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解沉思的這麼一會,議事大廳裡已經響起嘈雜的聲音,就連其他幾位首領,也交頭接耳起來。
“好吧,這支隊伍就由八首領率領,人員包括······”
白解把能想到的精幹力量全都加入了進去,很有種破釜沉舟的意味,語速變得越來越快。
“你們的任務,就是在守護者系統失效的同時,潛入沙魔之中,弄清楚他們的目的。”白解強調道。
“這樣城內的防備力量會不會太過空虛?”另一名幕僚提到。
“你們大可放心,城內有我坐鎮,就算有些跳樑小醜,也翻不了什麼浪花。”
白解說得那麼義正辭嚴,意氣勃發,那股霸道且不狂妄的聲勢,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不同以往的氣勢,尤其是對八首領他們來說,棱角崢嶸的白解比白達這位父親更有主宰的感覺。
待會議暫時告一段落,議事廳裡只剩下白解,他還沉浸在自己剛纔的發號施令中,權柄的味道竟然如此讓人着迷,難怪那麼多人前仆後繼。
“白解······”
耳畔傳來輕輕的呼喚,落在白解耳中,卻尤其的熟悉。
“巴巴羅!”白解面色一喜,“你恢復了?”
聲音細聽下還是那麼孱弱,巴巴羅也似乎只是恢復了一丁點力量,氣息特別不穩:“你···是不是···要和滅國之矛合作?”
對於巴巴羅,白解倒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沒錯,我的確答應跟他們合作。”
“那好吧。”巴巴羅似乎有些急促,“你可以聯繫這個人,她也是滅國之矛裡面的一位高層,你可以完全信任她。”
白解吸收着腦海中的一道訊息,裡面包括對方的面貌身份以及平生履歷,如果巴巴羅不是僞造,那這人的身份就太不簡單了。
“不要多問,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來回答,如果這件事情你能順利渡過,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準確的解釋的。”
“你······”白解有些驚疑不定。
“我要沉睡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千萬要小心,如果真遇到什麼麻煩,又不好解決,可以試着聯繫這個人。”
“我······”
白解的話無疾而終,巴巴羅的氣息消失讓他無法繼續,等整個議事廳重新變得寂靜,白解只能把諸多疑惑放在心底。
拉法特城到底還是一座底蘊不俗的城市,能力者的密度遠超同等類型的城市,大街小巷都是城主府的衛隊,在他們的率領下,突入城市的那幾百沙魔很快處理乾淨,除了少部分被俘的沙魔,其他沙魔已經變成刀下亡魂。
但經受沙魔摧殘的那些區域已然變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也許在這些沙魔心中,如此才能釋放他們的暴虐,隨之而來的痛苦,卻要讓那些無辜的民衆承擔。
得到傷亡通報的時候,白解正在謀劃接下來的行動,當他看到那觸目驚心的數字,心頭一片空洞,後腦勺彷彿受到沉重一擊,腦袋從雲端直接墜入谷底。
“大首領,大首領······”
白解被呼喚聲驚醒,手上仍然拿着那張血淋淋的傷亡通報,一咬牙,將其扔到了桌上。
“大首領,您看這些傷亡人員該如何處理?”
“有功必獎,有錯必罰。你讓財務按照最高標準賠付,爭取滿足每位傷亡人員家屬的滿意。”
“是。”
下完這樣一條命令,白解突然覺得心頭好受一些,他可能還無法將數百條生命當做冷冰冰的數字,儘管這些人的遭遇和他有那麼一些關係。
耳邊響起陌生的腳步,等白解注意到來人,那絲猶豫立即拋到腦後。
“你什麼時候來的?”白解問着顧施施。
“城主府的力量減少了許多,所以我才能這麼輕易地出來。”顧施施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白解身上,“你怎麼想的,難道覺得如今的後果有些不易承受?”
“你知道了?”白解向顧施施袒露着心聲,“我這樣,是不是像個反覆無常的傢伙,爲了一些莫須有的東西而感到如此猶豫。”
顧施施搖搖頭,“終究,你會知道什麼纔是最合適的決定,即便這樣違背自己的內心,但往往這樣,許多問題會變得迎刃而解。”
“你不需要努力強迫自己。每段經歷都有成長的過程,順其自然,或許是最好的解釋。”
顧施施非常努力地想要幫助白解,想要讓白解走出心靈困境,因爲她已經看出來,這是邁入封侯境界的必經之路,每位突破到封侯境界的人都會經歷,她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流淌在血脈中的記憶無聲中闡述着這些。
“多謝。”
白解臉色雖然還有些不太自然,語氣卻已經恢復如常,隨即明白過來,顧施施冒了多大的風險。
“我既然答應做你的參謀,當然要發揮出我的力量。”
顧施施的回答有種公事公辦,就好像要讓白解刻意忽略掉什麼,話裡話外說不出的奇怪。
“你不準備下一步的行動了?”
