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梨園瞬間安靜了下來,冬風依舊,燈火依舊,梨樹樹枝的晃動也依舊。
風夜燈笑得直不起身,坐在地上:“帥哥,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她含蓄地笑了半天:“就像是一隻暴怒的瘋狗,狂躁地見人就咬啊有木有!”
葉廉清本想笑懟,一聽後半句,臥槽,笑不出來了!啥都不說,直接打吧!
“許鬧!!!”一聲河東獅吼宛若平地一聲雷,炸響在兩人耳側。
葉廉清伸手就是一個黑虎掏心,被梅君鶴生生攔下,又一個掃堂腿,梅君鶴輕輕一跳。
風夜燈就這樣看着兩人打來打去,多麼好的武打片啊!
她裹緊了披風,坐在棉被齊全的軟榻上,又覺得腿太冷,把披風扔在躺椅上,脫了靴子躺在厚厚的褥子上,窩在暖和的被子裡看着現場版的大浥朝《武林風》!
她很好奇,葉廉清的功夫究竟有多好呢?讓我們一起來見證一下好了,鼎鼎大名的車騎將軍葉廉清,被穿越的特種兵女漢子佔有了身體之後,究竟會有怎樣的爆發力呢?
風夜燈簡直就想立刻做直播,當然,她也這麼幹了。
此刻她正舉着小几上擱着的銀樽,開始滔滔不絕:“現在是梅方佔了上風,請看葉方由下盤攻擊改爲上盤。嚯,好一個回馬槍啊,可惜被截住了……”
葉廉清被氣得幾乎發狂:“許鬧,你給我閉嘴,還讓不讓人打了!”
風夜燈笑眯眯地喝了一杯小酒:“打,繼續打啊~我正在給你們做直播呢!”
葉廉清只吼了一句:“做給鬼看呢!”
小小的身子在風裡站得筆直,滿臉迷茫和認真的眼睛:“二叔,韜兒是人不是鬼的。”
風夜燈一口酒嗆住:“噗——哈哈哈哈……這真是神補刀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直流眼淚,一邊捂着肚子繼續笑,一邊騰出手來給自己擦眼淚,根本說不出話。
葉廉清只覺得快被豬隊友弄得一陣氣堵,奶奶的,這熊孩子要不要出現得這麼及時!看來她以後不能老是讓葉承韜來梨園了,太坑他二叔了有木有!
梅君鶴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噗——葉二公子,看來你跟韜兒的默契度不夠啊!”
葉承韜又是嚴肅地回答:“舅舅,二叔跟韜兒打的時候挺默契的。”
葉廉清要吐血了:“韜兒,你站那兒看看就得了,憋說話。”
風夜燈又是爆笑起來:“哈哈哈哈……帥哥,你們家承韜太萌了,這孩子真實誠啊!哈哈哈哈……看來你果然還是適合跟小盆友比武,來,快放過我們家小野鶴,再忍着內力跟你打會受內傷的!快點的,快別折磨我家小野鶴了!”
葉廉清最終住手,仰天長嘆:“我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風夜燈果斷神補刀:“M~M~P!我的四川話比你標準些。”
葉廉清一口悶酒下肚:“我得降降火了,不然得被你們這羣人氣死!”
風夜燈立刻軟下來,端茶倒水地哄着:“哎喲喂,沒事啊沒事兒,我就是逗你玩!來來,喝杯溫茶降降火~”
葉廉清瞟她一眼,又翻個大白眼,接過茶杯,猛地一灌:“等下……我還想跟你家梅少再切磋切磋,許久未逢此對手了。”
風夜燈欣然點頭:“好,你開心就好!”說着說着,風夜燈瞅着葉承韜又笑了,”話說,你家承韜也太可愛了,簡直就是‘專業拆臺三十年’啊有木有!”
葉承韜則是一臉不解地望着風夜燈:“舅母,什麼是專業拆臺三十年?”
風夜燈露出迷之微笑:“就是揭短啊~傻小子,這麼實誠,以後怎麼當涼王府的世子;這麼耿直,以後怎麼追媳婦兒呀~”
誰曾想,風夜燈只是說笑,葉承韜卻是真的追妻之路坎坎坷坷……
葉廉清也不由得蹙了眉頭:“唉,看來還是我們太偏愛他了,這世道可由不得天真爛漫,無知無畏!”
