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秦昆已經甦醒。
草叢不遠處是一個馳道,那個小白臉早就派人將道旁松樹砍斷一半,此刻只需再掄幾斧,松樹便會倒下。
小白臉站在馳道對面,指着松樹道:“我已花重金打聽過,屆時車隊從此經過,我們會將松樹砍斷,逼停座駕,閣下只需力貫巨錘,擊中座駕,其他死士便會一擁而上,誅殺暴君!”
小白臉的聲音鏗鏘有力,秦昆則盯着腳下界碑默默發呆。
界碑上只有三個字:博浪沙。
自從早上管小白臉打聽過這三個字的意思後,秦昆就無比惆悵。
博浪沙啊!
這特麼是博浪沙啊!!!
此地在後世鼎鼎大名,因爲這裡又名‘張良椎秦之地’……
秦,自然指的是秦始皇。
那麼這個小白臉的名字……簡直呼之欲出……
秦昆腦海一陣暈眩。
他從小就看過張良椎秦的連環畫,這位漢初三傑,之後劉邦的重要謀士,此刻只是一不靠譜的熱血少年,他父親是韓國丞相,因爲韓國被秦滅掉,這位熱血少年便帶着國仇家恨,走上了反秦大道。
張良曾在倉海君的協助下,尋找了一個能舞動120斤鐵錘的大力士,誰能想到,我特麼就是他選中的大力士!我……
“壯士,壯士?”
發呆的秦昆被喚醒,小白臉道:“車隊來了,一會有‘玄鳥營’的斥候會四散探查。不過人數不會太多,我們躲好就行。”
小白臉鄭重說完,忽然跪下:“韓國張良,感謝各位壯士義舉,請受在下一拜!”
“公子使不得!”
“快快起來!”
“公子不必這樣,我等都是爲了誅滅暴秦而來,談何拜謝?!”
遠處車輪滾滾,激起煙塵,秦昆腦中恍惚,手中握着那根一百二十斤的鐵錘,不知爲何有些緊張。
這個地方,自然是渡厄海某一處因果水域,但是沒系統的提示,自己需要完成怎樣的任務呢?
是滿足張良的要求,奮力刺秦,還是說按照歷史的節奏走?
因爲秦昆知道,當初那位大力士,揮錘誤中副車。真正的始皇帝,並不在張良以爲的車裡。
不遠處,車隊已經行駛過來。
儀仗不過千人,盡爲精銳,大秦甲士以軍威開路,肅殺威壓之氣隔着老遠就能感受到,而且這股軍威之中,還包裹着另一股氣勢。
秦昆瞳孔驟然緊縮,什麼都沒有的空中,他居然能看到一股紫氣直衝雲霄,那紫氣化龍盤旋在儀仗之上,猛然轉頭,看向自己這邊。
嘶——
秦昆嚥了下口水,旁邊,少年張良拍了拍他肩膀:“壯士,玄鳥斥候剛剛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就靠你了!”
隊伍浩浩蕩蕩路過馳道,張良近乎於興奮地低吼:“天子六駕!那就是暴君的車!還有三百步!”
那座駕並沒有紫氣,秦昆知道車裡是始皇帝的嬪妃,他幾次張口想要提醒,又將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我到底該怎樣啊!
是出手攻擊那六匹馬的座駕,還是直接攻擊紫氣沖天的四匹馬座駕!
三百步,兩百步,一百步,面前!
秦昆忽然問道:“張公子,我最後問你一次,真的要攻擊六匹馬的座駕嗎?萬一那裡面坐的不是始皇帝呢?”
張良一愣,這句話的衝擊力對他而言着實不小。
謀劃了這麼久,張良自問算無遺漏,但此刻竟然發現,自己居然沒考慮到這件事!
張良深深地看了秦昆一眼:“壯士,如果那座駕裡不是暴君嬴政,那我便認了!老天既然不讓嬴政去死,我又奈何?”
說罷,張良猛然從草裡躍出,對着儀仗大吼道:“我乃韓國丞相張平之子張良是也,今日誅殺暴君嬴政於博浪沙!!!”
歇斯底里的大吼,國仇家恨從他的口中宣泄而出,對面潛伏的死士,將松樹砍倒,巨大的樹幹橫亙在馳道上,車隊混亂。
儀仗護衛立即緊張起來:“有刺客!!!”
他們想要舉盾護衛已經晚了,草叢裡一個力士忽然竄出,手握鐵錘,原地掄起,三丈之內草皮飛騰,刮出旋風,秦昆灌注了所有力道將鐵錘丟出。
冷兵器時代,一百二十斤的鐵錘,自一大力士手中丟出,簡直是這個時代最要命的武器!秦昆兩膀子有幾千斤的力道,舞動一百二十斤的鐵錘簡直如玩一樣,那鐵錘打着旋擦破空氣,發出恐怖的嗡嗡聲,那六駕馬車被鐵錘直接貫穿,帶着血屍從另一側砸了出來,鮮血直接爆開!
