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比以往都要來得早一些暗一些。
這是因爲懊門臨近傍晚的時候來了一場大雨,還帶着夏季特有的強勁颱風,不僅讓懊門民衆早早回家躲避風雨,還讓整個黑沙海灘變得相當可怕,電閃雷鳴,暴雨嘩嘩,像是天河決了道口子。
在山川二郎所在度假屋,狂風捲着雨絲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窗縫裡鑽進一縷縷雨水,順着窗臺往下流,閃電一亮一亮的,像巨蟒在雲層上飛躍,讓何氏守衛下意識躲進崗亭。
隨着狂風發瘋般的吹過來,雨簾從大海上無邊無際壓過來,門外再怎麼燈光明亮,也被雨水變成白茫茫一片,靠在窗邊凝視風雨的山川二郎,點燃一支雪茄遙看天地:“靠!這雨太大了吧?”
“轟!”
一個暴雷猛地在窗外狠狠炸開,閃電不僅照亮山川二郎的五官,也把後者驚嚇的連退三步,山川二郎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牽動嘴角,隨後才一把捏住差點掉落的雪茄,心裡莫名涌過一抹不安。
山川二郎深深呼吸一口長氣,猛吸兩口煙把窗簾拉上,隨後扭頭望着臥室內的液晶電視,上面正播放着當晚間新聞,屏幕上,城裡擁堵的路,擠着忙於生計的人,他們的身影在涼涼雨裡奔走。
這些人都像一粒粒找不到位置的棋,在風雨中顯得孤獨無助,山川二郎還見到,一棟灰色建築的禮堂屋頂上,呆立着幾隻流浪的鴿子,滿腹的心事,在雨裡顯得更加沉重,似乎惆悵無家可歸。
“媽的!這種天氣,怎麼走?”
山川二郎心裡劃過一個極其疑慮的問題,嘴裡順勢狠狠吸了一口雪茄,他其實有點搞不清黑木明紗的意思,告知太子黨答應了趙恆百億,後天就能安全離開了,爲何又要他十點躲去浴室跑路?
山川二郎曾經看過浴室的結構,從通風窗翻出去就是一片沙灘,十幾米的距離就能觸碰到海水,只要有人在海上接應自己,他可以一分鐘從浴室跑到船上,悄無聲息離開囚禁自己的多日地方。
如果事情緊急沒有辦法的時候,山川二郎願意冒險一搏,可太子黨不是跟趙恆談好了嗎?自己能夠光明正大的離去,爲何要冒斷手斷腳的風險來潛逃?畢竟被趙恆逮住,不死也要脫一層皮啊。
一百個億雖多,可肉沒有割到自己身上不會生痛,所以山川二郎對太子黨手法有點微詞,爲何不痛痛快快給一百億走人呢?而是跟趙恆虛與委蛇的談判,要知道,任何環節出錯都是自己受害。
山川二郎靠在沙發上,端起一杯紅酒喝入一大口,隨後心裡又閃過一抹自嘲,既然自己清楚潛逃的風險,當時爲什麼又相信黑木明紗的話,默然應允今晚從浴室跑路?難道又是一個色迷心竅?
他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被黑木明紗牽着走,或許是她展現出來的美貌和溫柔,也或許是她刻意流淌出來的關懷擊中了他,總之山川二郎當時失去任性的念頭,毫不猶豫默認了那個女人的計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山川二郎看看牆壁上時鐘,嘴角勾起一抹久違的陰狠,儘管他有太多的想不通,可是都答應黑木明紗了,他總不能不配合吧?配合還有一條大概率的跑路機會,不配合只會被太子黨直接拋棄。
山川二郎今晚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能夠安全回去東瀛,他就退出江湖專心做一個紈絝大少,平日在東京夜夜笙歌聲色犬馬,有空就導演幾部島國藝術片,絕對不再涉及打打殺殺的江湖恩怨。
江湖,太危險了!
時間很快就指向九點三十五分,山川二郎要一名何氏保鏢送碗熱面過來,當着他的面把食物吃了一個乾淨,在何氏保鏢動作利索收拾垃圾時,山川二郎就伸伸懶腰,拿起睡衣向海景浴室走去。
奢華浴室二百七十度面臨大海,躺在浴缸上就能見到一望無際的海景,有日落的黃昏躺在浴室最愜意不過,能夠望見遠處夕陽和孤鶩,但這個夜晚,註定只有大風大雨,還有不斷掠空的閃電。
山川二郎關上浴室大門後,就馬上把拖鞋踢到角落,隨後從垃圾桶拿出一雙傭人布鞋穿上,同時把身上項鍊手鍊摘下放在門口,在扭開浴缸熱水嘩啦流下的時候,他又給房門頂上一根鐵棍子。
下一秒,他就開始用力撬動頭頂通風窗,這是山川二郎唯一能夠脫身的地方,浴室雖然是二百七十度海景,但玻璃全是防彈和密封,有一扇可以推開的窗戶,但在山川二郎搬進來時就鎖死了。
在慢慢撬鬆通風窗的時候,山川二郎還緊張的望了窗外幾眼,依然是風雨交加伸手不見五指,儘管這可以掩飾他逃亡的蹤跡和跑路動靜,但也讓他的逃亡充滿危險,快艇一不小心翻入海里呢?
