錢不就得了,反正這事,陳秋凌得過來。”
黃坤想了想,也沒別的辦法,只好和鄧瞳兩人回了學校,找到了陳秋凌。把情況給說了,然後要陳秋凌把手上的扳指給取下來。
陳秋凌激動的說:“如果能取下來,早就取了。”黃坤這纔看到,那個扳指已經卡在了陳秋凌的食指上。鄧瞳說:“這事好辦,明天給你死老公遷墳,入土的時候,你把扳指給砸了就行了。”
“這樣可以嗎?”陳秋麗謹慎的問鄧瞳。
鄧瞳說:“我師父教了我不少東西了,還是懂一些的。”
可是陳秋凌也沒錢,好在有策策,黃坤和陳秋凌去找策策,策策答應給錢,但是帳要算在黃坤的頭上。陳秋凌紅着臉,對策策說:“這個你太過分了,這錢本來就應該我來給。”
策策也不反駁,就看着黃坤,“你看着辦?”
黃坤爲了面子,也就咬着牙答應了。陳秋凌感激的很,輕聲對黃坤說:“用不着這樣,策策跟你開玩笑的。”
黃坤覺得自己已經應承了,就不願意反悔,老老實實給策策打了借條。
鄧瞳在旁邊冷言冷語,“你泡妞也真捨得下血本啊。”
陳秋凌聽了臉色很難看,把黃坤手上的欠條拿過來給撕了。四個人,除了鄧瞳置身事外,三人都尷尬。
第二天大家出發去歸州,到了公墓管理處。公墓的工作人員帶着他們去放着冰櫃的房間。大家還走在路上,突然陳秋凌頭髮鬢角聳立,身體戰慄,對着鄧瞳說:“他知道我來了。”
然後陳秋凌的腦袋就不停的晃動,頭髮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給抓住,上下左右的拉扯。陳秋凌倒是不怎麼驚慌,只是默默承受,不喊也不叫,看得黃坤心疼,看來陳秋凌每次被小鬼丈夫纏住,都是這種狀況,她已經習慣了。
黃坤對着空氣大罵:“都來給你遷墳了,你到底還要怎麼樣?”
這時候,公墓的管理員跑過來說:“不好意思,停電了,等會再遷墳。”
鄧瞳馬上對着工作人員問:“你們這裡是不是經常停電?”
“也不算多。”工作人員回答,“幾個月才停一次。”
四個人連忙跑到冰櫃旁邊,果然看見冰櫃安靜的很。工作人員立即去找了一個電工過來,電工把保險絲給換了,冰櫃開始製冷的時候。陳秋凌開始恢復正常。
“原來是這樣,”鄧瞳分析說,“冰櫃一停電,這小子就來糾纏你。他害怕身體腐爛在冰櫃裡。”
策策把費用交給了公墓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立即安排火葬場火葬。火葬場距離公墓不遠,四人跟着去了,在陳秋凌死老公即將送進焚屍爐之前,鄧瞳示意陳秋凌把手放在屍體旁邊的金屬擔架上。
陳秋凌照做了,鄧瞳用一個小磚頭,把她食指上的扳指給砸碎。陳秋凌疼的哭起來,黃坤這纔看到,她食指的皮膚已經和扳指連在了一起,扳指雖然破裂,卻不脫落。怪不得陳秋凌取不下來這個扳指。
策策看着兩個大男人,“現在該怎麼辦?”
黃坤學的是詭道算術,遇到這種情況,當真是束手無策。鄧瞳閉着眼睛想了想,然後把小孩屍體的手指也拿起來,用磚頭給砸碎了。陳秋凌死老公的扳指脫落,她手上的扳指也隨即掉落。
鄧瞳砸扳指的動作乾淨利落,策策忍不住說:“你偷偷學了不少本事了啊。”
鄧瞳鼻子哼了一聲,“也不看看我師父是誰。”手裡把扳指的碎片給收拾好,放在了屍體的旁邊。然後看着屍體被焚屍工推進了爐子。
火化了之後,四人把骨灰盒放進了公墓裡的一個小墓穴裡。然後重新立了墓碑。四人盡人事,又給這個小孩的屍體燒紙。
陳秋凌邊燒紙邊嘆氣,“他家裡這麼有錢,也不回來替他遷墳。”
“這你就不懂了,”鄧瞳大喇喇的說,“這小孩是夭折,當年就只埋在亂墳崗的,家裡的大人就不會再管了。看樣子他們家搬遷之後,也就不願意在回來了。”
“所以這個小孩就訛上了你。”黃坤看着陳秋凌說,“一停電,就找你鬧騰。”
四個年輕人唏噓一會,也就走了。糾纏了陳秋凌這麼長時間的包袱,終於給卸下。雖然陳秋凌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是嘴角和眉眼已經看得出來很放鬆了。
四人回到了學校,鄧瞳對着陳秋凌說:“以後不要再彈古琴了,也不需要了。”
“你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陳秋凌問鄧瞳。
“是啊。”鄧瞳說,“是不是每次那個小鬼過來,跟你搗亂,你就只能彈琴,才能安撫他。”
陳秋凌點頭,黃坤這才明白了陳秋凌的苦衷。策策把陳秋凌弄到陳策軒裡彈古琴,並不是爲了營造什麼小資氛圍,而是想借助人氣給陳秋凌壯膽。
鄧瞳做了這麼一件事情,認爲功勞都是自己的,於是對策策說:“什麼時候,把劉局長請出來吃頓飯,你是他女兒,幫我引薦引薦。”
策策說:“可以,你選個時間吧。”
鄧瞳本以爲策策會拒絕,或者給他出難題,沒想到這麼爽快就答應了。沒想到策策繼續說:“我和你合夥,在學校旁邊開個藥店,我前幾天轉悠了一下,只有兩家小診所,沒有好點的藥店。你看我幫你都考察好了。”
鄧瞳向着策策拱手,“你這種人不發財都難,可惜是個女的。”
“你也別瞧不起人,”策策告訴鄧瞳,“我手上能週轉的資金,不見得比你少。”
鄧瞳來了精神,兩人就開始聊起生意經,黃坤和陳秋凌聽得無聊,相互也沒有什麼話題。
隔了很久,黃坤才說:“你冥婚的事情解決了。“
“恩,”陳秋凌說,“總算是解決了。”
“那我以後能約你出來嗎?”黃坤鼓起勇氣,終於把這句話給說出來。
“再說吧。”陳秋凌回答,“看你也挺忙的。”
陳秋凌說起了忙,黃坤突然想起來,自己和鄧瞳還有事情沒解決。於是拉着鄧瞳,鄧瞳正在和策策商量怎麼開藥店。懶得理會黃坤。
黃坤大聲說:“我們還有事情沒有解決啊,那個供奉蛙聲的人,還沒有找到。”
“管這麼多幹嘛,”鄧瞳頭也不回,“師父回來了,讓他們去找。”
“那好,”黃坤說,“我走了,你也別跟着我。”說完就要走。
鄧瞳這才妥協,畢竟做生意掙錢也要有命在,草草跟策策交代了兩句,追着黃坤走。
“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鄧瞳邊走邊問黃坤。
黃坤說:“先把人給找到。”
“你說找就能找到?”
“當然,”黃坤說,“我不是學的算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