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妃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她將懷中的福臨交給了先前的那個嬤嬤,而後冷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殿內原本在場的都是莊妃的親信,也只數人而已,一聽莊妃此言,都恭聲應諾,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爲了今日,莊妃已經精心準備了很久很久,甚至這次隨黃臺吉遠征朝鮮,也是在她的計算之中。若是在瀋陽做這等事,成功的機率幾乎爲零。因爲在瀋陽她無法控制的人太多,在朝鮮就不一樣了——隨扈的人本來就不是特別多,加之隨行的後宮只有自己一人,要安插親信也比較方便。
莊妃走到黃臺吉身旁,從懷中掏出一份“聖旨”,淡淡地道:“請皇上蓋印吧!”
黃臺吉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偏偏人又沒有掙扎的力氣,他顫顫巍巍地接過聖旨一看,只見上面寫着“皇九子福臨,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繼皇帝位……”
這福臨只是幾個月大的嬰兒罷了,又有狗屁的“人品”?
黃臺吉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聖旨”啪地一聲扔在地上,而就在此時,他忽然感到腹內劇痛無比,喉頭一癢,一口黑血噴射而出!
“你……你——!”然而後面的話黃臺吉永遠也說不出來了,他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莊妃早有準備,她上前兩步來到黃臺吉跟前,伸手一探黃臺吉的鼻息。而後冷笑一聲,自顧自地用傳國玉璽在“聖旨”上加蓋了印章。
忙完之後。莊妃長出了一口氣,眼光不自然地落在了牀頭案几上的那個參茶茶杯之上……
她的心依然撲通撲通兀自跳個不停。再一次的叮囑自己:爲了兒子能夠當上皇帝,下毒殺死自己的丈夫又算得了什麼?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待到心情慢慢平復之後,莊妃將屋外的親信太監叫了進來,讓他去請范文程。
不多時,范文程在太監的帶領之下進入了大殿,此刻這裡已經收拾妥當,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而死去的黃臺吉也如以往一般“昏迷”過去。任誰都看不出一點端倪。
莊妃屏退左右,只留下了范文程一人。范文程低眉順目,不敢直視莊妃。正惴惴不安之際,范文程聽見了莊妃略微有些急促的聲音:“範先生,事情已經做成了,接下來又該如何行事?”
范文程心神一凜,下意識地用餘光瞥了一眼龍牀上的黃臺吉,不過帳幔很厚,他也看不太真切。既然莊妃說做成了。那牀上之人就肯定已經死了。
皇上,駕崩了……
范文程額頭上冒起了豆大的汗滴,雖然這一切早在計劃之中,但是事到臨頭。仍然難免讓他感到恐懼無比。
范文程暗自忖道:現在也只有一條道走到黑,沒有任何回頭的可能!
收斂起心思之後,范文程平復了一下心情。小聲應道:“莊妃娘娘——呃,不。太后娘娘——如今咱們還是按照計劃,除掉睿親王多爾袞和大阿哥豪格纔是正理。”
莊妃布爾布泰點了點頭。心裡一陣得意——這範先生嘴巴就是甜,現在已經改口稱自己爲太后了。莊妃起身走到范文程身邊,將先前黃臺吉親手所寫的聖旨交給了他。
范文程連忙接過聖旨,仔細地看了起來。與此同時,莊妃布爾布泰也開口了:“唉,皇上還是不肯殺掉多爾袞和多鐸,只是將他倆貶職和圈禁,恐怕……”
那聖旨本來字就不多,范文程很快就看完了,現在聽布爾布泰這麼一說,眉頭也深深地皺了起來。
半晌之後,范文程擡頭看了一眼布爾布泰,小聲地道:“太后娘娘,皇上——唔,大行皇帝不肯誅殺多爾袞,這也不奇怪。”
皇帝駕崩之後,稱呼就必須改爲“先帝”或者“大行皇帝”,范文程乃是人精一個,自然輕易不會叫錯。
原本按照計劃,布爾布泰慫恿黃臺吉下旨處死多爾袞,然後拿出“詔書”宣佈福臨爲繼承人,如此大事便可告成。
在布爾布泰和范文程的算計中,多爾袞明顯比豪格威脅大一百倍,因爲豪格屬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類型。而且最爲關鍵的是,豪格目前並沒有直接領着滿八旗中的任何一旗,也就是說他並不是八旗旗主。
按照規矩,黃臺吉死後豪格便會親領象徵皇權的正黃旗和鑲黃旗,但是黃臺吉沒死之前,豪格還不夠資格成爲旗主。女真最重戰功,豪格目前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功績,黃臺吉也不可能胡亂封賞。
多爾袞戰敗之後,黃臺吉便下令由豪格負責漢江一線的防禦,這也是給他機會,希望他能夠獲取戰功。
可是沒想到黃臺吉病情惡化的如此之快,實在等不及豪格立下戰功。
所以豪格與多爾袞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莊妃有一千種法子幹掉豪格,但是對於多爾袞卻非常忌憚,必須要弄到皇帝的詔書纔敢動手。
可是黃臺吉終歸更“求穩”一些,只將多爾袞貶爲庶人,並沒有下旨誅殺他,這讓莊妃有些始料不及。
范文程當然知道莊妃布爾布泰必定是想將多爾袞置之死地而後快,他略一沉吟,開口說道:“太后,科而沁蒙古大軍還有幾日抵達平壤?”
之前由於清軍被張力打得大敗,當時臨時主事的禮親王代善便從瀋陽抽調漢軍旗前來增援,同時與要求蒙古諸部落發兵前來相助。
蒙古人向來沒有冬季出兵的道理,這實在是最好的藉口,所以漠南蒙古幾乎無人響應。但是,莊妃孃家科而沁蒙古的首領卻爲“我大清”兩肋插刀,帶着大軍不畏嚴寒,天遠地遠地趕到了朝鮮國……
莊妃微微頷首,做了一個“三”的手勢,小聲地道:“蒙古大軍已經進入朝鮮,不出意外的話,三日後便可以抵達平壤。”
范文程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思索了片刻,眼中精光一閃,不過很快卻又黯淡了下來。他嘴巴動了一動,然則又沒有發出聲音,似乎有什麼疑難之事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