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葫蘆口啓程,再經過一日,中間只休息了一個時辰用來吃飯,蕭安一行趕到三重關之時天已黑盡。
三重關的城門上點着燈籠,時不時有巡城的士兵舉着火把從城門上走過。
蕭安騎着馬,仰頭看了一眼巍峨的城門,就讓蕭將軍給的親衛帶着軍令去叫城門,“一臺關狼煙已傳至風吼城,副將邢崇命我等率三千精兵先來援助,還請諸位開城放行,讓我等得見胡將軍!”
其實三千騎兵急行,在官道上的聲響何其重,城門上看守的士兵早已經察覺。
隨後城門開了一條縫,親衛將懷裡的通城令交予了值夜守城的領頭人,藉着火把將通城令看了看,領頭的便跟親衛道:“還請兄弟稍等,我等馬上前往告知胡將軍。”
親衛點頭,看着城門又關了上,便回來與蕭安覆命。
連着兩天一夜沒有休息,蕭安着實有些困了,只是點了點頭,乾脆下了馬,靠在馬背上等着。
三重關裡的胡將軍來得並不慢,本三重關裡也只是個小城,等得城門再次打開之時,出來的是三重關的副手寧輝。
寧輝年紀與寧千戶不相上下,去見他的是柳貞。
柳貞帶着面具,身穿甲衣,一步一步上前,不過才走了幾步,寧輝突然喝道:“關城門!”
本就只有一條小縫的城門吱呀一聲,頓時就重新關上了,城門外剩下寧輝帶着的十餘人,其中兩個打着火把,火勢映襯出寧輝那張異樣的臉。
“爾等穿着並非三關兵甲,且三關中並無蒙面不可見人之人,你們到底是誰!”寧輝喝道。
柳貞停下了腳步,卻是取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實的容顏來,道:“六關魏侯客卿柳貞,護送太孫前來三關查案,聽聞一臺關有軍情,太孫着六關蕭安帶六關三千精銳前來援助,有軍令在此。”
將懷裡的軍令拿出交給寧輝,寧輝藉着火光看了,才道:“三關事,三關了。爲何來的是你們?”
依舊是不信蕭安一行的來處,柳貞就道:“蕭安與三關副將邢崇打賭,以項上人頭作保能抵禦蠻夷,因此來了。”
這話把寧輝聽得木然,蕭安的名聲他還是知曉,當初在三關一戰殺了圖海王幼子,後來蕭安回京給其母祝壽,圖海王聯絡草原上的十餘部落聯合回頭再次攻打穀陽城,致使魏侯連退兩城,然後就發生了通敵之事,最後父子兩人爲證清白在萬軍前自刎而死。
魏侯到底有沒有通敵,寧輝是管不着,也不在意,但聽到蕭安拿自己腦袋當賭注,要跑到三關裡來打仗,就讓他覺得,這人其實是腦子有問題吧?
蕭安腦子有沒有問題,除了她自己誰都不知道。
不過此時,蕭安見柳貞與城中來人說得太久,就牽着馬上前。
當看見蕭安的追風時,寧輝就確定了蕭安的身份,追風是烈馬,除了將它馴服的主人,旁人在身邊必然不會這樣溫順。
蕭安也沒看他,只是問柳貞,“柳叔,我們不差東西吧?”
柳貞點頭,“不過這位寧將軍還是不信。”
其實不管是寧輝還是胡飛,都還算不上將軍,不過是別人的尊稱。就跟朝廷里人家也要次相爲相爺一樣,都是跟人說客套話之時用的。
蕭安把腦子湊了過去,嚇了寧輝一跳,她的聲音卻也傳了過去,“劉希庭被他以前在老家的元配之子給殺死了,風吼城裡那幾個在爭權爭得厲害,都亂成一團了。一臺關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就這會兒出,也是真會挑時候。他們不在乎你們生死,太孫可在乎呢,只能讓我們上了。爲了拿到這塊軍令,老子都下了軍令狀了,那城裡怎麼爭都沒你們的份兒,你們就不能利索點?”
