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希庭的長子瞪着眼看向蕭安,用手捂住胸口,怒道:“胡說八道!”
旁邊簡知府眼瞅着蕭安這是要跟人落死仇的模樣,心下里着急得很,然蕭安這等人的名聲他是不敢多嘴的,只能與劉希庭長子道:“此時哪還是爭這些的時候!請郎中要緊啊!趕緊讓他們讓開,好給劉將軍證明清白!不然這不都是絕路?”
蕭安他是不敢說的,但對着劉希庭長子好歹能說上一說來,柿子嘛都是撿着軟的捏。
劉希庭的長子只冷笑了一聲,冷眼看着如今還想忽悠他的簡知府,只是此時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再回頭看向蕭安,眼中就併發出扭曲的狠意來,“衆人聽令,殺蕭安者,升百夫長!”
簡知府失聲道:“你瘋了!”
這決計是將劉家往死裡坑,連個辯白的機會都不會有!
當然,此時在劉家人眼裡,劉家本來就沒了活路,還不如拼了一把了。
劉希庭長子可沒瘋,不過就算是死了,也還想拉幾個人來陪葬。
然而蕭安也不是一個人來湊熱鬧的,聽得劉希庭長子之言,揮手道:“弓箭手準備!”
她帶着一百弓箭手,每人負箭三十支,比起劉希庭的兵馬在遠程攻擊上更有優勢。
劉希庭的長子胸前的血越流越多,腦子都開始有些混亂起來,然而他知曉,此時他不能倒,這一倒,將軍府中自己的父親許就保不住了,後面自己的幾個兄弟也來不及接應。
“廝——”劉希庭長子的話纔出半口,卻被簡知府打斷且蓋住。
“諸位都邊關的好男兒,家中有父母親眷,莫不是今日就要與朝廷對抗到底,禍及妻兒?”簡知府厲聲道。
蕭安代表的是太孫,自就是朝廷之意,跟着劉希庭長子的人,只要一動手,就再沒有後路可走,只能跟着劉家一道,然劉家贏過朝廷的可能有多大,誰又知曉。
簡知府一翻呵斥,讓那些跟着劉希庭的人腦子裡更清醒了些,內心難免焦灼,進而更爲猶豫。
劉希庭的長子見狀,心中大恨此人無恥,也不顧及自己的傷口,拔刀就朝着簡知府劈頭蓋臉而下。
簡知府自從決定投靠太孫這一方,對劉家自然就多着提防之心,見劉希庭長子想要將他斃於刀下,也不顧自己的官形了,忙不迭往旁處躲,嘴裡更是道:“蕭安乃蕭侯次女,魏侯外孫,十一歲便斬了圖海王幼子!諸位若能聽我一言,莫要與朝廷作對,想來蕭安因蕭侯也不會與諸位如何!且還會爲了諸位與太孫求個人情!”
簡知府不傻,知曉這些跟着劉家長子的人要是一動手,他就是第一個死的人。
可他還不想死在這,在這死了就是死了也白死,說不定最後朝廷裡商議下來,自己還得背個死於亂賊內訌的名聲。
要換個地方死,死得悲壯一些,才能護住自己的小家,護住自己的家族。
因此越到後面的話就越順着自己胡說八道了,也不管蕭安是不是真會如他所言的那般。
劉希庭長子一刀落空,反而牽動了傷口,踉蹌兩步才穩下、身來,再眯眼看向遠處馬上的蕭安。
劉家在邊關的勢力重,與孟家大多時候結爲一體,然而比起威望來,卻還是不如南陽侯府三代戍邊。換句話說就是南陽侯府要掌控三關兵馬,就必須得重用孟、劉兩家,然而孟、劉兩家要是造反甚的,卻是必然不行,無人願意跟隨,除非能慫恿蕭家拉上大旗。
軍中爭權,與造反從來都是兩回事。就是跟着他的這些人,許多也來自邊關的各家,有家族大小,人口多寡,然而跟劉家就算再是連着姻親,然也不可能爲了姻親而全舍了自家。
且蕭安十一歲斬圖海王幼子也是實情,十一歲起功卻無邀功之舉,其在邊關兵士中的威信因佔年幼的便宜,也屬不低。
其實就算是簡知府不說那些話,諸人心中也有一杆子秤,否則那些人就早拔刀衝着蕭安那邊衝上去了,而不是一開始就只是拔刀相向,又十分克制。
風吼城外的太孫也知曉蕭安當年殺圖海王幼子之事,因蕭安自願進城要拿下劉家,免不得擔憂,“殺圖海王幼子,那是帶着幾千兵士的,跟捉拿劉家的又如何能一樣?”
殺圖海王幼子,是與外族爲敵,殺人自然不用忌諱,然捉拿劉家,便是內事,只恐如魏侯當初一般,引起軍中異動,便是內亂了。
魏氏卻是不擔心自己的女兒,道:“她若連劉家也拿不下,還說什麼上場殺敵?”
