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所在的火槍隊潛伏在最靠近河邊的蘆葦蕩中,他死死地咬着一根雜草,目不轉睛地盯着河對岸的動靜。請大家搜索看最全!
就在一個時辰以前,大部隊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而張大人也終於宣佈了打擊的目標——北虜!
當時得知這個消息,軍士們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多少年了,包括自己在內的寧遠衛的兵士們早就忘記如何野戰,現在張大人說要伏擊北虜,大家立刻緊張起來。
若是放在以往,恐怕兵士們立即便要潰散一大半,不過這些天的訓練下來,大家也都知道教導隊的可怕。
爲什麼張大人給他們取名教導隊呢?或許叫做軍法隊更妥帖一點吧?
木頭輕輕皺了皺眉頭,似乎爲自己剛纔想到‘潰散‘二字感到羞恥。
是啊,張大人治軍雖嚴,但是兵士們的待遇卻是格外的好,甚至普通小兵們的伙食,已經不輸於寧遠衛城的那些家丁們了。
寧遠衛的家丁也不過頓頓白米飯而已,與自己現在又有什麼區別?
便是今日戰死了,也不枉活了這一回,算是報答張大人的白米飯之恩吧!
木頭回頭看了身後的疙瘩和大牛一眼,只見兩人也都是臉色鐵青,明顯比自己還要緊張。
木頭做了一個向下壓的動作,意思是穩住,穩住,再穩住……
‘登登登‘大地開始隱隱傳來震動的聲音,由小到大,由疏到密——最後,張力的視線中出現了無數的黑點!
張力的心立刻懸了起來,難道情報有誤?
這數量,不可能是隻有三百壯丁的小部落呀!
也只短短一瞬間,張力意識到自己太緊張了,那些小黑點明顯不是人——而是牛羊。
因爲很快便有騎着馬匹的蒙古人,出現在了張力的視線之中。
蒙古人的斥候行動非常快,一眨眼就趕到了六股河邊。
張力的心再一次揪了起來——若是他們先期渡河。只需要渡過六股河,再探索一下蘆葦蕩的話,立刻就會發現伏兵!
畢竟蘆葦雖然很高,但是還有縫隙,而團山軍身穿的也是大明邊軍中的制式裝備,紅色的鴛鴦戰襖。
紅色啊!
致命的顏色!
以後這軍服,必須改成灰色或者土黃色——不過現在也沒辦法。就這樣吧!
若是他們渡河偵查,那就只要開打了。
然則張力高估了蒙古人偵查的意識。亦或者是蒙古人壓根就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大明的軍隊敢放棄烏龜殼出來埋伏,他們關心的只有一點——六股河水位的高低。
現在已經是枯水期了,河水本就不深,而六股河上下游一百里最淺之處也就是這淺石灘了。
蒙古斥候探查了一下水位,似乎很滿意,立刻又上馬飛奔而回。
張力眼睛死死盯住對岸,蒙古人越來越近了。
常言道人上一萬,無邊無際,此刻張力想說的是。牛羊上一萬,那也是無邊無際的呀。
驅趕牛羊的並不是蒙古人,而是一千餘名漢人奴隸,蒙古人似乎挺享受的,驅趕漢人比驅趕牛羊可簡單多了。
這個部落其實並不大,張力大致估算了一下騎馬的蒙古騎士,大概也就是三百餘人而已。
沒過多久。蒙古人開始渡河了!
兵法有云半渡而擊,張力一直等得也就是這個機會。
第一撥蒙古騎士淌過淺淺的河水,上岸了,他們在河邊停住了腳步,專心注視着後面過河之人。
顯然在他們心中,河水的危險纔是最大的。雖說河水並不深,但這個小部落也有老人和孩子。
張力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不過很快又舒展開了。
因爲他看見一名半大的蒙古小屁孩,居然拿着鞭子抽那些行動略微遲緩的漢人奴隸。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張力最終冷冷地蹦出了一個字:‘打!‘
一聲淒厲的響箭立刻從張力藏身的小土丘直射天空,後面緊接着又是一發!
正當蒙古人一臉驚愕地看着天上的響箭之時——
‘呯呯呯!‘一陣密集的火銃聲響了起來!
河灘上立刻彌散起一陣濃密的煙霧!
蒙古人猛地意識到,遇襲了!
沒有張力預料中的慌亂。在捱了當頭一棒,倒下去五六個蒙古騎士之後,蒙古人立刻取下了背上的弓箭。
嗖嗖嗖——一陣漫天飛舞的箭雨頃刻間射向了蘆葦蕩中!
蘆葦蕩中立刻傳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
張力死死咬住嘴脣,心裡恨恨地罵了一句:臥槽!說好的集團衝鋒,說好的排隊槍斃呢?
與此同時,蒙古射手們也有些吃驚。顯然埋伏在蘆葦蕩中的人被射死不少,可是卻不見有人逃跑!
什麼人?
明軍?
不可能啊,明軍又豈敢出外野戰?
其他部落嗎?