寧輝實在沒想到傳說中的蕭安說話也這麼爺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蕭安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的明鏡,“給句話!老子帶着人都跑了兩天一夜了,眼睛都快黏上了!還讓老子睡深山野嶺啊?”
不怪蕭安火氣大,眼瞅着能進城睡個沒風的地方了,還得被人攔住半天不得進,神仙也得發火。
寧輝也是硬脾氣,可不管這個,道:“太孫不是在我們三關視察軍務,怎的又到六關你去了?你們編故事也要有譜一點!”
蕭安一揚眼皮,“哦,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寧輝問道。
蕭安嘆了一口氣,“鳳陽城裡發現有人私開鐵礦,走私兵鐵,三關商會事涉其中,秦泰的通緝令都貼滿了風吼城,過兩日就能到你們這了!皇帝還派了工部跟刑部侍郎前來查案,你說太孫爲何在六關?三關這個,就他身邊的小太監!那事兒比視察軍務重要多了!”
這一條道上的消息來得實在是少,寧輝被蕭安咕嚕一通說,有些沒來得及消化。
蕭安也不多說了,“你要知道別的,等我們進了城,你找柳叔和我娘問去。既然我們手續都不差,趕緊放我們進城。等我們休息好了,明日還要趕往二木關,要再囉嗦,蠻夷都打到三重關下面來了!”
寧輝再看了一遍手中的軍令,的確是三關將軍府所出,心中還是有些猶豫。
蕭安對着跟着自己的親衛勾勾手,直接伸手從他懷裡把通城令拿了出來,再遞給寧輝看,“看上面的印!邢崇那老王八的!簡知府那王八的!還有皇孫吳的!”
通城令乃是紙書,有時效性,蕭安讓寧輝睜眼好生看。
寧輝在看見太孫的私印之後終於作了讓步,讓人開了城門,請蕭安等人進城。
蕭安拿回了通城令,還給了親衛,“收好!別丟了出了三重關進不了二木關有得你愁的。”
當年蕭安在六關裡也算是靠着刷臉橫行各處的,今日終於走了一回正規程序,可是被憋屈死了。
寧輝自己是按章程辦事兒,半點沒覺得自己有不妥,根本不在乎蕭安的憋氣,跟着蕭安一道進了城。
胡飛就在城門裡,寧輝上前兩步將蕭安等人的身份說了,“通城令上有太孫的私印,又有邢將軍的用印和簡知府的,還有將軍府的軍令在,想來並沒有問題。”
大半夜的,本都睡了的人,又被叫了起來,也是一臺關戰事起了,胡飛也沒多大脾氣了,上前跟蕭安抱拳,“原來是六關裡的女煞……將軍,失敬失敬。”哎喲,差點叫出人家外號了。
蕭安沒跟人家客氣,“胡叔叔啊,客氣話我們就不說了,我困得很。有事兒我們明天再說?”
白撿了個侄女的胡飛臉色異常精彩,沒想到蕭安一個姑娘家臉都不當臉在用。
不過想着對方來得急,兩天一夜沒睡了,也只等先將人帶去自己的府邸休息。
那三千將士就沒蕭安幾人的好命了,只得睡在城中軍戶裡,好在軍戶人家也有多餘的棉被,屋子中間燒着火盆子,各自就湊合湊合擠在一堆睡了,可比荒郊野嶺的強上一百倍。
蕭安進了胡飛的府邸,還能洗個熱水澡,然後頭髮只吊在牀頭,就那麼蓋着被子,呼呼的睡着了。
倒是魏氏與胡飛多說了些話,“也不知三重關裡的炮臺可還能使用?若是火藥回潮,恐怕要胡將軍派人連夜前往風吼城,讓風吼城送些過來。想這裡都不能用,只怕一臺關與二木關更不能用了。”
胡飛本有些看不上女人的,認爲女人都該乖乖呆在院子裡做針線活就夠了,但魏氏的話一出,就證明她對三關裡的事情十分了解,心中的輕視就減去了幾分,“多謝魏娘子告知,還不知魏娘子此行打算如何跟蠻夷打法?”
