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幽竹重重。
這是疆城一處無名莊園的後院,清泉發出悅耳的叮咚聲響,潺潺溪流,和鵝卵石路順着竹林間的小道蜿蜒而過,如仙境般的竹林間,一件綠色小樓座落在空地上,霎然一看,竟然有股飄渺韻味。
“這裡還真是人間仙境,比東北大營好很多了。”
在樾軍和華軍交戰無比激烈之時,樾王正詭異出現在人心惶恐的疆城裡面,他掃過幾近沒有葉子的綠竹,隨後把平和目光落在有些日子沒見的唐文靜身上:“至少沒有叢林那種潮溼和陰冷。”
“疆城確實是一個好地方。”
唐文靜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笑意,動作輕緩的泡着新採的茶葉:“一百多年前,這裡是清朝政府列爲龍興之地的聖地,非蠻州旗下子弟不得進入,可惜這一禁令早被打破,搞得這裡魚龍混雜。”
樾王玩味一笑:“這不更好嗎?民族團結!”
唐文靜把一杯泡好的茶水推到樾王面前,眼裡有着金貴妃般的執着:“有些東西還是需要保持純正爲好,優秀的血統和民族如被同化,那絕對不是一個國家的榮耀,相反是一個極大的恥辱。”
樾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隨即靠在椅子上好奇問道:“瓜爾佳,佟佳,馬佳,索綽羅,齊佳,富察,納喇,鈕祜祿,昔日蠻州八大姓,不知道唐先生屬於哪一個姓?或者你也是愛新覺羅?”
“鈕祜祿!”
唐文靜臉上掠過一絲訝然,似乎對樾王如此熟悉蠻州文化很意外,但隨即聲音恭敬的回了一句,樾王恍然大悟的點點頭:“該族與清朝宗室世代通婚,其族皇親國戚,豪族世宦,多不勝舉啊。”
“唐先生文武雙全,不愧是該族精英。”
唐文靜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滯,隨即又恢復平靜把茶水放在樾王面前:“樾王看來對蠻州頗有研究啊,這是唐文靜的榮幸,不過讚譽就不敢接受了,普天之下,唯有樾王這樣的人才算精英。”
“哈哈哈,你我又相互誇起來了。”
樾王手指輕揮:“與其扯淡,不如喝茶!”他端起茶水一笑:“這泡茶不僅講究禮儀規矩,也講究喝茶輕品,否則的話即便茶葉再好,茶水再好,茶具再好,泡得再好,終究都是暴殄天物。”
唐文靜點點頭:“樾王高見!”
樾王落落大方的捏着精緻茶杯,手中茶杯是一個很簡易的小竹筒,輕輕一聞,醇厚的茶香中蘊含着一股新竹的清香,接着這股香氣在樾王深呼吸中,難以抑制地在鼻腔中瀰漫,繼而擴散到胸中。
“這茶價值堪比千金。”
樾王發出一陣爽朗笑聲,雖然言語是在調笑,但清朗的聲線卻自然而然地帶有一股從上而下的威勢,這種威勢通常叫做帝王之氣:“不過我這樣喝了有點可惜,它應該獎勵給我忠勇的戰士。”
“阮心亞,這杯茶予你!”
隨着樾王聲線平緩吐出唐文靜嘴角微微牽動時,阮心亞像是一個魅影般出現在兩人身側,這個全身上下充滿仇恨的斷臂女人,讓唐文靜格外的感覺到不舒服,似乎這是可以跟自己互咬的毒蛇。
“謝樾王!”
