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吼城中確實有大事,因柳貞與魏氏都與蕭安一道前往了一臺關,能主事做決定的只得他了。
程謹安進了柳貞布在風吼城的宅院,沒多久便有一賣貨郎從後門進了宅子,再將肩上的挑子已摞,就朝着外院的一個院子而去。
程謹安在屋子裡聽得來人一說,就道:“林氏?她兒子那一頭可盯着?”
帶着斗笠的中年男子道:“程郎君放心,都盯着的。”
程謹安點頭,“好,先將林氏關住,莫要讓石奎的人找到。”
抓到林氏,難免牽扯到南陽侯,南陽侯死不足惜,三關的蕭家人此時卻對蕭安來說至關重要,爲了蕭安,程謹安也不能讓林氏折在石奎手裡。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悄聲無息的弄死她,於蕭家而言,這就是個十足的隱患,就是哪日他們要對付南陽侯對付蕭家,也用不着林氏當作底牌,然而想起魏氏的叮囑,程謹安也只能下這想了許久的想法。
賣貨郎此時並未走,卻是說到了蕭安,“縱然三關兵權重要,也不該如此冒險。三千雖是精兵,對地形不熟也是大忌。”
這是軍中曾經的老斥候,當初因眼瞎了一隻才退了下來,程謹安也要對這樣的人敬重幾分,“不打這一仗,她如何能得服衆?軍中威望都是靠打出來的,有這個機會,就半點錯過不得。諸位叔叔也不用擔心,有魏家娘子與柳先生跟着,也出不了大的差錯。”
不說魏氏,柳貞在這些斥候眼中着實是有份量的,否則當初也不會聽他調遣,因此就道:“只盼着她能旗開得勝,重展魏家威名。”
蕭安到底是姓蕭,就是被魏侯養大,在這三關裡最後都怕得便宜了蕭家。不過比起實打實的兵權,這點子虛名並算不得什麼,北魏家日後要低調回復元氣,也不需要這樣的威名來拖累了。
程謹安點頭,“胡馬關裡如何?”
賣貨郎道:“劉家人有異動,然而軍中還算是平靜。蕭家那位副將也並非是無能之輩。”
這下程謹安就更放心了,再交換了一些消息,就送走了賣貨郎,回頭關了門,一下子就躺在了牀上。
他實在是太困,也管不得那麼多了,一切還等明日醒了再說。
程謹安也未曾想自己一睡竟是睡了許久,到第二日晌午才醒過來。
“軍營裡沒消息傳來吧?”程謹安問身邊的女兵。
女兵道:“不曾。”
程謹安穿上輕甲,道:“那就回軍營。”
他是個賤骨頭,享福不來,睡了這麼久,渾身骨頭都睡僵硬了,騎馬走一圈也沒有不好。
風吼城裡多熱鬧,因爲府衙有令不得上馬疾馳,然軍中之人除外。
程謹安騎着馬,帶着一羣紅顏,在因商戶被抓而蕭條的風吼城十分搶眼。
駿馬走過知府府衙,程謹安看了那硃紅色的鉚釘大門一眼,便打算加鞭快馬朝着城外軍營而去。
哪知此時在耳邊竟是聽到了從遠處而來的馬蹄聲,程謹安下意識地回頭,恰看見一騎黃塵而來,正是往三重關的方向。
程謹安心中頓時有了點不詳的感覺,邀馬轉身,那馬就在知府衙門前停了下來。
那騎馬之人一身灰頭土撓,身上竟還帶着傷,也等不及馬停穩妥,便滾一般的下了馬,朝着衙門衝進去,嘴裡還叫着道:“急報!急報!”
那聲音裡帶着幾分火藥的氣息,程謹安看着那身上還帶着傷痕的馬,終於還是下了馬,上前幾步聞了聞馬身上的味道,心中頓時一沉,與身後的女兵比了比手勢,“我先進衙門一趟。”
知府衙門裡的人認識程謹安,立馬放了他進去。
程謹安一進衙門後面的正廳,就見得坐在主位上的簡知府臉色白得異常,腳下正是碎了一地的茶杯碎片。
“你再說一遍?”簡知府突的站起身來,走到那士兵面前,恨不得把這人盯沒了,再啪的一聲打在自己臉上,好知曉這並非是在做夢。
程謹安心裡慌得很,抓着人的肩就讓掉了個方向,“出了什麼事?”
程謹安的臉是好看的,好看得不算是雌雄莫辨,而是要不好好裝扮,就總是被人認爲是女子。
此時他的臉色,並不比簡知府好上多少,但比簡知府多的那幾分狠厲,就能明顯的讓人看出他的性別來,女人狠不到他這種地步。
那小兵被程謹安一嚇,嘴裡已經將之前的話再說了一遍,“蕭家押送的半月糧草在葫蘆口被人埋伏!被火藥所傷,如今糧草已全被毀!”
這話不說是簡知府,就是程謹安都不怎的相信,愣愣的看向來人,這人身上還留着血,這一路趕回來也是強弩之末。
“蕭安與她帶的三千兵馬怎樣了?”程謹安抓着人的領子吼道。
那人搖頭,胸口本是結了血繭的傷口再此崩裂,流出血來,而他也終於撐不住倒了下去。
程謹安順手將人扶住,厲聲道:“來人!請郎中!”
此話一出,就是簡知府也都砰的一身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知府裡的下人連忙趕來,程謹安也沒心情交代別的,頓時跑出了知府衙門,翻身上馬,與跟着自己的女兵道:“回軍營!快!”