魏氏道:“此事乃我兒蕭安領頭,等明日她醒了,必然是要來尋將軍的,還請將軍稍安勿躁。”
胡飛點了點頭,“一臺關的軍情許還要一兩日纔到這裡,我等也早就清點好了兵馬。就請魏家娘子先去休息一晚,明日我們再敘。”
魏氏自是跟蕭安睡一間屋子,一進門就看見蕭安已經睡了過去,頭髮因前面不遠處的火盆子烤着,倒是幹了不少,只是靠近頭皮處還有些溼潤。
把火盆子挪近了點,將蕭安的頭髮用手指梳開,再仔細烤了烤,等幹上了七八分,魏氏纔將火盆移開,推了推蕭安,“睡進去一點。”
蕭安順勢滾了兩圈就滾到了最裡面,魏氏脫了戰甲和外衣,睡在了牀的外側,在火光裡看着蕭安的背影,也很快睡了過去。
到第二日一早,蕭安吃了胡飛讓人送來的早點,就去尋了胡飛與寧輝。
胡飛看着瘦小的蕭安,實在是難以想象這樣一個人在三年前能斬殺圖海王的幼子,現在更難想象她立了軍令狀要去跟一臺關的蠻夷拼命。
不過也正是這樣的一個小姑娘,反而讓人敬佩。
胡飛請蕭安喝了茶,才問道:“不知小將軍打算怎麼打這一仗?”
這聲小將軍有些戲謔的意思在裡頭,蕭安聽得出來也沒在意,她還沒軍職,叫聲將軍也是擡舉,就起身指着面前的沙盤道:“一臺、二木、三重,三重後是風吼城。三個關口裡,最重要的就是三重關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三重關就不用朝着前面兩個關口調兵,只隨時準備迎戰就行。”
胡飛看着蕭安鄭重的神色,就道:“你認爲一臺關跟二木關守不住?”
蕭安問道:“一臺、二木、三重,有三十多年沒打過仗了吧?”
胡飛明白蕭安的意思,“縱然如此,這三個關口裡的男兒也不是懦夫!”
蕭安搖頭,“就吹吧,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上)嘴裡說得厲害,一臺關也不會被攻擊了才點起狼煙來。換了胡馬關,怕是早就有斥候發現傳信迴風吼城。”
“就是長勝之軍,也難免有打不贏的時候,何況是三十年沒真正有過一戰的一臺關?本來我想着一臺關也有火炮,再差也該能抵擋個一兩日,不過火藥也有失效之時,要守得住一臺關,一臺關的將士怕最後也剩不了多少。”蕭安接着道。
胡飛點頭,“也有道理。”
蕭安就再道:“最怕不過是一臺關不願意死守,帶着軍戶一路敗退到二木關,二木關士氣也會受挫,這種影響是致命的。因此我想要至少在二木關將蠻夷攔下,只要能苦守幾日,風吼城有了及時的軍報增兵三重關,三重關兵馬再援兵二木關也不遲。”
最後,蕭安道:“也還請胡將軍派人去風吼城多要些火藥丸來,要我等戰死在一臺跟二木,三重關有火炮支撐,才能抵禦外敵。如若炮臺依舊不敵,方纔能與對方拼殺。蠻夷的命也是命,也沒那般耗得起,到最後往往看的就是誰剩下的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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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關這一條線,還是之前女主祖父在的時候打過幾場仗,後來都沒蠻夷選了,吃虧不好打。三十年不打仗,武器都鏽了,別說是人,所以這邊完全處於劣勢。就算有山川之險,人不爭氣也沒用,不然蕭安也不會主動帶兵來這了,有機會撈軍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