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誠表面上憂心忡忡,其實他樂於看到眼前發生的一切,人不能太得意,得意切記不能忘形,張揚這段時間鋒芒畢露,春風得意,連他也不得不選擇避其鋒芒,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你以爲自己鴻運當頭的時候,上天已經準備好了大棒,隨時會給你一棒。
項誠雖然心中幸災樂禍,但是他不會去做落井下石的事情,這次的麻煩已經夠大了,不論他插手與否,張揚都已經深陷麻煩之中,這件事沒那麼容易解決。
北港市領導層內期望張揚倒黴的大有人在,市長宮還山無疑是其中的一個,因爲這件事他專程來到了項誠的辦公室,向他詢問省公安廳副廳長榮鵬飛對這件事的處理意見。
項誠對宮還山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們還是把精力投入到北港的建設和管理中,刑事上的事情自然有人去解決,公安系統內部的事情和我們無關。”
宮還山知道項誠這番話言不由衷,其實項誠心中指不定比自己還要高興,他低聲道:“項書記,我倒是不想管,可是遇害者的家屬已經鬧到市委市政府大門口了,張揚畢竟太年輕了,沒那麼做事的,你有沒有聽說,董正陽之所以被抓進去,是因爲他在丁家兄弟葬禮上鬧事,張揚當衆打了他一頓,還羅織了一個罪名把弄進局子裡去。“項誠道:“年輕氣盛啊!“
宮還山道:“現在惹出事來了,我早就說過,權力必須要有效地監管,缺乏監督的權力只會造成某些幹部的自我膨脹,甚至導致他們對權力的濫用。”
項誠道:“還山,我還是認爲,這件事非常敏感,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參予,省公安廳榮副廳長已經來了,他會妥善解決好這個問題。”
宮還山道:“妥善解決?我看未必,項書記,外面傳言很多,有人說董正陽是得罪了張揚,所以他授意程焱東好好教訓董正陽一下,程焱東和張揚的關係大家都清楚,張揚當初來濱海,指定要程焱東過來當局長,程焱東從豐澤跟他去南錫,現在又來到濱海,對他忠心耿耿,張揚的話,程焱東自然照辦,沒想到董正陽這麼不禁打。”
項誠道:“傳言畢竟是傳言,沒證據的事情我們不能相信。”
宮還山道:“我聽說因爲這件事張揚和文副總理的公子文浩南鬧翻了,好像是因爲彼此推脫責任的原因。”
項誠道:“我也聽說了一些,董正陽死前文浩南曾經提審過他。”
宮還山道:“人死了,誰都不願意承擔這個責任,看來張揚想推給文浩南,文浩南也不是好惹的,他當然不肯背這個黑鍋,而且人又不是死在他的手上。”
項誠道:“還山啊,你對這件事的興趣是不是太大了?”
宮還山道:“我倒是不想管,可董家人不停地鬧,據說他們家已經有人去京城告狀了,這事兒有的鬧了。”
項誠嘆了口氣,似乎爲這件事深感憂慮,可心中卻盪漾着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他低聲道:“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我還是希望這件事儘早平息。”
宮還山道:“想平息這件事,必須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濫用私刑這可不是小罪,搞不好是要扒皮的,張揚看情形是要力保程焱東,文浩南肯定是不會背黑鍋的,他們兩人的矛盾不可調和。”
項誠道:“他們畢竟是幹兄弟。”
“親兄弟又能怎樣?張揚以爲自己有些背景,卻不知道多年以來一直都仰仗着文家對他的庇護,乾兒子畢竟是乾兒子,他以爲自己在文副總理夫婦心中的地位能重過文浩南這個親兒子嗎?”
項誠道:“相信榮副廳長能夠處理好這件事。”
張揚和程焱東並肩站在海堤之上,望着遠方灰濛濛的海面,張揚的表情充滿了憤怒。程焱東的情緒顯然也受到了這件事情的影響,他的目光非常暗淡,兩人默默站立了足有五分鐘,程焱東率先打破沉默道:“張書記,我想好了,這件事的責任我來承擔!”程焱東說出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能夠看出張揚眼前面臨的困境。
張揚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和你無關,我不會讓你承擔責任!”
“總得要有人承擔責任!”
張揚道:“明明是文浩南幹得!”