二十五馬齊動,風吼城裡長長的官道上捲起一人高的塵土,衆人不過眨眼間就已經出了風吼城的城門。
程謹安心中像是裝了一團火,燒得五臟六腑都在疼,疼得眼角都紅了,只覺得莫名的酸楚。
跟着程謹安的女兵們心裡也有些慌,不停道:“程哥,可是出了什麼事兒?我瞧着那人是朝着三重關的方向來的,是不是小安出事了?”
程謹安一路沉默不語,只到了軍營,進了太孫的軍營,毫不猶豫的衝着太孫就是一拳。
太孫不過體弱少年,哪經得程謹安的一拳,一下子就被打得退了好幾步,然後摔倒在地,整個人都懵了。
跟着太孫的太監苟順本在聽太孫的教誨,哪知道衝進來一個人,什麼話都不說就先把人揍了。
苟順哪見過有人敢打太孫的,當即就一聲尖叫,“來人!來人!”
程謹安打了太孫,死死的盯了他一眼,回頭立馬出了營帳,怒道:“蕭家人呢?難不成死了?”
程謹安的嗓門極大,聲音卻因此而有些破,顯得格外刺耳,本在不遠處營帳裡的蕭家人立即趕了過來,見是程謹安就道:“程兄弟你這是?”
此時太孫被苟順扶着,也出了營帳,蕭家人見太孫那模樣,再一看已經連眼白都泛血絲的程謹安,哪有不明白的。
不過程謹安揍了人,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一字一頓道:“蕭家押送的糧草,在一個葫蘆口的地方,被埋伏了,糧草被毀殆盡。”
說到最後,程謹安的語調都變得有些詭異。
但此時不管是太孫還是蕭家人,都立在那說不出話來。
太孫只覺得整個人都像進了一個冰窟裡,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從外到裡,都冷得冒冷汗,相比起這個消息,程謹安揍他那一拳竟是完全感覺不到疼了。
此時四處的人都聚集了起來,程謹安的話也極快的傳了出去。
押送糧草後還有押送利器的烏家的四百精銳,此時烏家人也趕了過來,看向程謹安,“此事真假?”
程謹安咬着牙,“僥倖活回來的只來得及跑在知府衙門,諸位要不信,只管去知府衙門裡見人!那人一身火藥燒傷,想來是運送有火藥丸了?”
烏家人道:“不可能,蕭家精銳只押送了糧草!就是我烏家也只押送的巨弩。”
程謹安看向他,“那就是埋伏的人用了火藥了?”
糧草易燃,還有火藥味兒,這一批糧草明顯是被人毀了。然而蕭安只怕此時已經到了一臺關前後,更說不得已經跟人交了火,各自身上帶着的糧草又哪夠用的!
此事事關重大,蕭家立馬派了人喚上了軍中郎中一道前往風吼城的知府衙門,剩下的事情,總要拿出個章程出來的。
烏家的將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三重關從軍工坊裡的火藥坊要了一批火藥丸,只比那批糧草晚了一點!”
糧草要比火藥丸子要佔地頭,比火藥丸子必然要慢,倒是合上了。
不說風吼城裡的人瘋了,就是遠在三重關的胡飛本在巡防,突然感覺到遠處的山動之感,也嚇了一跳,再仔細辨別了一番方向,頓時嚇了一跳,“來人,往風吼城的方向去,看發生了何事?”
這種震動與書中記載的地動頻率並不相同,胡飛想着自己尋風吼城要的火藥丸,心裡也嘀咕,暗想莫不是押送的人動了明火,讓這批貨出了事,這可是要了人老命了。
領命的人應聲而去,本在府中休息的寧輝也趕來見了胡飛,“這動靜是怎的回事?莫不是火藥丸炸了?”
胡飛搖頭,臉色有些不好,“不知,可這聲響,只怕差不離了。”
寧輝卻是想得多了一些,“不太對,從我們給風吼城要火藥丸子,風吼城裡的火藥坊現做,然後送過來,就算這批貨還在路上,也該快到了,真震感不會這麼弱。”
這話說得雖然是有些道理,但是想着這一路只有自己要了火藥丸,胡飛不敢有僥倖的心態,“許火藥坊配得慢了一些,送得就晚了點?”
要真是這樣,寧輝咬牙,“他孃的!盡不幹人事兒!我帶幾百兵馬進城去,要真打到這,沒火藥丸我們還打個屁!”
胡飛點頭,看向寧輝,“有勞兄弟這一回了!”
寧輝抱拳,“你我兄弟莫要這般客氣。”
胡飛予寧輝點了兵,纔出了三重關沒多遠,就碰見了風吼城裡的來人,兩相對接,竟然才知曉是押運糧草出了事。
這個時間點押送糧草,自然只會是蕭安的糧草,再一聽說對方用的是火藥,寧輝心裡頓時就毛了。
這要是運送給他們的火藥丸子被人利用了,可還得了,忙帶着人就回了三重關與胡飛商議,“他奶奶的!這是誰在坑我們?都他麼這個時候,還幹得出這些事來?”
胡飛與寧輝都認定是有人想要坑蕭安,然後順帶把他們也坑了。
寧輝把牙搓得咯吱響,“管他的是誰,這筆帳可不能算在我們兄弟頭上,大哥你與我一千兵馬,我去搜山,非得把那起小人逮住!”
胡飛點頭,心中也異常惱恨,這些人爭起權來,都不把他們的命當命不成,也難怪蕭安讓他們別去淌那渾水了,“就交給兄弟了!定要抓活的,抓了就帶進城給太孫給去!那裡頭的人,別的都信不得!想害我們兄弟,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作者有話要說: 嗯,糧草被人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