阮心亞接過樾王手中的茶水,也不管有沒有毒藥或其它,毫不猶豫的把它拋入了嘴裡,死人般的神情加上加上黝黑的皮膚,不需要任何修飾,一股純粹的陰冷從這女人的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
接着她把竹子茶杯放回在桌上,一臉漠然退後兩步,左臂裝着的吳鉤隨着她身形晃動,閃爍着一抹尖銳寒芒,唐文靜對這女人沒有什麼瞭解,但心裡清楚,這絕對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死忠。
唐文靜沉默不語的端起眼前茶水,很是假裝斯文地啜了一口,無視阮心亞有意無意的表現,樾王卻早就預見了一樣笑着搖搖頭,繼而把注意力放回到唐文靜身上:“唐先生,談一點正事吧。”
“按照計劃,今晚樾軍和華軍交戰會進入白熱化。”
氣勢渾厚的樾王扯開臉皮笑了開來,十分開心的笑容上面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和城府:“從早上激戰到晚上,雙方肯定都是筋疲力盡,此刻屍體怕也是數以萬計,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做事。”
“不然唐老大見到樾軍傷亡過重,來一個全線反衝鋒!”
樾王嘆息一聲:“那咱們就難免功虧一簣了。”
唐文靜放下手中的杯,大拇指摩挲着杯沿,意味深長的開口:“樾王擔心樾軍耗損嗎?樾王不是最希望樾軍和華軍兩敗俱傷嗎?如此一來,咱們將來面對的壓力纔會最小,事成機率也最大。”
在樾王笑而不答中,唐文靜輕描淡寫的拋出幾句:“樾王請放心,唐老大不是東方雄,沒有那種大殺四方的勇敢,他是一個十分合格的守將,但不是一個衝鋒陷陣的戰將,你就散了那份擔心。”
“華軍未敗,擔心豈能散去?”
樾王看着唐文靜開口:“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啊!”
唐文靜擡起眼皮看了對面笑容絲毫沒有變化的強者一眼,笑意越發溫和:“樾王真不用太擔心,這一場戰爭所有人都在算計來算計去,但唯有咱們纔是最後的獵人,今晚就能見到勝負了。”
“文靜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今晚夜幕降臨。”
說到這裡,唐文靜忽然冒出一句:“文靜的誠意沒有水分,不過樾王所爲有些讓人迷茫,在烏龜山上爲何答應趙恆釋放邊軍?”他笑容格外玩味:“樾王莫非要說只是將計就計擺邊軍一道?”
在樾王波瀾不驚中,唐文靜低聲笑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樾軍大軍壓向華軍防線時,爲何不派一支部隊追擊趙恆他們?而是殲滅兩千多人就只對華軍衝擊?這似乎有點故意放水的意思?”
“難道樾王想要留點邊軍懷念?”
唐文靜聲音帶着一抹調笑氣息,但目光卻是極爲清亮:“這不是文靜在質疑樾王什麼,而是有些想不明白樾王的用意,不知道樾王是否可以指點文靜一二,點出其中關鍵讓我能夠受益匪淺。”
唐文靜雖然最近活動在疆城,但不代表他對樾王的舉動沒有關注,因此烏龜山的談判以及樾軍將計就計都落在他的眼中,儘管樾王有很多借口可以掩飾五千邊軍離去,但唐文靜都存有一絲芥蒂。
樾王從來就不是做事馬虎之人,既然要趁着邊軍離開貓尾巴峰攻擊華軍,又怎會只擊潰兩千邊軍了事?而且還懶得派出部隊去圍剿殘餘邊軍,這不得不讓他揣測樾王跟趙恆有見不得人的交易。
唐文靜是一條腹黑毒蛇,所以他能活得比別人久。
樾王發出一陣爽朗笑聲,直接撕開唐文靜的話中含義:“唐先生,你是不是認爲我故意留下小股邊軍,以此來顯示我樾王的存在價值?或者我在玩貓留老鼠的遊戲?如果你心裡真有這念頭、”
“那我只有四個字迴應你!”
樾王拍拍身子站了起來:“無話可說!”
唐文靜忙低下頭:“樾王息怒,文靜不敢!”
樾王挺直那具龐大身軀,遙望着疆城的天空:“沒什麼敢不敢的,我也沒有什麼震怒,確實是無話可說,因爲我不知道怎樣解釋才能讓你心裡打消疑慮,而且你心有猜忌,我解釋就是掩飾。”
“唐先生,一切看行動吧。”
樾王還玩味一笑:
“就算你再不相信我,也該等我擊敗華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