“你沒有證據啊,而且省廳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有些人他們是要維護的,他們需要的並不是事實真相,他們想要的只是儘快結束這件事,只要有人爲此承擔責任,只要能夠平息董正陽的事情,其他的並不重要。”
張揚道:“沒做過就是沒做過,爲什麼你要爲別人的事情背黑鍋?就算是負責任,應當負責的也應該是我,和你沒有關係。”
程焱東道:“張書記,你有沒有發現這件事有些奇怪?爲什麼董正陽的屍檢報告還沒有公佈,他的家人就已經知道他是被毆打致死?一定有知道內情的人透露了消息,有些人就是要利用這件事來擴大影響,這件事越早結束影響越小,我考慮過,只有我出來承擔這個責任,對你的影響才能降低到最小,而且在董正陽的死亡一事上,我的確要承擔責任。”
張揚道:“我不怕影響,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讓你把董正陽關起來,如果讓你爲我背黑鍋,我以後還怎麼做人?”
程焱東道:“張書記,我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是政治上是講究策略的,濱海好不容易纔有了現在的良好局面,如果因爲這件事情對你造成了影響,損失是難以估量的,我們是一個團隊,責任是大家的,我主動站出來,並不是我承認了這個責任,而是我必須去承擔這個責任,只有這樣才能避免進一步對大家造成傷害。”
張揚搖了搖頭道:“你再也不要提起這件事,該承擔的責任少不了你的,但是不該你承擔的事情,你想去承擔,門兒都沒有!”
榮鵬飛來到北港之後第二次約見了張揚,張揚提出了一個條件,他要文浩南出席這次的見面。
文浩南答應了下來。
見面的地點在北港市政府一招,榮鵬飛的房間內,張揚抵達的時候,文浩南已經到了,而且是他爲張揚開得門,見到張揚,文浩南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他微笑着伸出手去:“老弟,來了啊!”
張揚沒有和他握手,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淡然道:“我還以爲今天見不到你呢。”
文浩南略顯尷尬地放下手去:“怎麼會啊!”
榮鵬飛招呼他們坐下,看了看張揚又看了看文浩南道:“今天我把你們兩人都叫過來,就是當面談談董正陽的事情,爭取把事情說開,儘快將這件事解決了。”
張揚沒說話,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榮鵬飛道:“我來到北港之後,就針對董正陽的事情進行了調查,根據我目前調查的結果,綜合屍檢報告,我已經可以斷定,董正陽直接死亡的原因是肝脾破裂引起的內出血。”說到這裡,榮鵬飛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了張揚一眼方纔道:“死者的家屬對此反應非常強烈,他們已經找了律師,做好了起訴準備。”
張揚道:“想告那就告嘍,把事情查清楚給人家一個交代也是應該的。”
榮鵬飛道:“在董正陽這件事上,濱海公安局和省廳下派的工作組都有嫌疑,我針對這兩方面進行了調查。”
文浩南道:“榮廳,我已經再三聲明,我的確提審了董正陽,但是我在提審他的過程中並沒有對他進行過任何的人身攻擊,現場問訊的還有其他兩位同志,他們可以爲我作證。”
張揚道:“那就是說你和這件事沒關係了?”
文浩南點了點頭道:“張揚,我知道你怎麼想,也明白你怎麼看我,但是我不可能因爲咱們之間的關係,我就可以去承擔着件事,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兄弟,親兄弟一樣,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但是這件事關乎我的原則,身爲一個警察,一個執法者,我不可以不說實話,我更不可以違背自己的良心。”
張揚道:“良心這個東西各有各的評判標準,我對自己都無法做出準確的評價。董正陽雖然死在看守所,但是我們濱海公安系統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對他進行過肉體上的懲罰,你有證人,我們一樣有證人。”
榮鵬飛道:“你們都沒有責任,那是我的責任嘍?董正陽爲什麼會被關起來,張揚你給我解釋?”
張揚道:“是我把他弄進去的。”
榮鵬飛點了點頭道:“還說得理直氣壯,你以爲自己是誰?一個小小的濱海市委書記就能夠一手遮天了?如果不是你把董正陽弄進去,他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說完張揚之後,他的目光又落在文浩南身上:“你去提審董正陽,爲什麼不按照規則辦事?在審訊的過程中爲什麼不讓濱海公安方面在場?你難道就沒有考慮到這樣不符合相應的章程,你難道就不清楚這樣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