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危機四伏,趙恆依然四出活動。
在喬不死昔日帶他吃過早餐的地方,裹着黑色風衣的趙恆從一輛防彈奧迪車鑽出,他已經自認安全係數足夠驚人,但掃視到空蕩街道以及若隱若現的黑衣殘軍,趙恆就感慨外公纔是萬無一失。
在趙恆環視四周微露欣賞之意時,年近半百隻留一隻手的老婦已經迎接了上來,臉上神情依然是半死不活,她在兩米距離的時候停止了步伐:“恆少,喬老在裡面,他說你來了直接去見他。”
這老婦雖然殘疾且看起來身體已羸弱,但整個人卻呈現不凡態勢,花白頭髮梳着盤龍髻身上穿着一套白紋飾衣,步履仍然輕健、舉止更是大方,她的聲音很苦澀,但卻帶着一股尖銳的穿透力。
趙恆一眼認出她就是長城上引領過自己的老婦,當下向她微微點頭禮貌打個招呼,誰知老婦卻毫不領情的轉身,讓趙恆臉上掠過一抹苦笑,隨後就揉揉腦袋向小餐廳走去,想要早點見到老人。
剛剛踏入餐廳,肉骨香氣撲鼻而來。
穿過餐廳掀起裡間布簾趙恆見到了久違的老人,喬不死一如既往躺在他那張黑色木椅上,身上蓋着一條薄薄卻暖和的毯子,在趙恆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閉目養神,祥和的神情讓趙恆微微恍惚。
看着外公像一個孩子般躺在木椅歇息,再看看他只殘留一根手指的手,趙恆心裡莫名生出難於言語的憐憫,此刻他完全忘記老人是喬家老主人和殘軍創始人,只把他當成英雄遲暮的一介老人。
趙恆揮手製止年老婦人的出聲,腳步挪移上前把滑落大半的毯子給外公蓋上,就在他剛剛放下毯子的時候,喬不死就睜開了老人特有的渾濁眼睛,但見到是趙恆之後,眼睛瞬間變得如水明亮。
“趙恆,你老了?”
喬不死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手指微微在椅子上一戳,讓不再年輕的身軀微微直立,隨後幽幽一笑道:“天寒地凍,而且你處境危險,我本不想讓你奔波出來,但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你。”
在趙恆踏前一步扶着他坐起時,喬不死又嘆息一聲:“所以終究還是循着私心約你出來吃飯,想要看看你比以前壯實點沒有,畢竟這一年來你遭受太多的風風雨雨,另外還想再談一點小事。”
“外公言重了!”
在頭髮花白老婦揮手讓人擺上火鍋的時候,趙恆正把喬不死緩緩擡到桌子邊,還拿一個枕頭給後者背部靠好,這個動作讓老婦眼神微微一柔,隨後又聽見趙恆開口:“你找我吃飯天經地義。”
趙恆輕聲一笑:“哪裡是什麼私心啊?而且我現在的安全不成問題,恆門、趙氏以及軍警全方位的立體保護着我,除非兇手一槍或一刀殺掉我,不然只要給我喘息機會,敵人就要粉身碎骨。”
趙恆寬慰着對後輩難免患得患失的老人道:“最重要的一點,我也很久沒有見外公了,所以即使你不找我吃飯,我知道你來了京城也會找你吃飯,因此你不要擔心我的安全問題,我沒事的。”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喬不死臉上揚起一抹和藹可親的笑容,這個不敬天不敬地唾棄鬼神還敢對江中華髮飆的老人,對趙恆總是有着最親和的神情:“好,外公不想太多了,來,咱們吃麻辣火鍋,一邊吃一邊聊。”
趙恆大笑着把帶來的一個大盒子放在桌上,看着開始騰昇熱氣的火鍋笑道:“這種天氣我就知道外公會打火鍋,所以我就從趙府拿了幾盒頂級肥牛過來,哦,對了,還有一瓶冬天喝的補酒。”
喬不死大笑起來:“真是瞭解我的好孩子。”
笑聲中兩人很快就着香氣四溢的火鍋閒聊起來,談談喬不死的身體狀況,談談趙恆的處境將來,待聽到趙恆在自由女神面前撂倒周光王,微醉的喬不死當場拍桌叫好還一臉惋惜自己不在現場。
趙恆看得出老人是真心高興也清楚這個年紀的老人心境,於是專門挑些有驚無險的事告知,讓喬不死臉上越發欣慰,胃口也隨之大開吃了一盒肥牛:“不愧是我喬不死的外孫,就是牛叉啊。”
“對了,外公,你剛纔說有事跟我談?”
