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奇偉在東南日報社一無所獲,他把自己前去的情況告訴張揚的時候,言語中透着一股失望,他連李同育的面都沒見着,雖然找到了樑東平,可樑東平在這起事件中只不過是一個幫兇,起不到任何的關鍵作用。
張揚和喬振樑見面之後,內心已經有了回數,省裡對企業贊助的態度很含糊,並不是堅決反對,當然也沒說贊成,企業贊助不僅僅是南錫在搞,全國各地都有這種現象,可別的地方沒有因爲這件事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領導們生氣的不是企業贊助本身,而是他們南錫搞得太招搖,大張旗鼓的拉贊助,可欠缺說服大衆的一個理由。有道是民不舉官不究,別的地方一樣搞贊助,可是沒人指出來,你們南錫搞贊助就有人跳出來,拿這件事做文章,省裡不可能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喬振樑身爲省委***,他必須要拿出態度。
張揚把喬振樑的意思簡略的向龔奇偉轉述了,他低聲道:“龔市長,我看這事兒沒那麼嚴重,當務之急是要找到李同育,確保他們的東南日報不再胡說八道,二是要讓已經拿出贊助款的企業找到一個好的理由,我考慮好了,把贊助款改成廣告費,這樣一來他們就挑不出毛病了。”
龔奇偉嘆了口氣,他知道張揚這一手叫偷換概念,也就是糊弄糊弄外行人,事情已經發生了,除非別人不追究,如果追究的話,廣告費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可他也想不到其他的解決辦法,龔奇偉道:“我看李同育是在故意躲着我們。”
張揚安慰他道:“龔市長,李同育的事情交給我了,要不您先回南錫把企業贊助的事情給搞定,千萬不要讓企業內部鬧出什麼亂子來,這邊的事情交給我就行。”
龔奇偉考慮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張揚也不知道如何去找龔奇偉,可他知道怎樣找到樑東平。
樑東平下班的時候,推着自行車剛剛走出報社大門,就看到張揚站在大門口,他內心咯噔一下子,雖然樑東平自詡爲新聞界的正義鬥士,可看到張揚的時候還是有些害怕,他騎上自行車準備快點離開這裡,張揚走過來攔在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車把。
樑東平雙腳撐地虎視眈眈的看着張揚道:“幹什麼?你想怎麼樣?”他的目光望着不遠處的兩名巡警,意思是,你敢亂來我就報警。
張揚咧開嘴笑道:“樑記者,咱們這麼多年老朋友了,我找你就是爲了敘敘舊,沒別的意思。”
樑東平的態度很冷淡:“沒那必要!”
張揚道:“別介啊,你不是在報道南錫企業贊助的事情嗎?我這個事件的主要負責人,過來主動接受你的採訪,這麼好的第一手素材你不要啊?”
樑東平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張揚道:“不幹什麼?就是想跟你聊聊!”
樑東平毫不客氣道:“走開,再敢糾纏我,我報警了!”
張揚道:“我說你這人,怎麼給臉不要臉啊?”
樑東平聽他出口傷人,氣得一張臉漲得通紅:“你罵誰?”
張揚道:“這就咱倆,我當然是罵你!樑東平,過去我雖然不喜歡你,可還佩服你有點文人風骨,敢堅持真理,不畏強權,可現在看看,你他媽就是一走狗,讓李同育當槍使的貨色,小人一個!”
樑東平這個人一直都清高的很被張揚罵的惱羞成怒,他也不是什麼好脾氣,氣得渾身發抖,抓着自行車就往張揚身上撞去:“你放屁……”
以張大官人的武功應該不會被樑東平給傷着,雖然他現在武功大打折扣,可樑東平出手之後,這廝竟然沒躲過去,被自行車硬生生撞在身體上,張大官人哎呦一聲,捂着肚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因爲報社正是下班的時候,周圍的人很多,剛纔兩人的爭吵已經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樑東平的這一舉動,被很多人都看在眼裡,的確是他先出手,用自行車撞了張揚。
張大官人裝死的本事一絕,他今天來就是要刺激樑東平發火,樑東平這個人果然沒有耐住性子,中了他的圈套,樑東平本來還以爲他是裝得,自己用自行車撞了他一下,重又能重到哪裡去,可看到張揚躺在地上,臉色鐵青,手足都抽搐起來了。
周圍同事圍了過來,樑東平來東南日報雖然有一段時間了,可他不善於和周圍人交際,再加上他來到之後社長李同育很重視他,正因爲此,他非但沒有得到同事的認同,反而遭到了不少人的嫉妒,所以很多人看到眼前的情景不是同情,而是有些幸災樂禍:“壞了,撞傷人了!”