收到顧施施的提醒,白解突然回想起來目前的處境,他現在可沒有猶豫的時間,守護者系統很快就會失效,那些沙魔都是靠不住的傢伙,見風使舵是些好手,但謹言慎行卻差強人意,只要八首領率領的隊伍小心一些,很快就可以探查出那些沙魔的根底。
正當白解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封聯絡密信上的最新內容,讓白解不得不下定決心。
【搖光已經生疑,行動必須立刻提前】
滅國之矛不僅對自己的一切行動了若指掌,竟然還擁有着搖光的情報來源,可想而知,這些傢伙準備得有多麼充分。
【明白,馬上執行下一計劃】
白解迅速回了一句。
接下來的計劃是整個完整計劃中最關鍵的步驟之一,雖然主要目的是獲得搖光的信任,但更深層次,是要攪動這片大陸上的中立勢力,讓他們能夠被滅國之矛所用。
鄭重地取出象徵大首領身份的特殊戒指,這枚鑲嵌有十二種特殊材質寶石的戒指,不僅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更可以通過它無視阻礙地聯絡搖光等人。
白雞輕輕摩挲着略顯粗糙的棱面,目光落在寶石嵌合的細縫處,沉沉地吸了口氣,將真神之力注入。
戒指的棱面立刻亮起五光十色的耀芒,不多不少,正好十二束光芒,相互攀纏,融匯成一面光滑平坦的鏡子。
“搖光···大人。”
白解不知道鏡面的另外一端能不能讓搖光聽到,他保持着正常的口吻,語速不緊不慢。
“有什麼急事需要聯絡我?”
搖光那令人過耳難忘的聲音從鏡面傳來,雖然白解沒有和搖光當着臉面,但白解承認自己還是緊張起來了。
似乎感受到白解的緊張,顧施施拿出自己的纖手放到白解的掌心,然後給了白解一道鼓勵的眼神。
那樣子似乎在說:加油!
暫時沉睡的大心臟突然得到源泉般的洗滌,白解漸漸覺得緊張離自己遠去,緊緊攥住顧施施的小手,身上充滿了力量。
白解看了她一眼,明亮的目光,點了點頭。
“搖光大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稟報。”
“說。”搖光的回答十分乾脆。
白解便把朗克失蹤以及沙魔入侵,包括二首領他們被困,這一系列的情況,用沒有感情色彩的語調娓娓道來,彷彿自己只是個旁觀者一樣。
搖光似乎沒有留意白解的狀態,語氣有些森然:“你確定是滅國之矛做的?”
“目前我有九成的把握。”
“那好吧,我會很快給出答覆,你就繼續在拉法特城坐鎮。”
“搖光大人,請恕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能否親自面見您?”
“爲什麼要提出這個請求?”
“有些事情,我想向您當面稟報。”
白解的請求也算不上特別逾越,雖說搖光不怎麼信任白解這個人,但是卻不能不對白解的身份給予一定重視,畢竟白解是和平衛隊的大首領。
“好吧。”搖光同意了,“你就在那保持不動,我用禁法把你召喚過來。”
這就是滅國之矛志在必得的“分光投影召喚術”,一門傳說中的禁法。它可以把生靈的靈魂像光影般分離,然後投影到其他生靈的身上,只要該生靈迴應投影的召喚,就可以無視空間阻礙地將其召喚到面前。
白解也大概猜測道滅國之矛的目的,他們想要用分光禁法作爲溝通冥界和古源世界的橋樑,幫助他們較爲安全通過大世界間的虛無天塹。
這種虛無天塹和充斥着各種能量的混亂虛空完全不同,它是一片死寂地帶,無法存在任何能量,換句話說,只要是需要能量維繫的生命體,就無法在虛空天塹長時間駐留,而以冥界和古源世界堪比中等世界長度的虛空天塹,就算封王存在也無法深入,更別說靠近冥界的邊緣了。
馬上白解就感受到身上多了股說不出來的力量,他知道這是搖光的分神,所以身體強行保持不動,就這樣看着面前的鏡面不斷延展,之後變得一面造型古樸的牆壁。
白解頓時愣住,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神明到底是種怎樣的存在形式,他並不清楚,所以他也不知道成爲神明,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就連他剛纔的問題,也是下意識的問題,他從來沒有深刻的思考過,神明和普通人,到底哪個更好一點。
“我出來已經很久,也該回去了。”
“你不住在這裡?”
“我只是偶爾會在這裡走走,今天要不是正好碰到了你們,我可能已經回去了。”
“我能冒昧的問下,你住在哪裡?”
琅琊笑而不語,沒有回答白解的問題,他徑直往湖邊走去,在白解的目光下,身體慢慢沉入平靜無波的湖水。
“···這就走了!”
白解捏着臉頰上的嫩肉,讓皮膚髮抖的疼痛告訴他,面前這一切都不是夢境。
“嘔——!”
洛洛突然仰起半身,櫻口微張,往青嫩的草堆上吐出一堆暗痕遍佈的銀絲。
白解趕緊扶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你感覺怎麼樣?”
