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的表面滑不溜秋,如同抹過厚厚的松油,完全不方便借力,白解只能強行憑藉無距術,在光滑的冰層上凌空滑行。
那些怒火沖天的異獸追得很緊,它們尖銳的趾甲可以刺破堅硬的冰層,速度一點不見減慢,不一會的功夫,白解就被它們追到了近處。
往上攀登了數百米,整座冰山像檐宇堆疊的廟宇,每隔幾百米,就有一層圓環狀的坡面,好些破落的冰石建築分佈在這,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些建築似乎是特殊的墓葬,透過晶瑩剔透的冰塊,裡面隱約有許多異獸的累累白骨。
越往上走,耳邊吹過的風聲越響,灌入耳中,就像冷麪獠牙的鬼怪在大聲嘶吼一樣。
白解回頭瞧了一眼。有些異獸仍然對他窮追不捨,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不過,另外一些異獸似乎忌憚於坡面上的建築,不敢在繼續往上,停在那裡,看着他們漸漸消失在雲霧之中。
看到這幕,白解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時間多想,身後的異獸已經近在咫尺。
突然,背上的洛洛發出了嚶嚀的聲音。
“你醒了?!”
“這···是哪裡?”
“我們在天柱禁區。”
“這裡是禁區!”
“我答應過你姐姐,無論如何都會幫你找到聖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覺得身體暖洋洋的,似乎有些熱氣在體內流來流去,很舒服!”
白解若有所思,問道:“你是不是感覺到了聖藥的氣息?”
“我不知道。”洛洛搖搖頭,“我不知道,聖藥的氣息是一種什麼感覺。”
白解有些失望,但他安慰着:“不要擔心,我們一定能夠找到聖藥的。”
話音剛落,剎那間,一隻白毛豎起的巨大獸爪,突然以鋒利的速度,危從白解的腰側劃過,在腰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傷痕。
一隻身形高大凶猛的白毛冰熊,出現在了白解的旁邊,它的獠牙像刀刃般尖銳,爪子裡還帶着白解的鮮血顏色。
白解側躲幾步,目不轉睛地盯着這隻白毛冰熊,把意刀斜着橫在身前,擋住冰熊的攻擊路線,腰上的傷口隱隱發痛。
這些冰熊的趾爪裡面,還生有細小的鉤刺,當碰到敵人的軀體時,會直接從趾爪中彈出,像鋼針般刺穿敵人的內腑,給敵人留下無法忍受的內傷。
白解暗暗皺眉,被這隻冰熊一止,其他異獸都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正在把他包圍起來。
“小心。”洛洛的雙手無力地抱住白解的脖子,聲音裡充滿了擔心。
“閉上眼,好嗎?”
“嗯。”她聽話的閉上雙眼。
白解不是沒有力量擊敗這些異獸,它們最強的實力不過才首領級,距離王侯境異獸還差得遠,但他有些顧忌,接下來還要拿到聖藥,如果把手段都用在了這些異獸身上,後續的行動就會變得更加困難。
於是,白解往那些疑似墓塋的建築飛去。
果然,看到他往那邊飛去,又有一些異獸猶豫了起來,最終還是放棄了對於他的追趕。只有白毛冰熊,像個愣頭青似的,根本沒有顧忌這些建築的存在,仍然窮追着他。
到了近處,白解頓時覺得迎面撲來一陣讓骨頭都生寒的冷氣,硬扛住往裡面行進,那些白毛冰熊卻突然停下腳步,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樣,眼睜睜地看着他進入到建築裡面。
這些傢伙終於來跟來了,他鬆了口氣。
忽然,他的耳邊傳來堅硬的物體拖在地面上,與冰層產生摩擦的聲音,脖子後面的汗毛頓時豎起,他看着前方,感知往建築的深處探去。
這些建築的風格非常簡單,位於中間的主室,旁邊的兩間偏室,外加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的地下室。
聲音是從地下傳來,受到冰層的影響,總是時有時無。
他快速扭頭瞟了一眼那些白毛冰熊,它們仍然安靜地站在原地,就像面無表情的冰雕一樣。
回過頭來,聲音依然在地下室裡徘徊,他深吸口氣,從面前的累累白骨旁邊走過,來到主室的小側門。這裡,地下室的聲音更清楚了一些。
拉開門,迎面吹來一陣氣味有些陳腐的乾燥冷風。
往裡面看,是一條螺旋樣式的寒冰階梯,四周光潔如鏡的冰面上,工整有序地刻畫着線條優美的符印。
他沒看出來這些符印的含義,或許是用來鎮壓地下室裡的妖魔鬼怪,也可能是某種記錄,他不是專業的人士,所以無法進行準備的辨別。
或許是感應到了白解的猶豫,地下室的聲音突然像燈燭般熄滅,然後出現距離他非常近的地方,似乎就在臺階的正下方。
“喂,有人嗎?”他的聲音在狹窄的臺階中往下傳去。
未幾,聲音傳了回來,地下室的響聲又消失了。
白解仔細聆聽了一會,他的雙腿隨時做好了撤退的準備。
真的消失了?