或者,被雷劈呢?
當山川二郎雙手用力撬窗時,他的眼裡劃過一抹苦楚,身軀也不受控制的一晃,也不知道是用力過度,還是亂吃東西導致,他的腹部生出了一陣絞痛,疼痛很難受,讓他差點就跪在地上緩衝。
只是這種疼痛很快就過去,沒有多久就從身上抽離,所以山川二郎儘管詫異今晚身體不適,但見到不是持久性的疼痛也就不放在心上,隨後就擡頭把窗戶拆了下來,放在旁邊重重呼出一口氣。
“狗日的!”
一列閃電刺眼的掠過,在那轟隆隆的雷鳴散成一陣陣霹靂的剎那,烏雲猛地裂開了,把金箭似的閃電從密佈的濃雲中雷霆射向大地,山川二郎心裡暗罵了一句,這種天氣跑路簡直就是在賭命。
只是山川沒有太多時間懊悔和逃避,他已經隱約聽到了快艇衝過來的聲音,事實也如他所聽到,三艘快艇從海面上掙扎着出現,艱難刺破茫茫雨簾以及躍過風浪,最後進入了山川二郎的視野。
在一閃而逝掠過的閃電光亮下,山川義清辨認出這是八個東瀛男子,人人都身穿一襲黑色雨衣,眼睛帶着夜視儀和導航器,他們手裡還握着清一色短槍,此刻正緩緩調轉快艇方向和緊張戒備。
下一秒,一名東瀛男子閃出小功率激光筆,對着浴室玻璃閃動了七下,四短三長,正是太子黨常用的暗號,山川二郎雖然有點忌憚風雨天氣,但見到自己人還是生出興奮,迅速從窗戶爬出去。
“撲!”
山川二郎手忙腳亂的從三米處跳下,差點就摔了一個四腳朝天,還橫生出砸中水花的巨大聲響,所幸聲音被風雨淹沒,讓何氏保鏢沒有絲毫感覺到動靜,此時,打出信號的東瀛男子低聲一句:
“山川君?”
山川二郎爬起來一笑:“正是”
“嗖!”
話音還沒有落下,山川二郎就見到一道閃電從餘光處掠過,還帶着一抹風雨都澆不息的橘紅色火焰,在他腳步微微一滯的時候,閃電狠狠撞中一艘快艇,轟一聲巨響,整艘快艇頃刻四分五裂。
覆滅的還有船上兩個人。
山川二郎下意識趴在地上,又是一道閃電從他眼前掠過,精準擊中第二艘快艇,不僅讓快艇變成一堆碎片,還有四名東瀛男子慘叫着被炸飛,軀體跌入海里頃刻被雨水吞沒,只剩下一片黑暗。
“嗖!”
又是一道紅光帶着尖嘯從山川二郎眼前出現,這一次,山川二郎能夠辨認紅光出不是什麼閃電,而是一枚火箭彈,沒錯,火箭彈!山川二郎眼裡涌現着準確的判斷,也涌現着辨認出來的震驚。
這裡,怎麼會有火箭彈?
隨着第三記巨響,最後一艘快艇也被炸翻出去,支離破碎跌飛不少物體,還有來不及慘呼的殘肢斷臂,只是快艇上的火焰頃刻被雨水澆滅,讓整個海面和沙灘恢復平靜,宛如什麼事都沒發生。
山川二郎視野中,還見到發射信號的東瀛男子,在巨大沖擊波中,他整個人直接被氣浪掀起,身上被碎片竄起一蓬腥紅血雨,他手中的槍械隨着慣性而揚起,把失去控制的子彈噴射到了天空。
隨後,他就砰一聲重重摔在山川二郎面前,眼睛凸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看着同伴打個照面就死在自己面前,山川二郎感覺到了一種撕心裂肺,近乎窒息般的痛苦,他下意識抓住一把沙子。
“山川少爺,風大雨大趴在外面不冷嗎?”
就在山川二郎涌現一股悲涼的時候,海景浴室的燈光全部亮起,整個度假屋的燈也刺破了黑暗,下一秒,還有兩束舞臺燈的燈光籠罩了過來,把風雨交加的海灘和現場照了個通透,一片狼藉。
與此同時,一個挺拔身影站在落地窗後面,在山川二郎扭頭望過去的時候,趙恆正綻放一抹恬淡笑容:“山川二郎,誰給你餿主意跑路的?你可知道,你這翻牆,太子黨三十億就打水漂了。”
“是不是黑木明紗讓你跑路的?”
趙恆漫不經心拋出一句:
“她看似給你生路,實則是一條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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