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報不停傳來,大元都已經習慣了,轉眼,一年已過,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據聞,錦王已經兵臨王城了,如今的大元,已經即將天下在握了。
青天終於與青錦會師王城外,大家都知道,這一天不遠了。
南蜀兵敗如山倒,烈老將軍在一次戰役中,勞疾而亡,一些將領,降的降,跑的跑,死的死,現在,南蜀就剩下緊剩的三萬兵馬。
困守孤城,四面楚歌,大元幾十萬兵馬就在城外蓄勢待發,城中百姓能跑的早就跑了,不能跑的,也已絕望。
蕭風赫一路被打回王庭,風華當初因舉兵被困,再無機會逃出王宮,這一年,她也快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若不是事先給雙胞胎和風旭餵食了蠱蟲,她早就死了,現在,她就靠着他們爲她找來人血續命,她不甘心,所以她撐着。
瞧,她的阿弟終於回來救她了。
可是,面目前非,蕭風赫完全認不出了她的樣子,他的阿姐,怎麼會是這個樣子,老態龍鍾,一身血腥味,滿頭白髮,邋遢不堪。
蕭風赫嚇的步步後退,阿姐爲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這不是他的阿姐,不是。
“阿姐,阿姐,阿姐在哪裡?”蕭風赫轉身,滿王宮的找,宮裡宮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根本無人搭理。
被蠱蟲控制的風旭一把抓住他,“王上,她就是公主,就是公主,是因爲喝血…公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上古兇陣的反噬,怎麼可能只是血虧,倘若當初,她能忍住,不食人血,或許,現在不會是這個樣子,只要熬住兩年,她就能擺脫反噬之力,可是如今,已經快到盡頭了。
“你騙人,她不是阿姐,不是阿姐,你騙人。”那怎麼可能是阿姐,蕭風呵不停的搖頭,他的阿姐不是那樣的,阿姐漂亮,聰明,風華無雙。
風旭也不解釋,這一對姐弟都是瘋了,王上,哈哈,什麼王上,很快就不是了,大元兵馬就在城外,只要一聲令下,還守的住嗎?
現在守城的這些人,他們還願意守嗎?恐怕,大元還沒攻進來,他們就開城投降了,南蜀完了,南蜀完了,哪裡還有什麼王上。
“阿弟,阿弟,你怎麼了,我是阿姐。”風華追了出來,頭髮凌亂的披散着,臉色皮膚鬆弛,皺紋一道道的爬滿臉頰,眼睛灰中帶紅,伸出來的手,乾癟的嚇人。
一身衣裳也不知多久沒換了,結着厚厚的污垢,瘦骨嶙峋的站在哪裡,陰森恐怖。
“阿…姐…”不是,這不是,蕭風赫不停的搖頭,這不是他阿姐,不是,他們把阿姐藏起來了,一定是的。
當初,阿姐趁他不注意,偷了兵符,調了大軍回王城,他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後來他聽說阿姐被他們拘在王宮。
戰事正好打起,他無力顧及,他想,等打完仗,他就回來,回來看阿姐,帶阿姐走,可是戰事沒完沒了,他們被一路打了回來。
可是他如今回來了,他的阿姐卻不見了。
“阿弟,是我,你回來救我了嗎?”風華終於笑了,放聲大笑,她的阿弟回來救她了,她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不是,不是阿姐,還我阿姐。”蕭風赫慌了,搖着頭,不停的後退,他要去找阿姐。
遠遠看着這邊的烈焱,唉聲一嘆,轉身救走,如今,王上已經瘋了,這座王宮就是個囚籠,他一刻也不想多呆。
“將軍,你說吧,怎麼做,我們都聽你的。”將士們已經對王上和王庭不抱任何希望了,將軍帶他們戰死,他們就跟着,將軍帶他們投誠,他們也跟着。
如今哪裡還有南蜀,沒了,早就沒了。
街上一片蕭條,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弱婦孺,跑不動的,靜靜等待未知的命運,整座王城,沒有一絲生氣。
“焱兒,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她的大兒子,三孫子,都已經爲南蜀獻出了生命,已經夠了。
元老太君,沒想到會這麼快,一年,從上次錦王離開王城,一年時間,就打到了這裡,太快了。
“孫兒明白了,祖母,並非孫兒貪生怕死,是沒必要讓他們跟着送死了。”若有一線希望,他絕不會走到這一步。
“去吧,我們理解。”南蜀已經到了盡頭了,孜元搖頭,一臉頹色。
“無需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國淪陷,山河被奪,他們豈能心中不痛,可是,沒辦法…大勢已去,從此以後,天下再無南蜀,同北冀一樣,在也沒有了。
“太姑姑。城門開了。”青天長大了許多,人也粗狂了一些,更顯得精神,也添了幾分男子氣概,是個大男人了。
青錦看向城門,伸手一揮,兵馬停止前進,戰事終於要結束了,作爲三國之亂的最後一役竟是如此的平靜。
“南蜀烈焱摔將來降。”烈焱說出這句話,還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淚,重重的跪在地上,雙手舉着兵符。
史書如何寫他,他都無話可說,今日,他不跪,就是再添些亡魂罷了。
“烈將軍,請起。”青錦親身下馬相扶,頂天立地的男兒,這一跪,有多難,她明白,所有人都明白。
她身後的大軍並沒有舉旗歡呼,而是靜靜不語,因爲這樣的對手,也同樣值得尊敬。
看着烈焱身後跪着的衆人,青錦大喊道:“爾後,你們是天下之師,這天下,不分彼此,從此一家,衆將請起。”
衆將士默默起身,降將之屈,讓他們愧對天地,只能選擇沉默,大元,已足夠給予他們尊敬。
“入城!”青錦一聲令下,宣佈了天下一統的第一個信號。
城中百姓跪地相迎,沒有想象中的刀光劍影,沒有廝殺,他們已經別無所求了,王城已不見一年前的喧囂繁華,處處透着孤城的悲涼。
“烈將軍,城中百姓好生安置,若有回來者,不要驚動。”
“是!”