他往前跨出半步,戰地靴的前沿已經快要碰到臺階的邊緣,眼睛眺望下方,雙手緊緊抓住門的一側。
“你···在幹什麼?”洛洛的聲音像驚雷般響起,嚇得白解差點關上了門。
他側頭看向洛洛,她的雙眼閉着,羽毛般的睫毛微微抖動,靈巧的鼻子縮了縮。
“沒什麼。”說完,他就把門再次關上。
“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她已經感覺不到白毛冰熊的氣息。
“不行。”白解嚴厲的說,“等我告訴你可以睜開眼睛,你才能睜開。”
“好吧。”
外面,那些白毛冰熊仍然像少言寡語的侍衛一樣,盡忠職守地守在建築的周圍,如果他從這裡出來,只怕會受到雷霆般的包圍攻擊。
他打開了聯絡器,聯繫上齊天賜,“你的情況怎麼樣了?”
齊天賜顯然正忙着,過了一會,才傳過來聲音,“我這邊快完成了,你那邊呢?”
“我正躲在一片墓塋中。”白解把事情簡單描述了一遍。
“那些骨頭你能描述給我嗎?”
“你可以辨別出它們的來歷?”白解突然想到,“好吧,你聽着·······”
“骨頭上有沒有梅花狀的暗紋?”
“我看看。”
白解靠近這些白骨,仔細看了一遍。“有些有,有些沒有。”
“我明白了。這些白骨都是上古時候合葬的靈獸。有梅花暗紋的是雄的,沒有暗紋的是雌的。”
白解覺得奇怪,“爲什麼要把這些靈獸的屍體葬在一起?”
“在上古時代,除了各大部族的守護獸之外,還有許多形態各異,能力不同的靈獸。普通人把他們視作神明的使者,誤以爲,如果把性別不同的靈獸葬在一起,經過一段時間的祭祀,可以誕生出新的神明使者。”
“他們成功了嗎?”
“我不知道。這類的記載非常稀少,我也是研究古生物的遺蹟,才發現這些事情的。”
齊天賜繼續說:“如果可以的話,你幫我帶一些骨骸回來,最好是完整的,雄雌的都要。”
“行。”白解應了下來。
掛斷聯絡器,白解觀察着面前的白骨,想要找出一具完整的骨骸並不容易,不知道這些白骨的主人活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是缺了腦袋,就是缺了肢幹,不得已,他只能帶走兩具稍微完整的骨骸。
就在他把溫潤如玉的骨骸放入空間戒指時,被他關上的側門,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撞擊,砰的一聲,朝外面打開。
“糟了,忘記告訴他地下室的情況!”
突然衝出的一束白芒,立刻眩住了白解的眼睛,當他用感知代替雙眼,卻發現面前沒有任何存在。
“什麼?!”
緊接着,從側門中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像深淵巨獸張開了容納萬物的嘴,他很想維持住身體的平衡,可是吸力卻遠遠超過了他的抵抗,將他和洛洛完全吸了進去。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白解一個激靈,眼睛用力睜開,面前是茫茫的水汽,周圍瀰漫着縹緲無常的雲煙以及若隱若現的冰山。
“這是什麼地方?”他發現,身下是一堆柔軟的青草。
“你醒了。”
旁邊傳來完全陌生的嗓音,他立刻轉頭看去。
一個草革披身的俊秀少年,充滿靈氣的雙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你···是誰?”
“我叫琅琊。”他的聲音似木琴般純透。說完,他轉過身去,給躺在另外一片青草上的洛洛喂着什麼。
“你在幹什麼?!”白解的聲音寒氣襲人。
“你不要生氣,我在治療她體內的傷痕。”
“她的情況可是隻能用聖藥······”說着,白解住口不言,“你手裡拿着的東西,難道是···聖藥?”
“這個嗎?”琅琊展出棱角分明的一朵小花,形狀像天上的星辰,葉片間滿是氤氳的光華。“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你說的聖藥,但它的確可以治療你朋友的傷。”說完,他又餵了洛洛一小片。
白解緩慢地從草堆上站起,腦袋還有些暈眩的不適,壓下它們,他往琅琊身邊走去。
“你最好再多休息一下。”
白解的警惕漸漸沉入了心底,“我們是怎麼來到這的,這又是什麼地方?”
琅琊已經把小花完全餵給洛洛,他轉頭看向白解,伸出手,指向不遠處的蔚藍色湖泊。
“這裡是神明山的山頂,那是養神湖。”
神明?白解暗暗琢磨。在他們進入天柱禁區的時候,可以遭遇到了疑似神明“手掌”的存在。
“既然這裡叫做神明山 ,難道山上真有神明?”
“沒錯。”琅琊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如果這裡真有神明,那麼······”
“我就是那個神明。”
如果這話從別人的口中說出,白解肯定嗤之以鼻,但是從琅琊的口中說出,他卻突然有些相信。
“你···真的是神明?”
“對。”琅琊的瞳孔中沒有一絲雜色,純銀色的眼白,外圍有一圈細若蛛絲的銀紋,與人對視,彷彿受到了神明的注目。
“好吧,如果你是神明,能不能幫我實現一個願望?”