也不像,若是其他部落,第一撥發難應該是弓箭,而不是火銃。
蒙古人有些遲疑了,他們也不傻,很快又射出一輪箭雨!
這一輪箭雨之後,蘆葦蕩中又傳出了一陣哀嚎。
張力現在有些進退維谷了!
自己下達開打指令,僅限於火槍隊中使用火繩槍的隊員們。
火槍隊現在是三百人的編制,有一百人是使用自生火銃,餘者二百人是使用老式的火繩槍。
自生火銃的無間歇打擊是要作爲殺手鐗使用的,先用火繩槍吸引蒙古人衝鋒,然後再用自生火銃出來排隊槍斃。
可是,劇本完全不按自己的想法。
蒙古人沒有衝鋒,蒙古人只射箭!
高元良一臉焦急之色,沉聲道:‘大人,衝不衝?這樣下去,咱們火槍隊要被蒙古人活活射光!‘
張力冷冷的看着戰局,搖了搖頭:‘不能衝。他們很快就要送上門來。‘
高元良眉頭緊皺,此時蘆葦蕩中又響起了一陣火銃的聲音。
清理,裝填,點燃火繩。擊發,這一系列動作完成下來,使得火繩槍的射速,要遠遠落後於弓箭。
第二波火繩槍打響以後,蒙古人徹底暴怒了。
因爲他們知道,攻擊自己的人,一定是明軍——只有明軍才如此依賴那燒火棍一般的火銃。
此時這支蒙古小部落已經全數渡過了六股河。卻發生了一件始料未及之事。
數萬只牛羊被火銃的聲音驚嚇,四散而逃!
這。就是張力反轉的機會!
蒙古人已經沒有耐心再‘盲射‘,他們需要趁着牛羊沒有跑遠之前,速戰速決!
‘嗚嗚嗚——‘令人心悸的牛角號吹了起來,所有蒙古騎士一窩蜂地向蘆葦蕩中衝來……
木頭身邊已經有兩具屍體,還有好幾個中箭受傷的兵士在低聲喊痛,不過還好,疙瘩和大牛並沒有中箭。
眼瞅着下一輪的箭雨大家可能就要躲不過去之時,蒙古人竟然發起了衝鋒!
‘自生火銃,開打!‘潘霸天一聲怒吼。作爲殺手鐗的自生火銃隊員們,紛紛站了起來。
‘狗韃子,你們這是自尋死路!‘木頭冷冷地自言自語,手中卻下意識地舉起了槍,瞄準了一個目標!
韃子的稱呼,蒙古和女真人是通用的,所以木頭纔有此一說。
‘呯呯呯‘。木頭扣動扳機的聲音立刻被淹沒在響個不停的火銃聲之中,木頭將自生火銃扔給疙瘩,順手接過了大牛遞上來的另一支。
‘呯呯呯——‘又是激烈的槍聲響了起來。
槍聲實在是太過密集,幾乎一刻不停。
短短一瞬之間,好幾十名蒙古騎兵從馬背上跌落下去——蒙古人衝鋒的勢頭也爲之一滯。
蒙古騎兵有些脫節,有的人還在衝鋒。而有的人則是停了下來,掏出背後的弓箭,準備騎射。
還有有一些馬匹竟然不聽主人的使喚,往遠離槍聲的方向跑去。
小土丘上的張力敏銳地把握到了這個戰機:‘就是現在,衝鋒!‘
‘是!‘高元良猛地應了一聲,飛奔而去。
‘咚咚咚——‘
攝人心魄的戰鼓聲擂了起來,先前一直挨射的伊澤從匍匐的蘆葦蕩中站了起來。他拔出配刀,猛地一聲高呼:‘衝!‘
步兵隊員們沒有遲疑,跟着伊把總一頭向韃子的騎兵衝去!
以步撼騎,那是作死!
但是張力就是要作!
因爲他沒有騎兵,火槍的數量質量都不夠,做不到排隊槍斃!
騎兵對步兵的殺傷力在於衝撞力,現在蒙古人有些蒙圈,思想並不統一!
騎兵陣型一亂,這便是步兵的機會。
步兵隊的武器是長槍,幾百名手持長槍的步兵隊員們,殺向了陣型混亂的蒙古騎兵之中。
‘自生火銃,點射!‘隨着潘霸天的一聲高呼,木頭放慢了擊發速度,瞄準一個蒙古騎士打一槍。
火銃聲音頓時稀疏了起來,但是殺傷力卻更加致命。
因爲先前的齊射更多的是彈幕射擊,不講究精度,只講究射速。
最短的時間,打出最多的彈幕出去。
而現在不一樣,現在要求精準射擊。
木頭打了三槍之後,終於有一名蒙古騎士被他射中,嘭地一聲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說是精準射擊,其實也就是比齊射強一點罷了,這個時代的火槍,又怎麼可能做到彈無虛發?
木頭再次扣動扳機的時候,突然整個人渾身一震——
因爲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射擊的方向,有一名步兵隊員應聲倒地!
誤傷了——
沒有辦法,木頭死死咬住嘴脣,將手中的火銃扔給了疙瘩,順手抄起了大牛遞過來的另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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