把一杯醇酒拋入嘴裡之後,趙恆想起喬不死開始的話頭,於是無意識拋出一句,喬不死聞言一拍腦袋,隨即散去笑容和興奮神情,瞬間變得如水沉靜:“有一事要告訴你,富五車是我的人。”
在趙恆身軀一震酒杯差點跌落時,喬不死又補充上一句:“換句話說,他也是你的人,他是殘軍排得上號的人物,我對你也不多加隱瞞了,他調查輪子教也是我資助,遞交報告也是我下令。”
趙恆眼裡依然流露震驚:“你資助?”
喬不死神情平靜的點點頭,隨後接過趙恆話題:“沒錯,十多年前,富五車家人因爲修煉輪子教走火入魔,在京城廣場自燒身亡,富五車悲憤不已之餘就大開殺戒,三日內橫掃三十個據點。”
在趙恆豎起耳朵聆聽時,喬不死說起了富五車:“當時全國還沒開始徹底定性打擊輪子教,所以富五車所作所爲遭受到譴責,他一度被停止調查是否公報私仇,無論他怎麼申訴都沒人搭理。”
喬不死臉上涌現出一抹無奈:“家破人亡,上司還不理解,意志消沉的他在酒吧喝酒掉入圈套,被輪子教數十名精銳襲擊,他的腿就是那晚被棒球棍打瘸,還被對手綁在摩托車上差點車裂。”
“所幸我當時恰好經過。”
喬不死嘆息一聲:“認出他是第一個被革職的銀衣捕快又見他處境危險,於是就把圍攻的輪子教全部殺掉,把富五車救了回來,他醒來後第一件事不是哭求自己的腿,而是要我信他幫助他。”
趙恆淡淡開口:“上報輪子教的危害?”
喬不死臉上劃過一抹欣慰笑容,捏着酒杯輕輕點頭:“沒錯,他的話沒人聽,即使有人聽也誤認公報私仇,但我多少有點份量,我本來懶得理睬這事,但見他可憐就向西不落他們發出示警。”
在趙恆眉頭輕輕皺起的時候,喬不死呼出一口長氣:“結果他們也沒有聽我的,東西南北四大家主忙着打麻將忙着歌舞昇平,南長壽還享受開放宗教的先鋒者讚譽,兩個月後紅牆事件爆發。”
喬不死拋入一口補酒:“無數輪子教去中楠海靜坐,要自由要平等要權力,還要四大家交出部分權勢讓輪子教在官方有位置,威脅到四大派系利益的時候,南長壽他們才知道自己玩火過頭。”
他的臉上掠過一抹戲謔和憤怒:“於是四大家一掃昔日開明開放的態勢,把錯怪的富五車調回來鎮壓輪子教,畢竟這種千夫所指的活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幹的,亡羊補牢把邪教毫不留情滅掉。”
趙恆嘆出一句:“聽說死了不少人!”
喬不死點點頭道:“是的,雖然華國社會恢復了穩定,但是後來統計不少人無辜橫死,有些得病不醫治硬抗錯過治療時機,有些亂練輪子教的氣功暴斃身亡,還有些被唆使在街頭自燒而死。”
在趙恆沉默抿入補酒時,喬不死冷哼一聲:“事後南長壽他們知道自己錯了,於是就愧疚授予富五車英雄稱號,還把他安排在檔案大廈工作,同時永遠保留銀衣捕快的名頭,算是一點彌補。”
“畢竟早點聽富五車的話,起碼可以少死一半信徒。”
趙恆似乎能夠理清富五車跟外公的關係:“雖然富五車重新走上警方高位,但他對四大派系已經心灰意冷,所以暗感背後有幕後黑手的他沒有跟華國政府彙報,而是投靠外公耗費心血深挖。”
喬不死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點頭:“是我,他投靠了我,還幫我從輪子教的受害者當中挑選人手加入殘軍,間接擴展了喬家的暗中勢力,我爲了回報也爲了實現他心願也全力資助他深挖黑手。”
喬不死望着趙恆輕聲開口:“耗時十二年耗資六個億,終於形成了你們手頭上的卷宗,本來我不想讓富五車過快丟出輪子教證據,只讓他給你爺爺留下一句話,想要借用趙氏勢力扳倒華家。”
老人眼裡流淌出一抹不滿:“但我發現華家鬧出不少事都得不到制裁,杜家他們始終在所謂大局前利益交換妥協,我擔心華家完完整整從京城回去疆城,所以就讓富五車拋出所有證據發難。”
“希望可以讓華家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我還準備把這事告知你,誰知你已捅富五車一刀。”
老人沒有責怪,只是一抹遺憾。
趙恆臉上揚起一抹笑意,拍拍外公的手背笑道:“外公,不要擔心,富五車沒事的,那一刀只是讓他難於說話,而且我捅他一刀正是保護他,否則他現在不被華家殺了也會被南家他們殺了。”
喬不死一愣,隨後嘆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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