樑東平看到張揚的樣子感覺事情不像他想得那麼簡單,嚇得把車子也扔了,蹲下來摸了摸張揚的手腕,感覺觸手處的皮膚冰涼,脈息微弱,再看張大官人臉色發青嘴脣發紫,樑東平大叫不妙,嚇得慌忙解釋道:“我只是用自行車……輕輕……輕輕碰了他一下……”文化人就是文化人,用詞很講究。
周圍同事有人道:“那也得看你撞在什麼地方,如果不巧撞在他的要害,一樣要死人的。”
一個女同事道:“你好像撞在他下面了,男人下面撞不得……”
馬上就有唯恐天下不亂者去報警,樑東平嚇得六神無主,有人一旁道:“我說小樑,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把人送醫院去!”
兩名巡警聞訊趕來了,看着滿臉委屈欲哭無淚的樑東平,樑東平解釋道:“我……真沒怎麼着他……”
巡警厲聲喝道:“還不趕緊把他背到車上去!”
樑東平趕緊去拾他的自行車,巡警怒道:“那邊!”
一名巡警把他們巡邏用的小麪包警車開了過來,樑東平這才醒悟過來,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張揚給抱起來,在巡警的幫助下把張揚給背到了車上,背張大官人過去的時候,他感到身上揹着一座大山,不但是身上,心裡也有一座無形的大山,過去他已經被勞教了一次,每當他想起勞教的經歷,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屈辱,他是斯文人,他不應該去那種地方的,從裡面出來的那一天,他曾經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進去了,可今天他彷彿又看到了勞改農場的大門向自己召喚,他把張揚放在車裡,看到張揚仍然是昏迷不醒的樣子,苦着臉道:“我……就輕輕碰了他一下……”
其中一名巡警從張揚兜裡掏出他的證件,馬上發現這位被撞得昏迷的年輕人竟然是南錫市體委主任,國家幹部!那名巡警馬上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拿出手銬把樑東平給銬上了。
樑東平的聲音在顫抖:“我又沒犯法……爲什麼要給我上手銬……”
“哼!要是人死了,你就是謀殺!”
一名巡警拿起電話向上級彙報:“隊長……東南日報社門口出了車禍,一名記者用車把南錫市體委主任給撞了!”
“什麼牌子的車?”
那名巡警也望着樑東平:“車什麼牌子?”
“永久!”
“黑色永久26橫樑自行車!”
電話那頭傳來笑聲,然後隊長罵道:“你小子消遣我?自行車車禍,你有沒有搞錯?”
巡警很認真的說道:“事情很嚴重的,被撞者情況很糟糕,我們正在送往醫院,搞不好要有生命危險!”
那邊的隊長聽到情況如此嚴重,聲音頓時嚴厲了起來:“馬上把肇事者控制起來!”
“放心吧,肇事者已經被我們控制了!”
樑東平的心中充滿着惶恐和悲哀,開始的時候他以爲是張揚的惡作劇,是他故意裝死來嚇自己,可這場車禍已經過去十多分鐘了,張揚不見醒來,而且臉色從發青變成發紫了,他哪裡知道,張大官人臉色發紫是硬憋出來的,眼前的情況他是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強忍着,此時已經笑出聲來了。
巡警拿起張揚的手機,隨便找到一個號碼就撥了出去,剛巧接電話的是喬夢媛。
喬夢媛以爲是張揚的電話,可接通電話確是一個陌生的聲音,聽巡警把事情說完,喬夢媛的臉色頓時變了,她顧不上向家裡說一聲,出門駕車就趕往白沙區民醫院。
警車在白沙區人民醫院急診室停下,急診室的急救人員推着推車來到警車前,把張揚從車上擡了下去,樑東平雙手被銬也幫不上忙,他也不想在車裡等着,張揚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張揚的死活現在和他的切身利益密切相關,樑東平心裡不住祈禱,急救人員把張揚推向急診室的時候,樑東平也跟着走了過去。
巡警厲聲道:“你不能去!”
樑東平只差沒哭出來了:“警察同志,我跟着看看,我就看看,我……擔心死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