“神明是不會替人實現願望的。”
“請再考慮一下,我的願望非常簡單,只是個小小的請求。”
“不行。”琅琊的想法非常堅定。
“爲什麼不行呢?神明不應該什麼事情都很輕鬆嗎?”
“神明不能干擾普通人的事情,這是神明的規矩。”
“這不對吧?你剛纔明明救了我們,還餵了藥給她。”
“首先,你們不是我救的,你們是從養神湖中浮上來的,其次,這個女孩也不是普通人,她的體內有神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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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她請你幫忙呢?”
“那也不行。”琅琊說。
“怎麼都不行!”
“雖然我是神明,但真沒有你想的那樣,什麼事情都能辦到。我們也有我們的原則。”
“你能告訴我,我們應該怎麼離開這裡嗎?”白解問,“這個應該可以把?”
“你們想離開這裡,直接從那邊的山道往下走就行。你不問我,自己也可以找到這條路。”琅琊指着養神湖的對面。
這時,草藥的效用似乎在洛洛的體內漸漸起效,她的身上散發出乳白色的光芒,像蟬絲般把她緊緊包裹,中間沒有留下半點縫隙。
“等幾個小時,她體內的傷痕就會痊癒,到時候······”琅琊的話突然停下。
“到時候怎麼樣?”白解期待的問。
“到時候,她就是個正常人了。”
“她沒有可能成爲神明?”
琅琊怪異地看着白解:“做個正常人難道不好嗎?”
白解頓時愣住,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神明到底是種怎樣的存在形式,他並不清楚,所以他也不知道成爲神明,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就連他剛纔的問題,也是下意識的問題,他從來沒有深刻的思考過,神明和普通人,到底哪個更好一點。
“我出來已經很久,也該回去了。”
“你不住在這裡?”
“我只是偶爾會在這裡走走,今天要不是正好碰到了你們,我可能已經回去了。”
“我能冒昧的問下,你住在哪裡?”
琅琊笑而不語,沒有回答白解的問題,他徑直往湖邊走去,在白解的目光下,身體慢慢沉入平靜無波的湖水。
“···這就走了!”
白解捏着臉頰上的嫩肉,讓皮膚髮抖的疼痛告訴他,面前這一切都不是夢境。
“嘔——!”
洛洛突然仰起半身,櫻口微張,往青嫩的草堆上吐出一堆暗痕遍佈的銀絲。
白解趕緊扶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你感覺怎麼樣?”
“好舒服,從來沒有這麼舒服過!”她的表情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很快,洛洛的臉色恢復了明光亮彩的紅潤,她接着白解的支撐,緩緩站起,重新認識這副身體。
“我的力量······正在恢復。”她的眼睛好似發光的星辰。
“這太好了,你姐姐一定會爲你感到高興的。”
“謝謝你,這都是你的功勞,我想······”
白解擺了擺手,“你的傷不是我治癒的。”說着,他把琅琊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遍。
“神明?!他去哪裡了?”洛洛異乎尋常的激動。
“剛纔,他已經回到湖中去了。”
洛洛立刻跑到湖邊,往湖水中看去。然後突然大聲喊道:“神明!您在不在?”
本來平靜的湖面,這時像是刮過一陣微風,湖面泛起盪漾心神的漣漪。
“你這樣喊,神明怎麼會出來。”
“你知道怎麼讓他出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請他幫忙。”
“他說過,如果你請他幫忙,他是不會幫的。”
“爲什麼?”洛洛愁眉不展。
“我也不知道。他沒說原因,或許和什麼神明的原則有關。”
“神明的原則?那是什麼?”
“這得問神明瞭。不過,你要找他幹什麼?”
“我想······”洛洛突然流露出複雜的表情,“讓他告訴我,我父親他們都去哪裡了。”
“你姐姐沒有告訴你嗎?”
“她也不知道。”洛洛搖搖頭,“父親他們消失的時候,她已經在聖族墓地裡面了。”
她渴求的看向湖面:“所以,在這個世界,如果誰能知道他們的去處,恐怕只有無所不知的神明瞭。”
“好吧。”白解開始幫忙,他朝湖面大喊道:“琅琊神明,請出來見上一面,拜託了!”
可是,他的喊聲更加掀不起湖水的波瀾,湖面依然平靜,如同冷冰冰的銀鏡一樣。
“看來,這位神明是真的不會搭理我們了。”
洛洛咬着白皙的貝齒,眉宇間堅定無比,她做出了決定,強撐着有些晃悠的身體,緩緩步入湖中,冰冷刺骨的湖水瞬即沒過她的小腿,在她腿上凝結出晶瑩的冰凌。
“你瘋了?!”
白解正要衝過去把她拽回來,她回頭擡手阻止了他。
“我是認真的,不要阻止我。”
“你···你覺得這樣做,就真的能夠見到他?”
“如果我不這樣做,就絕對見不到他。所以,請不要阻止我。”
“你真是瘋了!”白解搖了下頭。
“你答應了?”
“好吧,我不阻止你。但是,如果你感覺支撐不下去了,一定要立刻告訴我!”白解認真地看着她。
“不會的,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副身體。”說完,她堅定地把頭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