“好舒服,從來沒有這麼舒服過!”她的表情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很快,洛洛的臉色恢復了明光亮彩的紅潤,她接着白解的支撐,緩緩站起,重新認識這副身體。
“我的力量······正在恢復。”她的眼睛好似發光的星辰。
“這太好了,你姐姐一定會爲你感到高興的。”
“謝謝你,這都是你的功勞,我想······”
白解擺了擺手,“你的傷不是我治癒的。”說着,他把琅琊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遍。
“神明?!他去哪裡了?”洛洛異乎尋常的激動。
“剛纔,他已經回到湖中去了。”
洛洛立刻跑到湖邊,往湖水中看去。然後突然大聲喊道:“神明!您在不在?”
本來平靜的湖面,這時像是刮過一陣微風,湖面泛起盪漾心神的漣漪。
“你這樣喊,神明怎麼會出來。”
“你知道怎麼讓他出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請他幫忙。”
“他說過,如果你請他幫忙,他是不會幫的。”
“爲什麼?”洛洛愁眉不展。
“我也不知道。他沒說原因,或許和什麼神明的原則有關。”
“神明的原則?那是什麼?”
“這得問神明瞭。不過,你要找他幹什麼?”
“我想······”洛洛突然流露出複雜的表情,“讓他告訴我,我父親他們都去哪裡了。”
“你姐姐沒有告訴你嗎?”
“她也不知道。”洛洛搖搖頭,“父親他們消失的時候,她已經在聖族墓地裡面了。”
她渴求的看向湖面:“所以,在這個世界,如果誰能知道他們的去處,恐怕只有無所不知的神明瞭。”
“叱——”
隨着搖光的一聲疾呼,白解感覺身上彷彿被無數水泡擠壓,強勁有力的身軀,竟然逐漸變成一張黏糊糊的平面,沾在那些水泡上,融入那面古樸的牆壁。
當白解重新恢復正常,通過周遭不算陌生的環境,這才明白,原來回到了最先見到搖光的那處殿宇。
搖光就距離白解不到二十米,身體還是那般高大,手臂上肌肉虯然凸起,彷彿可以撐起萬米山嶽,整個身軀給白解的感覺就像澎湃的火山一樣。
“說吧,什麼事。”搖光就那樣斜睨着白解,語氣十分乾脆,彷彿這樣已經是給予白解足夠的尊重。
白解知道搖光不信任自己,可是接下來的對話,肯定會讓搖光對自己大改印象。
“二百多年前,華國西南地區的十絕山脈曾經有過一羣非常厲害的存在,他們稱自己爲天方聖族。事實上,他們並不是古源世界的人,而是來自於星河聯盟。”
“你就是爲了這種無聊的傳說找我嗎?”搖光的聲音有些發冷。
“請聽我繼續講下去。”白解保持着淡定,“就算要懲罰我,也請讓我把這個故事說完。”
說着,白解自顧自地講述起來,而搖光也似乎沒有具體的舉動。
“······這一族曾經雄霸了整個西南地區,族中強者無數,有十一位聖者,四位至尊,足以稱作當時最強大的勢力之一。但他們一直迎擊着來自星河聯盟的敵人,所以很少對外顯露實力。直到那天,那場改變了天方聖族和很多人命運的戰爭來臨。“
白解頓了頓,彷彿想要溼潤一下乾燥的嘴脣,而搖光則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束手閉目,讓白解心頭產生一絲奇怪。
“那場導致天方聖者由盛至衰的戰爭,源頭其實是一塊突然有了靈智的碎骨。這塊碎骨一直謀劃着得到它那完整的本體,也就是被天方聖族偶然得到的‘永恆之骨’,據說是真神隕落而留下的脊椎骨,擁有不思議之能。“
“可讓這塊碎骨萬萬沒想到的是,戰爭那麼快就發生了,並且不可控制地陷入崩潰,至尊全部重傷垂死,十一位聖者只剩下其中一位,十絕山脈也變得天翻地覆。可最終,這塊碎塊還是逃過了這場劫難。“
“離邑聖者,我說的對不對?”
白解的發問像巨浪般深深震撼了搖光的內心,當搖光睜開雙眼,墨綠色的瞳孔深處閃爍着微寒的幽光。
“已經很久沒人提起過這個名字,我差不多快忘了。”
“當年,你竟然主動讓那塊碎骨佔據身體,現在看來,離邑聖者,還是你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當年這位離邑聖者在那些聖者中敬陪末座,很多時候,大家都會理所當然地略去他,而把聖者當做十位,這也是十聖者的由來。
不過這位離邑聖者的命途可比其他聖者強多了。當其他聖者已經換了幾輪時,他還依然活得好好的,過得還有滋有味。真說起來,那塊突然誕生靈智的碎骨也和他的一個研究有關。正因爲如此,他很早就佈下暗招,讓自己可以大概率躲過那場劫難。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碎骨後來反噬其身,讓他不得不斷尾求生,神魂投入一具嬰兒幼體,花了一百多年,還只是勉強恢復原來的力量,空有諸多禁法,卻苦於某種原因而施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