梅君鶴倒是坐下來抿了一口溫酒,不緩不急道:“聽聞菩提子收徒,就在大慈恩寺,離青都不甚遠,他的‘一葉菩提’可是名揚四海的,若是韜兒足夠強,再好生教導,興許能省了在陰溝裡翻船的風險。”
葉廉清也陷入思考……
……
~~~~~~~~~~~~~~~~~~~~~
空中又開始飄雪,白色的晶瑩宛如天空落下的羽毛,輕柔而密集,溫婉而纏綿。
夜風已經弱了許多,舒緩地拂過梨園,帶起幾朵雪花跌進燈火之中,鏤空的燈蓋下發出滋滋的聲音,火芯便開始晃動。
風夜燈突然發現不遠處站着一個人,藍衣輕緩地在風中浮動,白髮用一支翠玉簪挽住,倚着梨樹好整以暇地觀望着。
燈火闌珊,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感覺那人的眸子映着火光,依稀透露出幾個字——我也是來看戲的!
雪花簌簌飄落,猶如半空漫步,旋轉着緩緩飄下,又似一葉扁舟,將空氣當做了萬頃碧波,一晃一蕩。
更大些的潔白宛若舞姬,隨着晚風翩翩起舞,身姿搖曳的同時,點綴在梨樹之間。
趁着燈火斑斕,一黑一紅時而在枝頭飛掠,時而在地上施展拳腳。看這一時半刻難分難解的模樣,感情這兩人還真是棋逢對手,興致盎然!
風夜燈凝視着空中洋洋灑灑的純淨,驀然間,一朵雪花落在她眉心,冰涼的觸感,莫名地想起了那首她喜歡多年的古風歌曲——《眉間雪》,熟悉的旋律在腦海深處不斷迴響。
心有所感,情不自禁地爬出溫暖的被窩,甩開衣袖,起舞清唱起來,那是一種帶着別樣深情的嗓音:“
是不是 每種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交心淡如君子
只道是 那些無關風花雪月的相思,說來幾人能知
院內冬初,昔年與你栽的桃樹,葉落早做塵土
新雪來時,又將陳酒埋了幾壺,盼你歸來後對酌”
梅君鶴與葉廉清一掌分開,身姿綽約得恍如女子,盡顯嫵媚,卻暗自有英姿煥發感。
他輕輕拂了拂衣衫上的雪花,直直看向那個梨樹下起舞的女子,衣衫略顯單薄,身材凹
凸有致,唱得很入情,舞跳的更是清麗宛轉。
葉廉清受不住梅君鶴的內力,紅脣已經涌出了縷縷鮮血。
竹塵賦上前,輕輕擁住她,她卻渾然不顧地隨意拭去,同樣專注地看着許鬧。
她深深地確定了一件事,有梅君鶴在鬧鬧身側,不會有人傷到她了!竹塵賦與自己交手用了七成功夫纔可與她打成平手,而這個男子分明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便能傷她!
這樣詭異的實力,怕是秦楓都敵不過的吧?
而這人竟然還曾是秦楓的屬下,秦樓深不可測,但自己跟秦楓切磋過,梅君鶴的身手,簡直是到了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地步!
風夜燈的聲音並不輕靈,也沒有黃鸝夜鶯那般惑人,隨心而歌,卻是清婉動心:“
最害怕,酒肆閒談聽見你名字,語氣七分熟識
回過神,笑問何方大俠姓名竟不知,笑容有多諷刺”
葉廉清很喜歡聽風夜燈唱歌,因爲她的歌聲裡都是濃郁的感情,滿滿的深情與酸澀,揪得人心疼。
風夜燈唱過第一部分,又醞釀了情緒唱第二部分:“
斟酒獨酌,細雪紛紛覆上眉目,清寒已然入骨
還憶最初,有你扯過衣袖輕拂,笑說雪融似淚珠”
竹塵賦同樣看得癡了,他不知道,原來梅夫人居然這麼深藏不露,更重要的是梅居然很在乎她,看起來謝文墨似乎被拋棄了呀~
難爲他還給謝文墨好心提醒過呢!用葉廉清的話來說,真是浪費感情了!
他別有趣味地欣賞着這首很特別的歌,從唱歌人的舉手投足間,能看到一股不一樣的情致——朦朧如愛情之詩,卻又純潔似白雪般的惺惺相惜,那深情溫柔得恍若紛揚的雪花,輕輕地、靜靜地綻放。
風夜燈已經深情如許地唱着最後的部分:“
桃樹下,那年落雪爲你唱一段樂府,信了人不如故
只如今,茫茫大雪之中等着誰回顧,明知無人回顧
誰能初心、不、負”
白雪依舊寂靜地落下,不急不緩,像極了冗長的回憶,漸漸被埋葬。似乎等着雪化,那些記憶中《劍網三》裡面的故事便如雪水般浸入大地,再不曾出現。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心靜了,波瀾不起;情止了,不曾來過!