“成功了!成功了!!!”張良興奮大喝,“神弩死士何在?”
“在此!”
“進攻,補射!!!”
衝刺,發射,機簧爭鳴,數十根銅頭弩箭齊射,巨大的力道將馬車射成篩子!
完美的謀劃,完美的落幕,大仇得報的快感充斥胸膛。
快慰,不過如此!
張良正在興奮,忽然被一人打暈,秦昆望去,發現是一個老者。
“感謝壯士義舉,此次情況有變,壯士快逃吧。”
秦昆一怔:“你……怎麼看出來的?”
老者冷靜如鷹:“這羣大秦鐵衛,此刻並不驚慌,反而向那四馬座駕靠攏,而且豎盾如壁,很明顯,剛剛壯士殺掉的人,並非嬴政!如果老夫猜測的不錯,此次刺殺,只算是誤中副車而已……唉!!!”
老者愁苦的嘆息發泄而出,扛起少年張良,迅速遠遁,秦昆身邊,一小隊軍士已經圍了上來。
長戟如林,向秦昆逼近。
“兄弟們,殺了他!”
因果已了,按照張良的心意,秦昆完成了自己該做的事情,接下來,能少些是非,便少些是非吧。
先圍上來的十人同時出手,但眼睛忽然一花,長戟被奪,每個人下肋都遭到一記重拳,蜷縮在地。
什長愣住,秦昆開口道:“你不是我的對手,放下兵器。”
什長罵了句粗話,長戟用力揮動,但也跟不上秦昆近身的速度,手腕被劈,骨頭髮出裂響,下巴被秦昆手掌託打,力道直透腦海,什長暈了過去。
山下的神弩死士在興奮中被殺了個乾淨,軍士們並不慌亂,軍陣嚴整,保護着那輛四匹座駕,不動如山。
逼上山的軍士前進到一半,忽然停止了動作,整齊地看向秦昆,天地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那匹四駕馬車的簾子被掀起,車內貴人的聲音經過太監傳達,迴響在山腰上空。
“大王有令,宣,無名力士覲見!”
“大王有令,宣,無名力士覲見!!!”
“大王有令,宣,無名力士覲見——!!!”
此起彼伏的聲音,正是嬴政活着的宣告。
秦昆的天眼被對方紫氣阻隔,看不清車內貴人的模樣,他很想過去看看,傳說中的始皇帝是何般雄才偉岸,但心思一收,朗聲道:“鄉野草莽,無緣面君,今日別過,後會無期!”
“大膽!”
“放肆!”
“大王,此人饒不得!”
大臣的勸諫嘈雜紛亂,簾內的一雙眼睛忽然露出笑意。
車內的貴人又有話傳出,太監的聲音再次迴盪:“大王有令,殺掉此人,賞百金!活捉此人,封縣伯!”
軍威浩蕩,將士悍不畏死地必來,秦昆大聲一笑:“有膽的就跟上。”
越過山頭,軍士們看到遠處驚奇的一幕。
那位刺客,身體從凝實,慢慢變成虛影,最後如同神仙一樣,隱遁全無!
軍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齊打了冷顫。
消息傳回去時,簾內半晌沒有動靜,良久,一聲欣慰傳出:“仙家?徐福果然未曾欺瞞於朕。嗯……趙高。”
“奴才在。”
“大索天下,緝拿張良。”
“是!”
“等等,要活的。朕想知道,那位仙家力士,究竟是何方神聖。”
“諾。”
……
此刻,消失在山後的秦昆,忽然感覺到周圍壓力一緊,本來睜開的眼睛再次睜開,才發現自己泡在水裡!
一串氣泡浮了上去,秦昆也浮了上去。
周圍的臭水,此刻乾淨清澈,但這片水域堪堪數百平,離岸還遠。
旁邊,徐法承、莫無忌、老太歲、降頭神幾人也先後浮起,他們不知道落到哪段因果水域中,看見秦昆後嘴角挑起一笑:“秦當家可好?”
秦昆笑着迴應:“好的不得了。”
徐法承道:“不知秦當家落入哪汪因果?”
秦昆反問:“你呢?”
徐法承爽朗一笑:“貧道以徐姓子侄的身份,在咸陽秦宮親顯道法,幫助徐福說服嬴政,使其率三千童男女出海。秦地師可否比得?”
因果中的事,只是他人執念片段,聽到徐法承幫了徐福,做成一票大事,正在得意,秦昆聞言也笑:“我在博浪沙協助留侯,伏擊始皇座駕,可惜心慈手軟,誤中副車。你說比不比得?”
徐法承一愣,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