她願意蕭安上戰場,卻不是願意蕭安一輩子當個小兵的,只要是想要往上爬,又哪是隻會殺敵就會行,其他御下的手段要一點都不差。
若是蕭安能解了張公公楊三爺等人的圍,這一來能當個歷練,二來也能在三關樹立起威信來,就是日後入軍中也更能讓人信服。
蕭安爲何要自薦進城拿下劉家太孫並不知曉,然魏氏與柳貞一同舉薦,石奎又不反對,太孫心裡再擔心見魏氏半點不憂也只得悶下。
回頭裡單凌卻是跟太孫道:“若是我家公子回來,公子萬萬莫要提起圖海王幼子之事。”
太孫疑惑,“這是爲何?”
當年蕭安殺圖海王幼子之時,乃是在六關第一次真正領兵,然而魏侯並未對此事替蕭安舉功,只說是蕭安年幼,非實力不過運氣,朝廷裡自然不會有人反對魏侯這種傻子行爲。
後來蕭安回到京城,對此事也閉嘴不提,太孫也都差點忘了此事了。
單凌解釋道:“公子當是看到六關裡那一隊女兵的。”
太孫點頭,那隊女兵雖是比蕭安都大,然而都還沒有成婚,因家世多低微,每日能賺得銀子回家,家中也並不逼迫。
單凌接着道:“當初魏侯替蕭安找的女兵,有四十八人。”
太孫明白了過來,“我只見得二十餘人,還有一半莫不是?”
單凌臉色沉重的點頭,“那是我家公子第一次單獨領兵,其中二十四人便折於這一役。”
“六關裡的將士都知道,魏侯自幼親自教導我家公子,有傳六關兵權之意。圖海王偏愛幼子,意欲幼子接位。三年前那一役,圖海王幼子想殺我家公子在軍中立威,又能順便打擊我方士氣,意欲動搖魏侯決心。而我家公子也想要拿下圖海王幼子,藉此在軍中立足,滅掉圖海王威風。兩軍相遇,圖海王幼子年長我家公子幾歲,所帶騎兵又盡是精銳。雖最後我家公子親自拿下了圖海王幼子的人頭,然身邊待之如嫡親妹妹的長姐折損二十四人,皆爲護她而死。於我家公子而言,這一仗其實是她輸了。”單凌悶聲道。
能替蕭安去死的,自然是親近中的更親近之人,說是親姐妹也不爲過,然而這般的親人在一仗裡就損失了二十四人,這種打擊於還年幼的蕭安可想而知。
可等到幾月後他看到回京的蕭安之時,並未看不出蕭安的心思來,現在被單凌一說破,又回想起那時候的蕭安,心中其實是裝了心事的,只是他不曾看出來而已。
太孫心中一陣愧疚,想那時他還要鬧着蕭安與他說六關裡的風景與風俗,也不知她與自己寫信之時帶着的是怎樣的心情去寫的那些東西。
如今蕭安再進城捉拿劉家,也難怪沒帶女兵,只將女兵留在程錦安手中。
“她願意留在邊關,不願活在京城裡,是否還有此因?”太孫問道。
說是要替母姐撐腰,然而魏氏與景王妃的手段,又哪需要蕭安來撐腰,其實她想留在邊關,是想替她們報仇吧?
蕭安其實也少想起以前的事,她本就是那種好事壞事都忘得快的性子,如今帶兵要拿下劉家,心裡琢磨的也不多,無非是怎樣把劉家拿下罷了。
劉家長子的反抗在她的意料之中,劉家跟三關商會撕擼不清,就是推給蕭家,她那死爹也尚了主,在京中很有些門路,最後只會倒黴落在劉家身上。
劉家這回是跑不掉的,但人一輩子,誰又甘心去死,總是要掙扎一二,想謀個出路來。
所以,擒賊先擒王,她一句話廢話都不用多說,先將劉希庭的長子射殺了,後面纔好做事兒。
簡知府躲得遠了些,膽子就更大了一點,跟着劉希庭長子繼續吼道:“欽差大人來查案,也不過是請劉家協查罷了,就是我等,也在協查之列,劉家大郎你這又是爲何?劉家要是清白的,自是不懼被查。賢侄你這番做派,豈不是把自家聲名往泥裡踩?”
這話的意思,就是劉家確實不清白了,否則劉家長子爲何會對欽差動手,還不聽簡知府的勸。
劉希庭的長子知道簡知府這狗東西是投靠了欽差了,然也知曉來不及了,只得恨恨看向想將自己撇個乾淨的簡知府。
蕭安的箭頭從他的鎧甲鱗片細縫中而過,直入心口,雖有箭頭堵住了傷口讓傷口流血漸緩,然自己之前動手牽扯了傷口使得傷口裂大再也堵不住血往外流,此回要活是不可能了,別說是等到後援,就是等郎中,不管是蕭安還是簡知府,誰又在意他的生死?
劉希庭的長子只覺得眼前已經一片霧霧濛濛看不清的模樣,整個人也越來越冷,只張嘴將那一聲殺到底吼了出來,隨後便倒在了地上。
再也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女主當年還是十分兇猛的,但是還是要人護着才能兇猛得起,不比像現在更強橫了。真正的傷心事對於女主這樣的人而言,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提起,畢竟能動手就絕不歪歪,口水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