她知道,這師徒情無關風花雪月。
她玩過手遊《御劍情緣》,那是她第一次玩遊戲第一次認師傅,後來師傅棄遊,她還哭了好久。
說真的,她對那個醜師傅從沒有男女愛意,只當他是師傅,也是真的能明白,原來,有蠢師叫她“逆徒”的時候,是這樣有趣和開心!
那時候她終於知道,原來師徒情是這樣的,而不是每一段師徒情都是師徒戀,也不是每一場《眉間雪》都是《花千骨》,還有那些無關風花雪月的思念!
風夜燈垂下雙手,靜默地站立在輕風緩雪之中,徐徐仰首,雙眸輕闔,薄脣半張。
一股白氣輕緩地自口中溢出,凝結又消散。青絲微揚起,與雪花纏在一處,白色夾雜間,盡顯清雅冷然。
這一刻,她彷彿是下凡而來的仙女,清冽悠然得宛如碧蓮,悄然綻放於天地間。
她也在想跟梅君鶴的關係,其實梅君鶴對她而言,亦師亦友,但更多的是惺惺相惜!
她的愛情之路佈滿坎坷,而梅君鶴卻是親情之路無盡荒涼。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只是不知道,未來的路,究竟能否初心不負!
她如這般思忖着,充滿迷茫和無措。
梅君鶴明白,她定是在憂心以後的日子,幽幽地嘆口氣,上前將她緩緩攬入懷中,溫暖的胸膛泄露了炙熱的情感,柔情的眸子融化了冰雪的清冷。
風夜燈衝他溫柔一笑,將頭輕輕貼在他身上,朱脣剛好膩在他的胸口,印上一個輕柔甜蜜的吻。
經過了這些,與故人相逢,再血淋淋地剖開回憶,然後處理這具身體的“婚姻大事”,簡直沒時間去想未來。
她想好好地去珍惜這個一直陪伴她走過回憶的人,不由抱緊了他的腰。
梅君鶴的雙臂分明一僵,溫熱的氣息變得灼燙,燒着她的頭頂。他的手臂不由一緊,呼吸聲陡然一轉,沉重而熱烈。
風夜燈只感覺腰間的手驀然緊了些,不明所以地擡起頭,好像全然不知是因爲自己。
一臉茫然地仰着小臉,眨巴眨巴的雙眼透着幾許疑問,見那人專注地望着自己,眸中多了一絲欲 念。
她的身體緊緊貼着這人,在她依舊迷惑不解時,漸漸感覺到某個地方有了變化……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覺得你身上挺暖和……”
梅君鶴不作理會,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的話,以自己的身體擋住那邊觀賞的二人。
葉廉清很識趣,立刻牽着竹塵賦的手:“哎喲喂,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竹塵賦隨即附和:“走,咱也去親 熱!”
葉廉清鬱郁地白他一眼,扭頭囑咐:“等下府里人會一起吃年夜飯的,梨園安靜。我們幾個在梨園一起喝喝酒,你倆可別超時了!”
風夜燈被驚得一震,尷尬地瞪大眼睛,想推開這傢伙,無奈功力淺薄。
下一刻梅君鶴便鬆了手,他最終還是無法抑制強烈渴望,直將她打橫抱起,塞進梨園中央的木屋。
風夜燈看着他急切的樣子,弱弱地說了一句:“那啥……你不是說,你的火蠱,不能……”
梅君鶴湊得更近了:“你不是說,可以用手麼?”
風夜燈一臉懵逼地望着他,臥槽了……
……
葉廉清帶着竹塵賦回到梨園,梅君鶴給風夜燈穿好衣裳,滿足地吻了吻她的臉,這才牽着她出來。
風夜燈坐在軟墊上,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逼着那貨給她洗了半天的手纔回來。
風夜燈沒好氣地轉過頭,看着梅君鶴就像是看着敵人:“我餓了。”
梅君鶴笑得很諂媚:“想吃什麼?”
風夜燈努了努嘴:“豆腐。”
梅君鶴抓緊盛了一小碟,夾起來吹了吹,遞到她嘴邊:“當心燙。”
葉廉清撇撇嘴,挑了一筷子豇豆,遞給竹塵賦:“當心燙~”
竹塵賦雖然是滿頭的黑線,但還是張嘴吃下去:“謝謝夫人~”
四個人就在這樣古怪的氛圍中吃完年夜飯,準備大玩特玩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