“兵馬暫歸你統領,等日後,再做統一編制。”青錦走在城中,看着滿城的蕭條,有些感慨。
“是!”這是對一員降將,最大的信任,也讓將兵,感到心安。
“老太君可還健朗?”
“勞錦王掛念,一切都好。”烈焱顯然沒想到她會與自己閒話家常,一年不見,錦王風采依舊,這一身戎裝,更顯氣概。
此時,他不禁想起,《歸來問》問中的閔玄天,同樣身爲女子,同樣策馬徵天下,同樣的光彩奪目,不同的是結局,他們絕不會有同樣的結局。
“你去安置吧,不用跟隨,我到王宮去一趟。”梵音,你應該還活着吧。
沒有讓青錦失望,風華還活着,只是那模樣,讓青錦還是有些意外,這樣了,還要活着,梵音,你是在等我嗎?
“你們都退下,去找找南蜀王上吧。”對身後跟着的人說了聲,青錦靜靜看着風華。
大家互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但是知道她的脾氣,都默默的離開。
青錦上前,看着呆坐在地,臉迷茫的風華,絲毫不介意她的一身邋遢,伸出手,抓着只剩下一把骨頭的風華朝着內殿走去。
好像聞不到她身上刺鼻的腥味一般。
雙胞胎在一旁遠遠看着,不敢靠近,身體不停的抖動,連她們都不敢靠近公主,她…
“去打水來,拿套乾淨的衣裳來,伺候她換好。”堂堂一國公主,怎麼能弄成這幅模樣。
風花、風雪被這冰冷的聲音嚇的拔腿就跑,她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聽她的,就感覺,如果不停,她們會比中蠱死的更慘。
青錦就在一旁安靜看着她們爲風華梳洗,爲她換衣,爲她修剪指甲,替她梳理洗乾淨的白髮。
“梳子給我。”突然走過去,站在銅鏡前。
風花小心的遞過梳子,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卻不敢吭聲。
“你們出去吧,你們中的是控心蠱,只要她不想你們死,你們就死不了。”青錦接過梳子,看着銅鏡。
她從未替人梳過發,不知從哪裡下手,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梳了幾下,有些干涉的髮絲,梳起來有些費勁。
“梵音,那些年,你就是這麼爲我打理的吧,我不如你手巧。”青錦看着同鏡,輕聲說着。
坐在那直直看着銅鏡的風華沒有說話,靜靜看着,眼睛卻漸漸有了光澤。
“你清醒的,我知道,梵音,三百多年過去了,這世上就只有你我,有時候,真是孤寂啊!你不會嗎?”
風華依舊沒有說話,可是眼睛卻動了動,依舊看着銅鏡。
“你伺候我十幾載,我拿你當親人,信你,護你。”青錦笑着,替她將頭髮在後面挽了個結。
“我在目山,搭了一所木屋,你是不是曾經想過,要在哪裡渡過?因爲青海在那裡。”青錦放下梳子,看着銅鏡中的風華。
“我還能活多久。”風華終於開口了,只是聲音有些沙啞乾澀。
青錦轉身,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放心,我會讓你活到目山。”走了兩步,又嘆了口氣道:“好歹也是一個公主,別太狼狽。”
風華聽了,突然哈哈一笑,閔玄天就是閔玄天,從來都沒有變,不管過了多久,笑着笑着,眼角卻掉下一滴眼淚。
“我恨你,恨的太久了。”
“我知道。”青錦停下,背對着她。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爲何恨你。”
“嫉妒,因爲命不同。”
“你知道嗎?青海喜歡的一直是你。”本來不想說的呢,可是今天的頭髮梳的有些好看。
“他一直喜歡的是你,可是你卻一直說要給我們辦婚事,多可笑,你知道嗎,他知道你是女兒身時,笑的有多傻。”笑的多好看啊,可是那笑,不是因爲她。
“青海成婚了,你又知道嗎?我找到了他的後人,世上情愛,不過過眼雲煙。”執着太過,就是錯。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情愛是這世上,最過不去事。”哈哈,世人都說,錦王與大元陛下琴瑟和鳴,哈哈!過眼雲煙,閔玄天,你總有一天會知道。
是嗎?青錦側身,緩緩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轉身,繼續往外走,只是這次,腳步有些重。
“閔玄天,梵音恨你。”
“我知道。”
出來,外面陽光正好,春暖花開,青錦伸出手,對着光線看了看,目山,應該也是鬱鬱蔥蔥,春天嘛,就該這個樣子。
青海,久等了!
喜歡與否,他都是青海,有何區別?
“太姑姑,你出來了啊!看這有個孩子!”青天手裡抱着個奶娃娃,正吃着手指。
這孩子…
“太姑姑,可愛吧?剛纔那婆子說是南蜀的王子呢。”
哦,是那個孩子啊,能活着,就命不該絕,是個有福氣的,“喜歡,就帶回去吧。”
“太姑姑,南蜀王上找到了,就是神智有些不清白。”青天不會抱孩子,動作有些彆扭。
青錦則是不喜歡他滿手的口水,“讓紅霧看看。”
“太姑姑,仗真的打完了啊?”青天突然有些不適應。
“恩,即日班師回朝。”許久未見,她送了他一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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